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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嗯,我知道了,谢谢。”
  仍然蜷在被窝里的兰又嘉很快挂掉了电话。
  好奇怪的来电,他想。
  简直像个选错了剧本的骗子。
  讲了一堆他压根不能理解的生硬台词。
  医院怎么可能弄错检验报告?
  他的身体很健康,最多就是有一点低血糖,是因为最近没什么胃口,只要他好好吃饭,就不会低血糖了……这跟肿瘤有什么关系?
  兰又嘉这样想着,裹着被子翻身换了个姿势,想要找回之前被打断的思绪。
  可是当他从侧卧变成仰躺的那一刻,却反射性地伸手捂住了肚子。
  因为原本已经渐渐习惯的腹部疼痛,陡然间加剧了。
  他痛得蹙起眉头,紧接着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为什么最近总是肚子疼……或者是胃疼?
  局部疼痛。
  片刻后,兰又嘉重新捡起刚才丢开的手机,给傅呈钧打电话。
  他有一肚子话想跟那个不在身边的恋人说。
  他想说刚才接到一个奇怪的骗子电话,想说自己今天好像真的很不舒服,想问傅呈钧可不可以回来陪他。
  但他一句话都没能说出来。
  因为听筒里只传出一道无法接通的冰冷机械音。
  “对不起,你所拔打的电话——”
  傅呈钧常常很忙碌。
  兰又嘉只好懂事地摁掉了电话。
  通话界面消失的那一瞬,他看见自己落在屏幕上的指尖。
  白皙修长,纤细得过分,带着一抹连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颤抖。
  他好像真的瘦了不少。
  还是他记错了?
  也许他本来就这么瘦。
  快速消瘦。
  兰又嘉忽然想起了什么,起身下床,赤着脚跑到了自己的书桌旁,翻开平日用来放重要证件的那个抽屉。
  抽屉里除了证件,还有一个绒面的复古小方盒。
  盒子中装着傅呈钧在去年初送给他的一枚戒指。
  当时他缠着傅呈钧想去傅家老宅看看,结果在那里偶然看到了这个首饰盒,好奇打开后,忍不住惊叹上面镶嵌的钻石颜色很漂亮,男人就随手给他了。
  那是一枚蓝色的钻石。
  兰又嘉从小到大都喜欢蓝色,各种各样的蓝,与兰同音的蓝。
  他一直觉得这枚戒指上的那抹蓝,是自己迄今为止见过最美的蓝。
  所以收到礼物后,他舍不得戴,怕不小心弄坏或遗失,就只是放在家里,偶尔拿出来对着日光欣赏,傅呈钧也没说过什么。
  而这一刻,兰又嘉有些仓皇地打开盒子,为自己戴上那枚蓝色戒指。
  净度极高的蓝钻被细腻白皙的肤色衬得愈发迷人。
  仍然很好看。
  可当他垂下手指,戒指便一骨碌地重新跌进了盒子里。
  原来他真的瘦了很多啊。
  瘦得连曾经正好的戒圈尺寸都对不上了。
  ……他明明那么喜欢这枚戒指。
  他那么喜欢他。
  纯净昳丽的艳彩蓝,在阳光下闪烁着冰冷耀眼的光泽。
  这天下午,京珠音乐学院钢琴专业的答辩现场。
  尚未轮到的学生们在教室外的走廊上等待,三三两两地交谈,紧张或期待。
  有人好奇地看向今天异常沉默,却依然是人群焦点的那个青年,问他:“兰又嘉,那是你新买的项链吗?好漂亮。”
  立刻有人调侃:“前天还没有呢,昨天过完生日才有的,肯定是男朋友送的生日礼物啦。”
  “这种戒指造型的吊坠蛮特别哎,我也想买一条了,而且这上面镶的钻好大好闪,是真钻吗?”
  “怎么可能,要是真的那得多少钱,这可是蓝钻……应该是人造钻石吧,现在人造钻跟真的差不多,而且不算贵。”
  身旁的交谈声嘈杂汹涌,兰又嘉一句也没有听进去。
  他正垂着头发呆。
  视野里是自己微微敞开的外套领口,由一条银链串起的戒圈悬空晃荡,灿蓝戒面依偎着他胸腔深处孤零零的心跳。
  “嘉嘉?”有人唤他,“怎么不说话,太紧张了吗?”
  “不至于吧,那我们还活不活了,他那篇论文写得很牛啊。”
  “说起来,今天也不冷啊,挺热的,你怎么还套了件长袖?不闷吗?”
