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吕雉心尖崽 第59节
彭师傅是有纸张傍身的彭师傅,他底气十足。
大王更是经受住检验的天才神童,坚定的信念带给他满满的信心,再不容易被忽悠了。
彭越选择性地略过那个“孤”字,这还是大王第一次在他们面前用,仿佛一个有力的反抗武器,能给自己增添许多气势。他一脸骄傲疼爱,笑呵呵地说:“大王能想出‘纸’这样的好点子,让天下人震掉眼珠,我们学武也不能落后。放缓进度就是浪费天资,让人听着多心痛哇。”
他也知道刘越年纪尚小,喜爱吃与睡,说罢再三保证,不会影响大王的爱好,毕竟拔苗过度的坏处,人人都知道。
虽然是天才,那也要小心呵护,总而言之一句话,把课堂变得高效,样样落实才是正理。
韩信赞同颔首,英俊面容是与彭师傅如出一辙的自信。
刘越:“……”
眼前浮现红彤彤的四个大字,谈判失败。
胖娃娃悲伤地想,都是自己的恶报。
一步错,步步错。因为心疼母后,他选择了造纸;为造纸选了张不疑当负责人,从而为错误的选择付出惨痛的代价。
总结下来就是,他不该心疼母后——刘越一呆,不对呀。
他换了个思绪。
都是因为表哥抄写《厚黑学》,向他哭唧唧地抱怨竹简笨重,梁王殿下恍然,没错,这才是一切的源头!
正在誊抄的吕禄重重打了个喷嚏。
为什么心口有点发凉?仿佛一股鲨气缠绕住了自己。
不得不说,这白纸太太太好用了。虽然写多了有点酸,但和第一遍抄写的酸痛不可同日而语,吕表哥给自己加油打气,一边羡慕地想,大王好像还没有醒。
他低头,瞅一眼抄写的内容,随即扭开头,重新拿笔蘸墨。
生动诠释了什么叫万字丛中过,片叶不留心,吕禄啧啧感叹,厚黑学这个题目还挺别致。
……
一大一小两个造纸天才的故事还在发酵,张侍中回宫领赏的时候,发现今时往日再不一样了。
夸赞,祝贺与谄媚接踵而至,张不疑霎时成为万众瞩目的中心。
作为侯府二代,他自然学过交际的艺术,但自从打开科研的大门,他蓦然觉得,把精力花在交际上,是对造纸这个重任的浪费与亵渎,是对大王期望与信任的辜负。
他才找出了一种打磨原料,如今的白纸尚有黄斑,不能完全地消除。在纸张没有问题的基础上,如何节省人力,这些问题都等着他探索、改进,时间紧迫,大王还说要他在少府挂职,指导官方作坊的成立呢。
他逃也似的回到留侯府,发现还是家中清净,霎时漫上感动。
父亲不问朝政,是多么明智的一个决定,人们都已经习惯了留侯的宅,不会没眼色地上门拜访。还没感动多久,门房自豪又恭敬地领他去了外屋,那里堆着如山的拜帖,发起人有同辈的彻侯世子,还有表达敬慕的年轻人,以及诸子百家的大贤。
门房暗想,若是世子同意,送来的就不仅仅是拜帖,而是丰富多样的礼物了。
张不疑:“……”
对于递拜帖的众人而言,谁敢进长信宫与梁王殿下套近乎,除非与太后亲近的近臣,还有教导梁王的师傅们。
虽然留侯为他们所敬慕,同样不敢贸然打搅,但两相比较,众人还是选择了张侍中,以热情的姿态冲破勇气,递拜帖来留侯府。
张不疑察觉到了压力。
回到厢房一问,父亲还在睡觉。
辟疆也在,没有前去书院就学,张不疑松了一口气,露出笑容,想与二弟叙叙话,谁知二弟欲言又止地看他,整个人仿佛暴雨蹂躏过的小草,既幽怨,又蔫哒哒。
张辟疆艰难开口:“大哥,弟弟也要为封侯努力了。”
日后是从军好呢,还是曲线救国,如曲逆侯那般,先谋文职再转型?
