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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成吕雉心尖崽 第60节

  又说:“方才又是着急,又是在气头上,故而没有仔细地瞧。那晕倒的孩子可怜,不如由我出资,给他置办吃食衣裳,也好为大王分一分忧。堵在这儿总不像话,我这就为大王避让。”
  吕玢深深望了他一眼,再次行礼:“君侯高义。”
  听闻梁园令汇报,摸向迷你斩白蛇剑的小手挪开,刘越嗯了一声,凶狠的冷意渐渐消融:“启程。”
  接着看了吕禄一眼。
  年纪不一样,职位也不一样,为了母后着想,要怎么改造好呢。
  吕禄看热闹看得津津有味,直至听到辟阳侯的那声“都给本侯绑了”,他瞪起眼,冷笑起来,心道你一个外姓人敢绑我,看姑母不收拾了你。谁知辟阳侯怂的那么快,简直让人没有成就感!
  继而发现表弟沉思地望着自己,吕禄:“?”
  吕禄不知为何,心底有些发凉,那是与抄第二遍书一模一样的预感。
  ……
  马车骨碌碌地前行,躺在车后厢的男孩迷茫地转醒,紧接着低着头,瑟瑟地缩进角落。
  这一定是去往廷尉衙门的路上,他呜咽着抱住自己,默默流着泪。
  饥饿灼烧着肠胃,让他头昏眼花,自己是不是要死了?父亲拼死把他从岛上送了出来,说只要走到长安就能活下去,干活就能有饭吃。
  这里聚集着同门最后的希望,很多师叔都在长安扎根,以待振兴之日,他们一定会找到自己的。
  父亲还说,和师叔们相认后,再把令牌交出去……
  他机械地重复父亲的叮嘱,泪水流了满脸。
  他太小了,没人愿意用他,也没人相信他能赚钱!现在冲撞了贵人,再也等不到和师叔们相聚的那天了。
  慢慢的,男孩闻到了食物的香气,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
  泪眼朦胧地抬起头,他惊得打了一个嗝,面前站着一个身形微胖,面目亲切的男子,正面色复杂地望着他,左手托着一盘点心,右手持有一块金色的令牌,上刻“钜子”二字。
  他面色大变,浑身竖起尖刺,这才发现自己破破烂烂的衣裳被换了,像是仔细被清洁了一遍。
  吕玢是奉命前来后车厢的,因此不再充当车夫。周二公子严肃地和大王举荐,理由是他长得亲切,不会吓着人,男孩见到辟阳侯害怕还来不及,怎么会愿意上辟阳侯的车架呢?
  于是他指挥着左右,替男孩擦身换衣裳,谁知道换到一半,蓦然掉出来一个显眼的令牌。
  这下轮到吕玢惊愕了。
  钜子?
  墨家?
  墨家就算再式微,什么时候轮到这么小的孩子当钜子了?!那可是所有墨者的领袖,地位比奉常叔孙通在儒门的地位高了不止一截——不,是根本没法比。
  吕玢心情复杂起来,这么大一块令牌,饿到如此境地都揣在怀里,没有遗失、没有被偷,也算这孩子的本事了。
  别的不提,墨家是出了名的善工善造,动手能力强,如今流行军中的云梯,就是他们先辈造出来的东西。
  联想到荒凉冷清的梁园,吕玢恍然大悟,怪不得大王叫他救人,大王……可真是慧眼识珠!
  第64章
  发现浑身的衣裳被换, 男孩的汗毛根根树立起来。
  父亲,孩儿不孝,千防万防, 还是守不住您要交给师叔的东西……他一眨不眨地看着令牌, 再看向吕玢手中的点心, 铺天盖地的饿意夹杂着绝望, 将他整个人淹没。
  他再没有多余的力气和人争执, 更打不过, 逃不掉。紧接着他想通了, 反正都要死,不如死前做一个饱死鬼!
