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泽夜胸口闷得慌,心也酸得不行,他一把扣住时绫的手腕,问:“那你心里有没有别人?”
  “别人?”时绫茫然地眨了眨眼,一脸困惑,“还请仙尊明示。”
  泽夜不露声色地往窗外瞥了一眼,没回时绫的话,而是又像死尸一般躺下了。
  他的这副人形皮囊和时绫相见的实在是太晚了,以至于在时绫心里,不用说,地位定是不如那个油嘴滑舌满口谎言的。
  泽夜心里酸溜溜,又一声不吭生起了闷气,任凭时绫说什么他都闭着眼睛不回应。
  “仙尊您放心吧,肯定还会有其他法子的。”时绫紧紧握着泽夜的手,说了一大堆安慰他的话,说等明日恪谨裴逸风和荒炎回来了,一起想办法,让他不要难过。
  时绫其实还是不太相信弟子喜欢上师父就能医好心病,他觉得泽夜或许是病糊涂了,又或是听了仙界谁的什么疯言疯语。还是得找些精通医法的正经大仙来看看为好,这么胡闹下去万一加重了病气就得不偿失了。
  房门打不开,时绫知道是泽夜不让他走,不过也是情有可原的,毕竟谁得了病都希望床边能有个人陪着,所以时绫就寸步不离地坐在榻上守着泽夜。
  病入膏肓的人身子脆得跟纸差不多,卧床不起整日昏睡,泽夜为了不让时绫起疑,索性硬着头皮装到底,愣是一下没动弹过。
  他有点后悔编出那个愚蠢至极的幌子了。
  泽夜本就披头散发,这会头发已经乱了,时绫手比脑子快,伸手用指尖一下下贴心地为泽夜理着凌乱的发丝。
  然而“高高在上”的刻薄狐狸就是如此好哄,时绫只是给他梳了梳头发他就已经感动的止不住发抖了。
  这是不是说明……
  小花精心里还是有他的一点点位置的?
  时绫注意到泽夜的唇瓣抖着,以为他是难受透了,在忍哭,毕竟他忍哭时唇瓣就会像这样发抖。他小心替泽夜掖好被子,像哄孩童那般轻拍着泽夜的身子,柔声道:
  “仙尊,别害怕,弟子陪着您。”
  时绫聚精会神陪了泽夜一下午,泽夜也装睡装了一下午,到了深夜,时绫实在是困得不行了,头一歪一歪,最后缓缓倒在了泽夜身边,尽管在睡梦中也将泽夜锢得死死的,生怕他想不开一样,细瘦的胳膊隔着被子搂着他的身子。
  泽夜肯定不会任由时绫躺在外面,万一染了风寒怎么办?
  “病入膏肓”的狐狸转眼就变了个样,小花精与他同榻而眠,他欢喜得容光焕发,看不出半点快“死”的样,一把将时绫揽进了被子,小心抱着他,仔仔细细掖好被角。
  时绫晨间被潇澈的话语吓得六神无主,虽然误会解开了,可是又哄又安慰了他得“重病”的仙尊几乎一整日,时绫累坏了,睡得很沉。
  泽夜却气得毫无睡意。
  这两日泽夜醋可是没少吃,早就憋了一肚子火气。不过,他不会强行让他们分开,毕竟他才不是那种躲在阴暗之处使坏的卑鄙小人。
  挑拨离间算什么本事?
  泽夜要让时绫心甘情愿地留在自己身边,而不是像那个这么多年一点长进都没有的“山匪”,依旧用一些见不得光的可笑手段。
  天刚蒙蒙亮,宅院外就响起裴逸风欢喜又急切的呼喊:“时绫!”
  他急不可耐地一把推开时绫的房门,入目便是有些凌乱的床褥,显然是被睡过了,可房里却空荡荡的。
  “人呢?”裴逸风急了,转身就往别的厢房冲,恪谨和荒炎神色也微微一变,跟着快步找了起来。
  裴逸风挨个踹开房门,每个厢房都被他翻了个底朝天,边找还边喊着时绫的名字。
  “时绫!你到哪去了?”
  荒炎也担心他小师弟的安危,一大早的,不在自己房里睡觉,这是跑哪去了?总不能是在仙尊房里睡着呢吧?
  这个猜想刚冒出来荒炎就立马打消了,仙尊向来不近人情,哪会容人在他榻上睡觉?
  三人将宅院里里外外翻了个遍,连灶房和烧火的炉子里也没放过,各个角落都没见到时绫的踪影。裴逸风被泽夜罚怕了,在泽夜房门外犹豫片刻才硬着头皮轻轻叩门:“仙尊,小师弟不见了!”
  屋内,忍了好一会的泽夜恨不得跳起来把裴逸风皮扒了,正欲开口,怀里的小花精突然蹭了蹭他的胸口,眼看就要醒了。
  泽夜手忙脚乱松开环在时绫腰间的手臂,动作极轻地往床里挪了挪和时绫拉开距离,他昨夜特意将被子都裹到了时绫身上,现在还挪了地方,勉强搭到了一点被角。
  时绫被裴逸风的大嗓门喊醒,迷迷糊糊爬起来,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待看清眼前的景象时,魂都吓没了。
  视线在裹得严严实实的自己和只穿了单薄里衣盖了丁点被角的泽夜身上来回扫视。
  被子怎么全在自己身上?
