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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成吕雉心尖崽 第76节

  去往膳室的路上,陈买没有说话。窦三娘早已习惯他的闷葫芦,忽听大王小声问她:“你有没有下过耕地?”
  有的,窦三娘小声地回:“爹娘还在的时候,奴婢帮着他们种粟,都是几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收成不好,我和两个兄弟守着仓库咽口水,实在饿得慌,就跟爹娘说把我卖出去,能少一口人分吃。”
  不为别的,就因为男丁力气大,长大了可以帮爹娘耕地,所以哥哥和弟弟不能卖。也因为这个,乡里被拐的几乎都是男孩,爹娘死后,她的弟弟找不到了,哥哥为了寻他,也离开家……
  “饿得慌”三个字,触动了梁王殿下的心弦,因为他见过窦漪房刚来长信宫的样子。
  刘越皱起小眉头,他最听不得人饿得慌,仿佛肚子都变得难受。
  可窦漪房的性质和哭包四哥不一样,他伸向迷你斩白蛇剑的小手很快松开,摸摸肚皮,它开始咕咕叫了。
  竟是陈买率先开了口。陈买回过神,认真道:“漪房会找到兄弟的,农田收成不好,也只会是一时。”
  小姑娘的面庞完全不见伤感,笑着点点头:“嗯!”
  ……
  有鲁元长公主和张嫣在,今天的中饭很是热闹。心无旁骛地吃完饭,刘越呼呼睡了一个时辰,怀揣着枣核一样大小的困惑,背着小书袋,去上天禄阁的课。
  北平侯张苍去南阳赴任前,思索许久,还是讨了贾谊到身边,诚恳地对太后道:“臣不希望学生成为公孙易那般的空学之儒,看一看南阳之状,岂不利于成长!”
  还有个小小的请求,若他任满回京,能否叫贾谊继续跟着大王?
  太后感动于他对学生的苦心,答应下来。等张苍告退,她轻叹着对大长秋道:“北平侯的话,竟是让哀家想起了以后。自盈儿越儿往后,刘氏子孙若要承继大统,如何能够长于深宫,而不经历宫外的世事呢?”
  大长秋没有觉察出太后话间的端倪,跟着思索道:“这……”
  很快,吕雉摆摆手,只说这些还早,谈起了别的话题。
  当下,四个小包子变成了三个小包子,晁错却没有沾沾自喜的情绪,只是坐姿放松了些,说话的时候嘴角上扬了两度,隐晦得让吕禄觉得稀奇。
  他推推周亚夫,问:“晁错怎么没有不高兴啊?”
  周亚夫:“……”
  周亚夫睁着眼睛睡觉,不理他。
  吕禄悻悻然地收回手。
  等到法家夫子的课上完,刘越终于找到机会,将自己的困惑说与太傅听:“我见到每一个饿肚子的人,都想让他吃饱。”
  张良震住了。
  便是先帝执着废太子,他也没有生起过这样的情绪,他看着自己的学生,听他讲起长信宫新来的小宫女,半晌,俊丽的眉眼深深:“因为她从前吃不饱,所以大王这般想么?”
  刘越重重点头,觉得这是自己亲身经历过的后遗症,得治。
  张良叹息一声:“吃不饱的人,又何止窦漪房一个。秦末战乱延绵,前年关中大旱,饿殍者数不胜数,据去岁筹算,大汉人口凡一千四百万人,有一千万人吃不饱,大王可要为师带你看看?”
  最后的一千万是他胡诌的,官署统计人口,哪里会统计吃不吃得饱这个问题。
  鉴于太傅的快乐教学方针,还有信手拈来的博学程度,刘越信了。
  抽条许多的胖娃娃呆呆站在原地,被一千万这个数字击中了灵魂,代入李三耕那样瘦骨嶙峋的老农,整个人都难受起来:“……”
  他发出了咸鱼的疑问:“那……那我想让一千万人吃饱?”
  张良点点头,又摇摇头:“‘吃饱’不过是理想,‘有饭吃’便是他们的追求。至于大王的追求,是让一千万人有饭吃。”
  “……”刘越久久沉默了。
  第85章
  等到下学时分, 梁王的步伐从“哒哒哒”变成“哒、哒、哒”,一路都在深思,在出神。
  夜晚睡下的时候, 刘越裹好被子, 翻了个身, 脸颊压在枕头上, 挤出肉包一样的形状。
  咸鱼梦想忽然裹上一层难以言喻的沉重, 刘越觉得肚子又饿了, 摸摸肚皮, 翻回来,把手脚摊成大字型。
  他小小地叹了口气, 虽然太傅兼养生友人说得对, 但这个追求太大, 和他不想努力的初心差了十万八千里远,他害怕。
  比做一个成材的好大王都难!