  男孩头晕目眩地扑上前, 狠狠夺过食盘, 大口大口地往嘴里塞, 眼泪鼻涕流了满脸。
  宫中膳厨准备的点心,乃是天下一等一的美味, 他狼吞虎咽,恨不能把手指都吞下去, 等到久违的、幸福的饱腹感袭来, 饿昏的脑子注入清明, 他愣愣地坐着, 终于发现了不对。
  自己身上没有鞭伤。
  面前人为什么叹了口气, 继而把令牌塞回他的衣襟?
  他都是要死的人了,贵人的仆从为什么还要给他换衣服,破费给他东西吃??
  男孩瘦骨嶙峋, 唯有一双眼睛瞪得极大,吕玢见他反应过来,不由语气和蔼, 笑眯眯地解释道:“方才你昏倒在大王的车前,大王命我救了你。”
  又说:“小友遇上的是辟阳侯的车架。许是生出一些误会,辟阳侯早已承诺我们大王,撤去审问与鞭刑,这条路也并非前往廷尉衙署,你万万别怕。”
  苏缓猛地抬头。
  从齐地孤岛到长安,徒步跋涉这么久,他基本学会了关中雅言。清清楚楚捕捉到“大王”“辟阳侯”几个词,苏缓的灵魂出了窍,侯?大王?
  他阻拦了贵人的路,这个贵人是辟阳侯?
  虽不知道辟阳侯是谁,想起昏迷前那声居高临下的“五十鞭”,他忍不住地发起颤,紧接着,颤抖的幅度越来越大。
  这是长安,天子脚下,只有天子亲封的诸侯王才能称作大王。苏缓不敢相信自己有这么好的运气,辟阳侯要惩治他,却有一位大王救了他。
  在他看来,一县县令都是了不起的大人物了,大王……苏缓手脚蜷起,咕咚一声咽下口水。
  谁知就是这“咕咚”一声,干涩地把嗓子眼噎住,男孩的面色渐渐变得青紫。
  吕玢唬了一跳,忙递去一个水囊,好不容易缓过气来,苏缓握着水囊,鼻翼酸涩。
  这是甘甜的水。
  眼眶不知不觉又模糊了,为这天神降临的善意。他犹豫一瞬,总觉得面前的男人会回答他:“大王驾车要到哪里去?是……是哪个大王?”
  “大王驾车,是去上林苑旁边的梁园。”吕玢果然极有耐心,暗想该把令牌的事禀报上去,“至于大王的身份,乃当今天子的同母弟,梁王殿下。”
  苏缓呆了好一会儿。
  梁王的大名连他都有所耳闻,天子同母弟,纯孝之名传遍乡间,据说排行最小,最受先帝与太后的宠爱。
  他摸摸塞回衣襟的令牌,眼底爆发出璀璨的亮光,急声道:“我……草民,要不要同大王谢恩?”
  如果师叔们知道他有这样一番际遇,定会高兴疯的吧?!
  吕玢忽然有些感慨。
  看骨龄,这孩子应当八九岁的年纪,脚底磨出的惨状连他都不忍看,除此之外,心性是成人都比不上的坚毅。
  得知现状之后,害怕尽去,不见畏畏缩缩的羞怯,而是勇敢,他笑道:“不急,你先好好歇息,待我去禀报大王。小友饿太久了,一开始不宜吃多,慢慢调养才是正理,这个水囊你先抱着。”
  吕玢温和说罢,弯腰走出了后车厢。
  ……
  听闻捡到一个墨家钜子,刘越小手一抖,迷你水囊掉在膝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他怀疑梁园令在诓自己,谁知吕玢没有玩笑,认真地将情形禀报于他,一副“大王慧眼识珠”的佩服模样,并低声同他说,不知这名年幼的钜子是否懂得机关术,能不能帮助大王建设荒凉的庄园?我们要不要禀报太后?
  刘越:“……”
  他望望张大嘴的周亚夫,还有脸色迷茫一看就知道没有认真读书的吕禄,眨眨眼,觉得母后派给他的梁园令丧心病狂。
  没想到白胖和蔼的面容之下,竟是这样心黑的一个人,这是碰瓷就要以身相赔吗?