张不疑:“??”
.
许是预料到了留侯府的热闹,翌日,太后陛下皆是发话,说张侍中年少善研,不该为外物叨扰。众人明智地派遣仆从收回拜帖,心下可惜一瞬,又觉得是该这样。
谁叫留侯世子太过年轻?放在从前,真是想都不敢想!
他们多数人想要求纸,还有少数心思灵活之人,瞄上了造纸术。
不知少府究竟是怎么个章程,按太后陛下的意思,允不允许私人造纸?
为恢复凋敝的经济,大汉立国以来,轻徭薄赋,休养生息,并没有对盐铁等日常物资进行垄断,而是还利于商,还利于民,唯有制钱掌握在中央手中。
聪明人能够敏锐地察觉到,纸张有成为日常物资的潜力,其中便有辟阳侯府一位姓朱的门客。
自从新帝登基,皇后成了太后,辟阳侯审食其也从椒房詹事升为长信詹事,成为朝堂的大红人。无数人想要巴结他,或是请他在太后面前说一句好话,若是成了,不亚于登天之梯!
朱姓门客给主人进言:“太后最信任您,梁王殿下亦然,君侯不如进宫一趟,询问太后造纸之权。君侯并非出于私心,而是替太后、陛下做事,若有得利,只留几成给侯府,到那时……”
审食其心弦一动,到那时想卖几钱,还不是自己说了算!
长安以及周边,应当为少府所控,各个诸侯国可就不一样了,尤其是燕、代偏远,谁能管的着?
他看着桐木制成的桌案,觉得其上还缺一个金炉,俊美的容颜当即扬起笑容。
“我这就求见太后。”
长安热闹的大道上,辟阳侯府的车架缓缓前行。面对贵人车架,百姓们都往一旁避让,就在此时,一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男孩歪歪扭扭,似再也没了力气一般,软倒在了路中央。
“君侯,有人拦路……”
审食其微眯眼睛,不可思议地掀开帘,弯腰走出来,往前方看了看。
他正急着往长信宫去,谁敢挡辟阳侯府的车架,怕不是活腻了。他冷笑一声:“对彻侯不敬,该当何罪?拖到一边去,赏他五十鞭,扭送廷尉大牢!”
接二连三吸凉气的声音响起,话音刚落,又有一架马车悠悠行来,与审食其狭路相撞。
衣衫褴褛的男孩似察觉到危险,吃力地睁开眼,见辟阳侯府的车夫朝他靠近,恐惧地往后躲。可他实在没了力气,连求饶也发不出声音,“砰”地一声,撞在悠悠行来的马车的车辕上,彻底晕了过去。
车身霎时震了震,周亚夫抿紧嘴唇,掀帘一看。
紧接着,伴读睁大眼睛,摇醒睡得昏天暗地的吕禄,对一旁的刘越道:“大王……”
大王带他巡视庄园,竟然遇见了这样的事!
第63章
早在张侍中的奖赏下达, 刘盈便着手给幼弟挑选庄园。
借地终归不方便,若是越儿再有奇思妙想,再有“惊喜”怎么办?召见完少府令, 再与母后商议过后, 皇帝挑出一个大庄园, 三个中等庄园, 恰好能够连成一片, 称作梁园;再拨去侍候的人, 以及总揽事务的梁园令, 护军从卫队之中挑选。
经过秦末战乱,中原大地的人口骤减, 地多, 却少有人耕种。譬如上林苑周边的庄园, 全归属于皇家,只不过拨不出多余的闲钱建设, 一直荒废在那儿罢了。
梁园面积虽不能与上林苑相比,瞧着也冷清, 却是足够宽敞。山林农田齐全, 还有一条不宽不窄的溪流, 下游就是上林苑, 水质清澈, 据说还能捞出活鱼。
皇帝太后都同意了,官吏办事前所未有的高效,不到两天, 梁王殿下就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庄园。
得知表弟要去巡视,抄书抄得哭唧唧的吕禄精神抖擞,软磨硬泡, 终于泡来一个跟随的名额,哪知上车的时候,发现另一个伴读周亚夫也在其列!