  压下破土而出的感悟, 两种情绪在纠结,在拉扯, 最终, 梁王殿下说服了自己。
  有母后和皇兄在, 还有成功种出南阳粟种的董博士, 新生的王朝一定会越来越好。史书上的记载毋庸置疑, 现在就更是了,总有一天,大汉的仓廪会堆满米粮和钱财, 挨饿的百姓变得很少很少。
  这般想着,沉重渐渐消散,刘越把手放在颊边, 呼呼睡了过去。
  ……
  仿佛那天的对话不存在,太傅依旧秉持快乐教学的方针,将课堂讲得妙趣横生。
  晁错发现大王发生了一点小变化,变化在哪里,他却察觉不出来,还是那么的软乎乎,那么的亲切可爱。吕禄的脑瓜子一如往常,周亚夫练武到达了一个新阶段,据说还被家里的武师傅夸赞了;张不疑监督的态度依旧严谨,却成功在在管事心中扭转了魔鬼的印象,至于陈买——陈买发呆的时间变多了。
  刘越问他发什么呆,陈买回答不出来,沉默得如同耕土机器,一下一下挥着铁犁。
  皇宫里边的荒地,面积比不过一望无际的农田,故而用不上耕牛,用的是人力播种。如今到了春耕时分,太后刚刚主持完蚕桑节,长安城内,家家户户热火朝天的景象,宫中也不例外。
  刘越有些担忧他的身心健康,从袋子里掏出牛肉干给他,还特地强调不用还,陈买不发呆了,眼底放出光彩:“谢大王。”
  他轻咬一小口,发出由衷的感慨:“真香。”
  一回头,梁王殿下早就不见了人影,说是出宫去了。
  陈买:“……”
  他迟钝的脑筋转了转,忽然觉得牛肉干不那么香了,大王是去上林苑,还是去梁园?
  是见父亲一直夸赞的留侯世子吗?
  草长莺飞的日子里,百姓渐渐忘记了南阳的伤痛。先帝祭辰的前几日,匈奴使团到达了长安,足足有上百人。
  为表重视,冒顿单于派出了他信赖的骨都侯兰卜须——世世代代侍奉挛鞮氏的小贵族当使臣头头,并五匹千里马,五十匹上好的乌孙战马,当做送给汉廷的礼物。
  匈奴使团一路大摇大摆地来到长安,兰卜须面色傲慢,对前来接待的官吏不见客气,实则暗暗心惊。
  果然和稽庾王子的老师说的一样,长安的人口,足以抵得上匈奴全部的男丁。长安城的城墙在修建,早已不是从前那个破败荒凉的城池了,不难料到建好之后会有多么雄伟,多么壮阔……
  他自诩汉事通,还是比不过土生土长的汉人啊!
  一行人下榻在典客衙署安排的客栈,等待明日皇帝陛下的召见。使者团警惕地排查好周围,将监听者抵挡在外,很快,一个十八岁左右,身形健壮的少年敲开兰卜须的房门,奴仆们霎时跪了一地。
  少年不悦,用汉话说道:“兰卜须,他们为什么知道我的身份?”
  兰卜须忙匍匐在他的脚边,恭敬道:“王子,大单于告诫臣,不让汉人知道您的身份,却没有允许我们对您不敬,这些奴仆站着,就是对王子的不恭敬。”
  少年的脸色缓和下来。
  兰卜须擦了把汗,望着他们的稽庾二王子,将来的右贤王,左贤王之后的单于第二顺位继承人,深深地低下了头。
  “老师跟我说,长安遍地是宝,汉人的风俗礼仪,更是我们值得学习效仿的东西,所以我要来看一看。”稽庾开口,眼底掩藏着震撼,还有深深的贪婪,“兰卜须,汉人皇帝不是喜欢建行宫吗?总有一天,我将率领勇士踏破甘泉山,这里都会成为大单于的领土。”
  汉朝就像他们嘴边肥美的一块肉,拥有他们所没有的一切,文字,铁器,书籍,丝绸……兰卜须听得热血沸腾,摸摸贴身携带的国书,只等明日去往未央宫,这座汉朝新修的宫殿。
  因为签订的和平协议,大单于禁止开战,楼烦王和白羊王麾下的勇士只能小范围地劫掠,久而久之,汉人离得近的村落都被杀光,牲畜都被牵走。
  那么点资源,哪里能喂饱他们的肚子呢?
