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吕雉心尖崽 第27节
……
不多时,鼻青脸肿的戚坪出现在了众人面前,嘴巴淌血,脖间还有一道细细的血线。
殿内刹那间变得安静,刘邦皱起了眉。
连几位将军都露出了诧异之色,他们从前征战沙场,不是没有见过断胳膊断腿,甚至平阳侯都留有刀疤,可天下安定之后,这么凄惨的外戚还是第一例。
戚坪虽未封侯,也是有官职爵位在身,他近来春风得意,谁人不知晓。
莫不是什么报应?
得知戚坪是在宫中受的伤,大臣们更吃惊了。长乐宫本就庄严,谁敢在宫中做这样的事,简直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刘如意面色沉凝,戚夫人无声地流着泪,指着戚坪的脖颈道:“还请陛下为妾做主,为如意做主。妾的兄长断了鼻梁,更差点没了命,若是近侍去晚一步,您就要给他……给他收尸了!”
刘邦拉下脸,不悦至极地问:“是谁有这样的胆子,敢在宫中对朕亲封的缙阳君下狠手?”
还有没有把规矩放在眼里,把他放在眼里?
戚夫人哭着摇头,显然是到了伤心处,再也说不出话。刘如意深吸一口气,骤然下拜道:“父皇,不是别人,是如意的幼弟。”
话音落下,殿内安静化为了死寂。
刘如意苦笑起来,又有些微红了眼眶:“父皇,如意怎么也不敢信。可事实如此,越拿着父皇赠的生辰礼,差些杀了如意的亲舅舅!舅舅被寻到的时候,绑着手脚不能挣扎……”
不消他继续,刘邦沉默半晌,看着大怒:“去把刘越那臭小子带来。传朕命令,只他一个人,不许皇后跟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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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寿殿的门槛比椒房殿略高一丝,刘越跨得并没有这么轻松。
他孤身一人,慢吞吞地战胜门槛,抬起头却没料到有这么多人,萧师傅和陈师傅也在。
刘越:“……”
那他踹人刺人的事情,岂不是都瞒不住了?
又望了一眼便宜爹,嗯,怒发冲冠,好像是来真的,他想了想,重新迈开脚步。
尽管事情闹得这么大,胖娃娃半点也不见紧张,看得戚夫人攥紧手心,止不住的冷笑与怨愤。
刘如意闭了闭眼,心中浮现出厌恶,还有深深的忌惮。
小小年纪便如此狠毒,不愧是皇后生的儿子。此番必要让父皇惩戒,让天下人都认清刘越孝顺背后的真面目!
刘邦面色含怒,指了指半死不活的戚坪,问小儿子:“是你动的手?”
他猛然想起上林苑,戚夫人同他哭诉刘越动手的事,连眼角都抽搐起来。
刘越诚实地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萧何不急不缓地开口:“陛下,缙阳君受伤,其中是否有误会。殿下纯孝,定不会无故下此重手,恐怕今日之前,连缙阳君都不认得。”
可爱学生居然是个两面派,萧师傅震惊万分,震惊过后的第一反应,却是为刘越辩解。
陈平沉声道:“臣以为丞相说的是,陛下怎能不问上一问,就把罪过归于殿下?”
从商周至今,自古有将相不辱的传统。戚坪一未谋反,二未对君主大不敬,还是拥有爵位的朝臣,便是皇帝也不能毫无理由地将他打伤,陈平心知这点,暗嘶小殿下真狠的同时,想着如何把学生摘出来。
刘邦听进去了他们的建议。
他盯着小儿子的眼睛:“说吧,为什么动手打。”
“不是用手打,是踹。”刘越绷着脸纠正,“他以太子舅父自居,我听见了,难道不该踹吗?何况宝剑是御赐之物,自然有权教训恶人。”
一石激起千层浪,刘邦尚未反应过来,戚夫人哭着跪下:“陛下,兄长他如何敢这般自称?如今他躺着开不了口,还不是皇子越说什么,就是什么!什么太子舅父,陛下向来不喜因言获罪,单单凭一句莫须有的话,就能割破兄长的脖子吗?!”
因言获罪……
陈平俊美的面容微变,为戚夫人话间的含义。其余功臣皆是不忿了起来,他们自然更相信皇后所出的小殿下——太子舅父,好一个戚坪,就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可偏偏戚坪说不出话,殿下又是孤身前来,如何斗得过戚夫人与赵王母子。萧何拧紧了眉,看戚夫人哭得梨花带雨,赵王更是言辞恳切,他们连插话的余地都没有,不轻易动怒的丞相都有些怒了。
简直是荒唐。
一切的起因,不都是因为陛下欲废太子而立赵王?以陛下的偏心,偏向哪个岂不是显而易见的事!
凄凄柔柔的哭声中,刘邦开口了。
他点了点躺在担架上的戚坪,问刘越:“你要怎么办。”
胖娃娃沉思片刻,在众臣紧张的注视下,做了一个谁都意想不到的动作——
他利落地解下宝剑,用胖手捧起,塞进刘邦的手中:“父皇要给戚夫人的兄长讨公道,把剑横我脖子上好了。一拉,一划,用不了多少时候。”
灰黑色的大眼睛满是无畏,紧接着闭起眼,仰起头,一副慷慨赴死的模样!
见便宜爹久久不动,刘越疑惑起来,偷偷睁了一睁。
为什么还不动手?
刘邦:“…………”
他握着剑,只觉一股血气冲上天灵盖,整张脸布满了铁青。
来了,熟悉的味道来了。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
你爹我装作虎着脸,本来就没想怎么样!