吕禄:“……”
他看着周亚夫,犹如看着大王偏宠的妖妃,忿忿地想,不就是年纪小了点,包子脸看着唬人了点,为什么能逃脱抄书的活计??
前往梁园的路途上,车速不快,行进平稳,吕禄不知不觉睡着了。
此时被周亚夫推醒,他有些懵然。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梁园令名为吕玢,乃是太后沾亲带故的吕氏族人,三十出头的岁数,从前在雒阳行宫做事。吕玢身形微胖,笑容拂面,正充当为大王赶车的角色,瞧见辟阳侯审食其的身影,再看看晕过去的男孩,他微微皱眉,示意左右拦住辟阳侯府的车夫,继而弯腰进了车厢。
“大王,您看?”
大王往日出宫,都没有摆出诸侯王出行的架势,今天同样低调,谁知出现了这样的意外。
刘越望望眼巴巴瞅着自己的周亚夫,又望望母后拨给的梁园令,透过车帘的缝隙望去,把审食其不耐烦的俊颜尽收眼底。
辟阳侯在外跋扈,对待母后和他却是不得了的恭敬,好像从没有人来长信宫告状过。刘越看着变脸的“代步车”,顿时有看见两面人的新奇,再看一眼车前的景象,皱起小眉头:“把他救下,再问问辟阳侯要做什么,邀请他一起参观梁园。”
这个“他”指的是晕倒在车前的男孩。
男孩面黄肌瘦,衣衫褴褛,活似逃难的难民,在长安热闹的地区其实并不多见。梁王殿下也并不是出于同情,而是回忆起哭包四哥挨饿的场景,想到末世疯狂找吃的自己,顿时感同身受起来。
再说了,还有亚夫的请求呢!
刘越瘪起脸,不由自主摸了摸肚子,他饿了。
闻言,周亚夫眼睛放出亮亮的光,吕玢连忙应下。
给左右使了个眼色,当即有人抱起男孩,往摆放杂物与点心的车后厢走去。
辟阳侯府的车夫眼睁睁看着罪民获救,自己却不能寸进一步,顿时炸了锅。哪来的拦路虎,居然敢和君侯对着干,简直是胆大包天,嚣张至极!
审食其眯着眼睛,同样被气笑了。
今天不要命的人尤其多。
自从封侯以来,他还没经历过这样的奇事,拦他的路不说,所作所为还重重往他的脸上打!
对面马车无标无识,还敢与彻侯作对。见对方仆从还敢朝他走来,审食其的眼底闪过厉色:“都给本侯绑了,送廷尉衙门审理——”
话音未落,对面的车帘完全掀起,露出一个圆乎乎的脑袋,五官精致,直直地朝他望来。
正是被一大一小两个伴读簇拥在正中央的梁王。
辟阳侯是要在大庭广众之下,败坏母后宠臣的名声吗?
霎那间,审食其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他轻颤起来,面色有些发白,恨不能时光倒流,把方才发生的一幕幕抹去:“大王……”
他的权势与尊荣,都赖长信宫的给予,而今竟敢对梁王殿下出言不逊,若是恶了大王,可怎么办才好!
什么倨傲,什么不耐烦,几乎在瞬间消失不见,辟阳侯一身如沐春风的气质,隐隐还有些谦卑。
侯府的仆从目睹君侯的变脸,无一不感到愕然,车夫无措地站在原地,这是……这是……
万籁俱寂间,梁园令吕玢来到了近前。
他不欲暴露刘越的身份,一边行礼,一边低声道:“辟阳侯安,大王遣臣问问您,是要做些什么?我们即将去往梁园,大王说,辟阳侯不如同去。”
“……”审食其整个人被悔恨淹没,手脚泛起细微的凉意。
他勉强露出一个笑,低声回答:“我正要去往宫中求见太后,既然大王相邀,岂有不应之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