穿成吕雉心尖崽 第178节
好啊,原来是你萧二!!
很快陷入四面楚歌境地的萧延:“…………”
他不得已躲回了郑县,纠结片刻,坚定这是幸福的烦恼。
在见到张不疑的那一瞬,萧延迫不及待道:“陛下准备重用我了。”
张不疑显然听说了那场轰动不已的评审会,闻言,也为好友感到高兴。
还来不及恭喜,就听萧延用颇为梦幻的语气,描述入宫后陛下与他的“秉烛夜谈”,以及陛下是如何赞赏他的思路,如何用话语鼓励他……
张不疑笑容消失了,他深深地望了眼萧延。
若没记错,他有一年没见陛下了。联想到弟弟炫耀的信,再望望好友的眉飞色舞,张不疑沉默许久,弧度冷峻的下巴,缓缓点了点。
这已是他最大限度的恭贺。
继而催促:“见你很是得空,不如把功德碑落在实处。这些天,庾赵几家凄风苦雨,日日来官府争着要捐功德,我被缠得不行,明日就交由你出面了。”
萧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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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说民不与官斗,同样,富商没有了背后撑腰的君侯,认怂是自然而然的事。只是长安众臣的注意力,早就不在功德碑上头,对于货币改制而言,郑县发生的种种,着实不是他们目前所关心的。
当朝堂真的高效运转起来,便是天也可以捅破,春耕来临的前一天,刘越郑重地看着面前拟定的诏书,其上已然盖有长信宫的太后印信。
他站起身,接过赵安手中的国玺,将它重重按在了诏书上,至此,颁发郡国,昭告天下。
费的心告一段落,只看效果如何了。
铸新币需要时日,让百姓适应也需要时间,对于各大诸侯王,刘越却是毫不担忧——早在铸币舆论席卷之时,燕代两国与淮南,第一时间就表明了立场,将遵从天子诏令,销毁铸币用具,实在销毁不了的运回长安,由长安处置。
齐王刘肥慢了一步,却也是态度坚决,唯独剩一个淮阳王……
“陛下,淮阳国来使。”
殿外,黄门令前来禀报,刘越心道好巧。
正念着他六哥呢,六哥就派人来了,刘越笑了笑,托起腮:“暂且让人等着。等丞相问起,你再告诉丞相,淮阳国已经来人,同意上缴铸币权。”
陛下的话语轻飘飘的,黄门令眼观鼻鼻观心。
这些日子,因为淮阳始终没有来人,朝臣对淮阳王的不满已然逐步发酵,而长安朝臣的不满,足够卡住许多外传的政令,让淮阳王寸步难行。
黄门令内心丝毫没有怜悯,很快听陛下问道:“吴王兄的葬仪准备得如何了?”
“就在傍晚。过些时辰,便要等候陛下出席。”
刘越颔首,示意自己知道了。
吴王死得不早不晚,也刚刚好。
嗯,毕竟不能耽误春耕,皇帝陛下表示很满意。
太后作为长辈,而今又在养病,本就不必出面,待到傍晚,刘越换上丧服,在宫人的簇拥下,浩浩荡荡地去往吴王府。
弯腰走出车辇的那一刻,一行泪从天子俊秀的面颊落下,啪嗒一声,在丧服上晕开痕迹。
随行史官心神大恸,几乎也要跟着落下泪来。
自登基后,他何曾见过陛下当着众人的面落泪?
兄弟情深,连痴傻都不能阻拦,然而寿数有命,天人永隔!
只盼他的笔,能够写出天子与已故吴王情谊的万一,让后人从史书窥见些许,那他也不枉来世一遭,撰史一回了。
第194章
吴王刘濞的葬仪很隆重, 很盛大。
说起王陵的选址,因为吴王下半辈子都待在长安,相关衙署一合计, 最后将王陵建在郊外, 也是先帝长陵的不远处。
他们十分满意自己的选址, 觉得吴王若是泉下有知, 也一定会高兴的。
走几步路就能和高皇帝团聚唠嗑, 多贴心呐!!