皇帝气了个倒仰,眼睁睁瞧着臭小子鼓着圆脸朝他伸脖子,往他拿剑的手上凑,气坏的同时还觉得这副模样有些怪熟悉的。
像谁呢?还有踹人的那股劲儿……
刘邦沉默下来,大臣们目瞪口呆,诡异地升起了一个念头。
小殿下……可真是肖父啊。
戚夫人万万没有想到刘越竟是破了局。她不可置信地睁大眼,觉得再不能忍下这股气,电光火石间,候在戚坪身旁的宦者惊喜道:“陛下,缙阳君起身了!”
一波一波地疼痛过去,戚坪只觉恢复了些许力气,艰难地坐起来。
他若再不起来,再不以苦主的身份作证,如何叫陛下惩治皇子越,如何报了今日之仇!
他恨得喉咙充满了血腥气,肿胀的眼睛慢慢蓄起泪,强忍住嘴巴的疼痛,一字一句说得清晰。
他盯着刘越,像是天底下最为忠君的臣子,眼眶蓄满热泪:“殿下怎么能够这样和君父说话?惹陛下生怒,就是殿下的孝道吗?”
指责完刘越不孝,他缓了缓气:“殿下能够一个不高兴,便把臣欺负到如此境地,也能够欺遍朝臣百官,您让陛下如何自处!臣分明什么话也没说,什么事也没做……”
眼见陛下不再沉默,而是越来越怒,越来越怒,戚坪暗喜,说得越发来劲。骤然间,一只大脚踹了过来——是刘邦的脚。
他是想要赵王继承衣钵,可从未料到,戚坪竟把小儿子指责得如此不堪。如此,越儿的富贵不能保全,那他这些日子真心的喜爱,又算得上什么呢?
听听,什么不孝,什么暴戾恣睢,竟还敢说臭小子不像他!
第一条也就算了,暴戾远远谈不上,那叫果决。还有不像他,这不是睁眼说瞎话吗??
只听一声惨叫,刘邦重重踹上他的胸膛,怒上心头道:“谁给你的胆子冤枉朕的梁王?!”
戚坪犹如断了线的风筝,从半空重重抛起,所有人傻眼了。
刘如意猛然抬头,再也顾不上舅舅的惨状,梁王?
戚坪骨碌骨碌滚到了地上,最后滚到新出炉的梁王殿下跟前。
刘越皱起小眉头,有些反应不过来。但到手的便宜不捡白不捡,他伸出胖腿,若无其事地又补了一脚。
抬起头,见萧师傅和陈师傅齐刷刷盯着他,刘越:“……”
缓慢收回脚,刘越乖巧地回望他们,白嫩嫩,软乎乎,仿佛刚才的事情不存在。
他和动不动就踹人的便宜爹不一样,他爱好和平。
第27章
除了萧师傅与陈师傅, 没有人注意到胖娃娃暗中的小动作。
他们都在为刘邦踹的这一脚震惊,傻眼的同时,缓缓吸了一口凉气。
戚坪这又是脸伤又是内伤, 大夫还能治好吗?
还有梁王——
赵王六岁的时候受封王爵, 震惊了整个长安, 由此, 受宠之名传遍天下。如今小殿下才三岁的年纪, 上头几个哥哥尚是白身, 陛下居然封他做了梁王!
梁国占地中等, 直往西走就是长安。北邻赵国,南邻淮阳, 乃是自古以来的中原地区, 土地肥沃, 粗粗数去有六条大河流经。
虽比不上齐国富裕临海,那也是因为秦末战乱, 中原被肆虐了个遍,农耕尚未安定下来。何况梁地出文才, 如今在天禄阁教授皇子们的博士, 就有数位出自梁国的国都雎阳。
总而言之, 发展潜力巨大, 说不定有朝一日能够赶超第一大封国齐国。
前任梁王彭越以谋反罪处死, 他们正欲上书让陛下考虑梁王的人选,如今人选有了,却是出乎意料的陛下幼子, 皇后所生的皇子越。重臣将军们隐晦地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见了欣喜之色。
梁王好啊,殿下还小, 离就藩的年岁还长,即便封了王也是居于宫中。
陛下没有被戚氏的谗言挑拨,心眼子竟然不偏了!!
不论陛下是想保全幼子,还是单纯看不过眼戚坪,此诏一出,废太子的风波总算能告一段落了。
他们暗暗点头,选择性遗忘了破布娃娃缙阳君被刘越狠揍的事,慈爱地看着乖乖站在原地的梁王殿下。
也怪不得陛下喜欢,换做他们,谁不喜欢软乎乎的幼崽呢?
满大殿中,唯有戚夫人与刘如意觉得不高兴,不快乐。
戚夫人不仅仅是不快乐,而是觉得天都塌了。
她惊呼一声,扑到戚坪身上:“兄长!”
她如何也想不通,为什么会这样?陛下不仅不为哥哥伸张,还踢了他的胸膛。
明明是刘越的错,刘越暴戾凶狠,上回还把剑横在她脖颈上,陛下如今总该信了吧,可为什么依旧偏袒他?!
还封刘越为梁王……戚夫人心如痛绞,趴在戚坪身上哀哭。
刘如意的心重重跌倒了谷底,凉意席卷而上。背在衣襟后的一双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看向戚坪的目光,带着难以掩饰的痛楚之色,可是他不能说话,也再不能为舅舅求情。
因为这是他敬爱的父亲出的手,他的父亲把舅舅往死里踹。
父皇就这么喜爱刘越吗?
赵王罕见地茫然了,站在原地,只觉像经历了噩梦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