  “仙尊……”时绫颤巍巍地唤了一声。
  话音还未落,卧房门就被几道大力猛地推开,他循声望去,门外赫然站着他三个师兄,脸上的忧色在见到他的瞬间化为了错愕。
  裴逸风一个箭步冲上前,不由分说就把时绫拉了下来,两手扣住他的肩头,偷瞄了一眼床上的男人,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几遍,确认无恙后才放下心,而后臭着脸凶道:“刚才叫你怎么不说话啊!”
  时绫被劈头盖脸的质问弄得有些委屈,小声辩解道:“我睡着了。”
  荒炎挠了挠头,即便是亲眼所见,还是不太敢信,问:“小师弟,你咋和仙尊睡一起了?”
  时绫也懵着,他昨晚明明很努力地让自己保持清醒,怎么还是睡死过去了,竟然还和仙尊抢被子?
  “仙尊的病又重了,我昨晚守着仙尊,不小心就睡着了。”时绫声如蚊讷,边说还边往床上看,床上的男人躺得僵直,从始至终甚至连眼睛都没睁。
  三人闻言立马围了上去,对着泽夜一顿叽里呱啦问候。明明昨日时绫也絮絮叨叨对他说了好久的话,他一丝丝烦躁都没有,甚至还没听够,这会却被烦得差点露馅发火。
  泽夜撑着身子“虚弱”地坐起身,三人见他要起床,都立马闭上了嘴急忙伸手来扶他。
  怂巴巴的时绫怕泽夜找他麻烦,偷偷从门缝溜了出去,准备给泽夜熬点润喉的夜梨茶弥补过错,顺带再去厢房找潇澈。
  结果等他进了厢房,轻声唤了好一会潇澈都没现身,房内也没有那股青竹香。
  潇澈先前那么执着要带他走,不会突然自己离开的,大概是听到了他和泽夜的谈话,放心了才走的吧?
  没找到潇澈,时绫去了灶房,烧水煮茶,忙活了好一会才捧着瓷碗回了正房,临走前还特意捎了个白瓷勺。
  他用脚尖轻轻顶开门缝,观察着泽夜的脸色:“仙尊,弟子煮了夜梨茶。”升腾的袅袅热气把他脸熏得微微发红。
  泽夜紧绷的脊背放松了下来。
  方才时绫的身影蓦地消失在房内时他心狠狠颤了一下,很怕时绫是真跟着别人跑了。他如今在时绫心里的地位不够,没有把握留住时绫,也不敢保证时绫会不会突然离开他,时绫若是再晚一会回来,他就要掀被下床出去追了。
  见时绫是出去给他煮茶水,心里既暖又得意,可面上依旧维持那副冷硬神色不曾有变,只有搭在被子上的手指动了动。
  “仙尊,我喂您吧。”时绫端着瓷碗轻手轻脚挪到床边,舀了一勺茶水,吹了吹热气才递到泽夜嘴边。
  可泽夜非要装,冷着张比茅坑里石头还臭的脸死活不张嘴,想让时绫再说点好听的哄哄他。
  屋内气氛凝滞片刻,裴逸风看了眼泽夜阴沉的脸色,一把抢过时绫手中的瓷碗,将人拽到身后挡得严严实实,“笨手笨脚,我来喂。”
  “仙尊,您既然不喜欢他,那以后我就把他塞得远远的,绝不让他再来扰您清净。”裴逸风心里算盘打得啪啪响。
  泽夜眼皮狠狠一跳,脱口呵道:“你敢!”
  “哦。”裴逸风失望。
  泽夜作到最后还是苦哈哈地自己喝了。
  时绫局促地站在房内,泽夜肯定还在生他的气,喝茶明显都带着火,勺子和碗磕得叮当作响,正好三个师兄也都回来了,有他没他都一样,那他还是先出去吧。
  “仙尊,弟子出去练剑了。”时绫恭敬地朝泽夜行了个礼。
  床上的男人依旧沉默不语,只听得见瓷器碰撞的声响,时绫等了片刻不见有回应,就当泽夜默许了,便缓缓退了出去。
  神情恹恹的时绫让恪谨丝毫未犹豫,上前一步行礼道:“仙尊,弟子去看着小师弟练。”说罢转头看向荒炎和张着嘴要说什么的裴逸风,“二位师弟务必照顾好仙尊。”
  不等三人反应,恪谨已快步跟着时绫离去,裴逸风的话卡在喉咙,他懊恼地攥紧拳头,恨自己反应迟钝。
  时绫弯腰拾起在地上孤零零躺了快一日的沐花剑,剑上还沾着晨露,身后突然响起脚步声,他握着剑回头望去,恪谨正站在他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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