当下, 贴心的大臣聚在一起, 为吴王作最后的送行。诸侯王没有入庙的资格,但无论如何, 葬仪都是天底下第二等的待遇, 仅次于最高等的帝王。
公开的祭文, 由奉常叔孙通亲手撰写,情感真挚, 辞藻华丽,丝毫瞧不出刘濞生前痴傻的黑历史, 塑造出的形象无比正面, 任谁听了都会惋惜。
事实也正是如此, 吴王府里, 每个人的脸上笼罩着悲伤。
只不过这悲伤有几分真几分假, 那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连天子都落了泪,你不哭,是要被史官口诛笔伐吗?
对刘越而言, 这不过是信手拈来的一场戏,戏演完了,就结束了。他的目光, 落在人群最前的刘璐与刘南身上,对他们哭得快昏厥的表现较为满意。
结合最近兄弟俩的表现,孺子可教也。
至于吴王世子刘贤,一开始就不在他重视的行列。
这个侄子有些胆小,头脑不够聪明,连教授的老师都说,世子太过依赖母亲。他不会断了刘贤归国继位的路,但什么时候归国,什么时候继位,刘越想了想,不如看心情?
参加完葬仪,入王陵的身后事,就和刘越无关了。皇帝露了一面,紧接着乘车回宫,身后是声势浩大的恭送,在白幡的映衬下壮观无比。
“臣等恭送陛下——”
正逢晚膳时分,刘越饿得摸出一块牛肉干,乘车路上,还煞有介事地举了举。
然后啊呜一口,吴王兄,一路走好。
……
吴王葬礼结束后,朝臣忙得飞起。
由丞相府统筹,其余衙署配合,三公九卿整天脚不沾地,由长安派遣使者到郡国,推行新的货币改革;那些微弱的反对声,在舆论掀起的大势碾压下,被碾得渣都不剩。
这也是许多臣子第一次真真切切地察觉,天子在民间的威望太盛太盛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刘氏帝王拥有了百姓天然的信任,不仅仅在大本营关中!
尚且不知后头还有改革的大臣们,暂且还是幸福的。
他们的发际线虽然集体后移,但移得不太多……
与此同时,春耕来临,农学家们陷入新一轮的狂热。
今年春耕任务繁重,是长安君臣的共识,不仅要试验新式肥料,还有西域送来的新种子,堪称万众瞩目,绝不能掉以轻心。作为试验大县,郑县早就做好了准备,在张不疑繁而不乱的安排下,农人的汗水洒进田间,水车奏出美妙的乐曲。
每年这个时候,天子都会回丰沛探望乡老。眼见臣子们各司其职,刘越命丞相监管朝廷,动身前往丰沛二县——
这是他爹发家的地方,也是汉王朝的起源。
刘越胆敢断定,就算他与母后当下变得一无所有,家乡的丰沛子弟兵,依旧会抄起棍棒为刘氏拼命,这已然超越了雇佣与被雇佣的状态,而是忠诚到底,死生相随。
这样天然的感情,如何不值得刘氏天子去维系?
丰沛二县作为龙兴之地,不论青壮老幼,福利待遇永远是最好的。自刘越登基以来,听到的都是高昂的夹道欢呼,一年比一年来得高,一年比一年来得热烈。
今岁亦是如此,鲁元长公主陪在皇帝身边,时不时朝道路两旁的百姓颔首示意,脸庞闪烁着熠熠的光彩。
仿佛衣锦还乡一般,刘越没有摆半点架子,待落脚后,头一个进了三老的家宅。
还没踏进院里,他朗声唤:“卫公!”