  眼见梁园近在眼前,他沉思起来,回忆萧师傅教导他的百家知识。
  墨者肯吃苦,不恋富,动手能力强,乃是世间公认,但其中也有区分,懂得机关术的唯有相里氏墨。刘越示意吕玢近前来,小小声地道:“问一问他出身哪一支……不对,我亲自去问。”
  看他饿得皮包骨的模样,一定是居无定所,不论懂不懂得先辈们的传承,梁王殿下觉得可以用吃饱肚子为条件,让他成为梁园的固定住户,从此健康快乐地成长。
  快乐成长之余,偶尔做做其他的事,比如召集其余墨者——嗯,像吕玢说的那样,建设和谐美好而隐秘的庄园。
  吕玢描述的庄园实在不够热闹,他正愁怎么开发秘密基地,毕竟咸鱼也要有享受的环境,这是他在长安的第二个住所,一定要好好对待。
  可他又舍不得花皇兄和母后的钱,而且请少府大匠前来,动静就太大啦,扬名的经历一次就够了。
  一本正经拒绝皇兄拨钱建设的梁王殿下,越想越觉得这个点子好。
  还可以让造纸负责人前来探讨,进行科学与智慧的碰撞!
  刘越灰黑色的眼睛亮晶晶,很有行动力地起身,把马车后头追随的辟阳侯忘得一干二净。
  两个伴读亦步亦趋地跟在大王身后,周亚夫严肃的包子脸透出兴奋,觉得自己央求大王救人的行为是有意义的,另一个依旧迷茫。
  那乞儿怎么就得到表弟的青眼,要亲自前往慰问了??
  眼底不自觉透出嫌弃,吕禄左看看,右看看,意识到表弟对待此事的认真,霎时不敢做嫌弃脸,转为一副热情积极的姿态。
  他抄书实在抄怕了,深刻地领悟到一个道理,和大王对着干没有好下场,赞同附和就对了!
  此时已经到了梁园,车架“骨碌碌”地停了下来。
  车后厢,苏缓撑着细瘦的手臂,鼓鼓的肚子,吃力地掀开一条帘缝,望见四周陌生的环境,心底不由忐忑起来。
  那个面目亲切的男子说要回禀大王,到现在都没有出现。
  大王愿意载他一程,不知道愿不愿意收留他,给他一个报恩的理由?
  师叔们渴望的、梦寐以求的出世机会,如今出现在他的面前,尽力一握就能抓住。苏缓呼吸沉重,双手紧紧握起,想起父亲赴死前的叮嘱,眼眶积蓄着热泪,再也忍不住落了下来。
  若是错过,他不会原谅自己。
  若是梁王殿下不答应他,他就再三磕头,就、就……
  吱呀一声,厢门渐渐开启,刺眼的日光透射进来。
  换上崭新衣裳的男孩默默流着泪,抬起头,愣了好一会儿。
  面前出现了一个同龄的漂亮孩子,一个瞧着不爱笑的孩童。方才见过的面目亲切的男人,正谦恭地候在车外,他们齐齐簇拥着一个仙童模样,脸蛋圆圆的乖娃娃。
  苏缓就没见过这样好看的娃娃,忽然反应过来,这就是救了他的梁王殿下。
  他浑身一振,拼着刚刚积蓄起来的气力,双目放光地大声说:“草民参见大王。我会父亲传授的机关术,会打锁会做木工,还会背诵墨经,大王就收了我吧!”
  说罢,苏缓想砰砰砰地磕头,却因力气耗完,一时间头重脚轻,趴在地上滚了一圈。
  刘越:“……”
  刘越:“…………”
  周亚夫和吕禄看呆了。
  .
  辟阳侯审食其就这么被晾在庄外。
  大王不下车,他焉敢下车?
  他从没有这么煎熬过,眼睁睁看着梁王殿下进了后车厢,越发不好的预感上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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