  而今新皇帝登基,千载难逢的时机,大单于也犹豫了,这才派他出使。谁知二王子缠着要来,大单于没办法,只好特地叮嘱他,保护好二王子的安危,必要时拿奴仆祭血,按二王子老师赵壅所说的“李代桃僵”之法逃回匈奴。
  兰卜须嗅到了不寻常的气味,匍匐着答应下来。
  ……
  第二天一早,披发左衽的匈奴使团牵着马走出客栈,稽庾也在其中。
  他们坐上典客备好的马车,稽庾一笑,轻蔑地对兰卜须道:“汉人的马又瘦又小,怕是三匹绑在一起,才够换一匹乌孙战马,父亲还送那么多匹,实在便宜了汉人。”
  说罢摸摸身下的绸垫,稽粥想,这东西软倒是软,一时间竟有些爱不释手起来。
  到了宫门口,使臣接连下车。他们抬起头,瞳孔一缩,难以掩饰心中的震撼——
  原以为长安城墙宏伟,可见了未央宫,才知什么叫做雄浑宽阔,什么叫做神工鬼斧。威严厚重扑面而来,他们渺小得如同一粟,有人腿都软了,在兰卜须严厉的扫视下,才慢慢恢复了原样。
  稽庾呆愣半晌,呼出一口气,对汉人的轻视收敛了许多。
  见未央宫开的不是正门,而是一旁的小道,急需找回面子的兰卜须厉声说:“我们诚心前来,汉使是要给我们下马威吗?”
  正门?
  蛮夷配吗?!负责引路的官吏脸都红了,压抑着粗重的呼吸,匆匆去请示上官。
  两刻钟过去,他重新回到兰卜须身旁,勉强挤出一个笑:“陛下说来者是客,使臣就从左侧门进吧,请。”
  兰卜须眯起眼,他记得王子的老师说过,正门是皇帝、太后进出的门,侧门次上一等,分为左右,便勉强同意了。他单手环胸,笑着道:“大汉天子的仁恩光照大地。我们走!”
  ……
  早在匈奴使臣出发的时候,毗邻大汉边境的楼烦王、白羊王两部蠢蠢欲动,太后下诏,宣召在外领兵的将军回京,待使臣归程,将军们再回地方驻守。
  而今文武百官齐至,宣室殿中,空气肃穆得接近凝结,唯有兰卜须的声音回荡:“天地所生、日月所置大单于敬候皇帝陛下,问太后陛下安!我遗憾先皇陛下的离开,叫人送来千里马五匹,乌孙战马五十匹,代表汉匈友好,愿与大汉永结友邦……”
  宣读完国书的内容,兰卜须递上国书,并一封私人书信,微微俯身:“这封书帛,是大单于特地写给太后陛下的问候信,还请太后陛下笑纳。”
  这可是亘古未有之事。
  大殿安静了好一会儿,刘盈借冠冕遮掩自身怒意,吕雉颔首,示意谒者接过书信:“哀家回宫阅览。”
  不少人注意到了兰卜须身后,低着头,年轻得过分的使臣,以为是前来镀金的小贵族,陈平眯了眯眼,望着他过膝的手臂,缓缓思索起来。
  匈奴有善弓马的精英,名为射雕者,能够夹紧马腹,在马上自如地开弓射箭,难道此人就是?
  ……
  冒顿单于递交的国书很简单。匈奴送马,且送的都是好马,可谓是大出血,大汉是不是也得回礼?铁器,绸缎,都是他们紧缺的物资,意思虽隐晦,大汉君臣还是看了出来。
  宣室殿后殿,刘盈双拳紧握,想起典客衙署禀报的、兰卜须在未央宫前趾高气扬的姿态,牙齿轻轻发颤。
  吕雉唤他:“盈儿?”
  刘盈这才回神,见母后神色安抚,慢慢地平静下来。他低声道:“让儿臣送母后回宫。”
  还有那封冒顿的信……
  回到长信宫,吕雉见刘盈迟迟不走,轻叹一声,叫他坐在自己的身旁。
  此时天光大亮,刘越起床和武师傅练完枪,擦擦额头的汗,快步往前殿走。走到一半,看见一个眼熟的人影,他蹬蹬蹬地跑过去叫住:“匈奴人都在宣室殿说了什么?”
  被叫住的谒者见是梁王殿下,顿时不知如何是好。他从前就是大王的传声筒,太后也准许他做传声筒,可匈奴、匈奴那使臣……他支支吾吾起来。
  前殿,吕雉缓缓拆开书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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