“哎,陛下——”
这位乡老是七十的高寿老人,牙口掉光,思绪也迟缓了,却丝毫不影响他在丰沛的威望。他拄着拐杖,见到俊秀的、身穿便服的天子,当即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颤巍巍地拜下去。
丰县县令与沛县县令满面红光地跟在慰问的队伍中,见此唰地窜上前,一个挽左手一个挽右手,唯恐自己在天子面前的表现落了后。
刘越又亲切地唤了声卫公,放缓脚步然后伸手,从县令手中将老人接过来,搀扶在堂间的座椅上。他问老人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得到一切都好的回应后,拍拍屁股坐在了对面。
老人的后代站得拘谨,眼里压抑着高兴与狂热,陛下已经连续三年到他们家,也早已记住他们叫什么了,这些都是大父带给他们的福荫,他们做梦都在感激。
鲁元长公主示意无关人等退去,亲切地同家里女人叙起话来:“去年收成怎么样?”
“家里的蚕勤不勤快,桑叶肥不肥?”
女人的声音开始很小,渐渐大了起来,刘越也笑着听着,与商户不一样,百姓最挂念的,永远是农桑。
因为天子久居未央,老师们教导的,永远与实际会有不同,从高皇帝刘邦开始,拜访乡老,就是一个不一样的渠道,他需要倾听民间的声音,而不是遮掩太平。
老人的精神明显很是高昂。模模糊糊听孙媳们谈论收成,他也坐不住了:“陛下,陛下一切安好?”
刘越就坐在他的身旁,闻言点点头,也不藏着掖着,把平日的行程说给老人听:“……这回待个四天,朕就要回宫了。师傅们说我年纪小,读书一天不能落下,回去还要补课好久……”
老人听懂了大半:“读书,读书好!”
“我家娃娃,全部要读书。”
因着老人年事已高,许多话都表达不全,家里的青壮连忙替长辈补充完整:“陛下去年在沛县办官塾,是我们家娃娃撞了大运!据说别的县都眼热哩。”
沛县县令得意地翘起了胡须,被炙热目光包围的刘越道:“总有一天,各个郡县都会开办的,卫公也会看到那样的盛景。”
他的国库和私库都不是无底洞,要在全天下的郡县组建比太学稍低一等的官塾,无疑是天方夜谭,但,萧延提出的功德碑,实在是给各大郡国开了条新路。
只要有人生追求,意图在帝王心里获得高评价的郡守、县令,就不会放过这条晋升路,除了农桑,有什么政绩比教化更吸引人?
老人呼吸微微急促,他活了那么多年了,大汉朝真正成立,才过上好日子。当他以为已经足够幸福的时候,好日子又上了一个台阶,这几年不止一次大丰收,家里的仓库都快堆不下啦!
家里娃娃开始识字,更会把话剧的词儿背给他听,这让他坚信面前的天子是百年不世出的圣天子,他的子孙后代必须拥戴他,敬仰他。
从官塾说到其他,老人的思绪跳跃,刘越却总能很好的接上。卫公越发高兴了,慢吞吞地看了他的子孙一眼,像和天子毛遂自荐似的,指着刚成年的重孙说道:“参、参军……”
重孙当即拧了拧衣角,却不是因害怕产生的紧张,而是期盼。
他小声而羞涩地说:“草民身子骨练得不错,尤其是拉弓。”
刘越看向沛县令,县令哪里还没有表示?他笑道:“陛下明鉴,今岁校尉的选拔,臣无论如何也不会忘了卫家。”
刘越嘴一翘,说了声好。
当下没有真正庞大的战事,一旦战起,长安君臣却不需要担忧兵源,只因卫家是千千万万个尚武家庭的缩影,在百姓看来,认字要紧,学武更要紧。老人慈爱的目光落在重孙身上,叮嘱他:“打匈奴,打朝鲜!”
重孙像回应了千万遍一样,在陛下和长公主跟前傻笑:“打匈奴,打朝鲜。”
所有人都笑了,除了熟知时事的小吏,还有跟随刘越出行的臣子。
沛县令心都漏跳了一拍!
——早在《远行记》巡演的时候,匈奴便是举世皆敌,在汉境以内,不论男女老幼,连做梦都会骂一声匈奴单于,也就是那时候,百姓心里种下了复仇的种子。同僚们和他一样期望,总有一日,陛下会指定大将捣破龙城,故而在陛下面前,“打匈奴”三个字准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