  又有一道脚步声出来,喊他:“下一位,兰又嘉同学。”
  旁人连忙响应:“快去快去,到你了!”
  怔然出神的青年这才抬起头,顺从地朝教室里走去。
  明亮刺目的白炽灯下,他向老师们问好,播放自己带来的幻灯片。
  兰又嘉听见自己的声音在房间里清晰地回荡:那篇关于爵士乐的毕业论文、他曾经为它认真做的所有准备、他对老师提出的每个问题的回答……
  其实他完全不记得自己到底说了些什么。
  意识回笼时,空气里正蔓延开一阵温和的掌声。
  他还看见台下老师们赞许的目光。
  于是兰又嘉鞠躬道谢,转身离开教室。
  在动作的一刹那,掩在长袖下的抽血针眼处泛开密密麻麻的疼痛。
  那是一块比昨晚范围更大,更骇人的青紫。
  旧针眼叠着新针眼,疼得他几乎快要哭出来了。
  在接到那个电话之后,兰又嘉去了另一家医院,做了跟昨晚一模一样的抽血检查。
  他独自坐在医院长椅上等检验结果出来,然后拿去给医生看。
  医生皱着眉,说了跟那通电话里一模一样的话。
  紧接着就为他安排了急诊的薄扫,马上就能做。
  那大概是一种ct……他从来没听说过这个词。
  半小时后,ct结果出来,医生的眉头似乎皱得更紧了。
  他让兰又嘉立刻联系家人或朋友过来。
  兰又嘉说:“好,等一下,我去打电话。”
  接着他一去不回,脚步仓皇地离开了医院,仿佛身后有幽灵在追。
  ——他不是故意要撒谎的,是因为答辩马上要开始了。
  他得回学校参加答辩,这关系到他的毕业证,不可以缺席。
  他要顺利毕业,他还要参加几天后的毕业音乐晚会,他已经想好该弹的曲子了,他明年生日想……
  他还没有得到过最想要的爱。
  兰又嘉想,那家医院能弄错一次,这家医院也会弄错第二次。
  他不可能会得癌症。
  即使手臂上的针眼已痛得发紫,他还是觉得不可靠。
  他要再做别的检查。
  这次他不要抽血了,也不要什么薄扫,他要做最好的、最准确的检查。
  所以还是要去一趟医院,问问医生有什么别的检查可以做,或许得预约,医院里总是有很多患者排着队等待……他要抓紧时间。
  兰又嘉在校门口打了车,车子刚启动,就想起了什么似的,迫不及待地拿出手机。
  颤抖的指尖惊惶地划过冰凉屏幕。
  傅呈钧看到手机消息的时候,正从一间会议室出来,身边是语速极快地做着简报的秘书,一行人步履匆匆,大楼里回荡着皮鞋叩击地面的清脆声音。
  手机屏幕上滑过密密麻麻的消息。
  【呈钧,你在公司吗?】
  【答辩结束了,我好像表现得还不错。】
  【我等一下可不可以过来找你?】
  傅呈钧的目光扫到这里时,捏了捏眉心,问一旁的秘书:“梁思呢?”
  “傅总,他去拿文件了,应该马上就会过来——他过来了,梁思!”
  正抱着一叠文件朝这里走的助理梁思闻声,当即加快了脚步跑过来。
  他刚停下脚步,就听见傅呈钧惜字如金的吩咐:“兰先生等下来公司。”
  梁思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这是要他接待好兰又嘉的意思,连忙道:“好的傅总,我去楼下接兰先生。”
  说话时,他悄悄抬眼打量着面前这位常令人本能产生畏惧感的顶头上司。
  男人微微颔首,视线仍停留在手机屏幕上,不知看到了什么,薄凉的唇线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
  【早上我给你打了电话,但是没有打通……】
  【我起床洗漱的时候,发现掉了两根睫毛,有点难过。】
  【我是不是变得难看了?】
  空气刚刚安静下来,一旁的秘书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立刻轻声道:“傅总,车在楼下了,和王董约的是下午四点,路上过去预计要三十分钟,和海外那边的临时会议已经在线上了,随时可以开始。”
  傅呈钧同样扫了眼时间,随之收回了停留在手机上的视线,淡声道:“走吧。”
  【你还在忙南非那颗钻石的事吗?】
  【昨天忘记问你,它要多久才可以打磨好?切割出的钻石会叫什么名字?】
  【好想快点看见它,一定会很美。】
  梁思停留在原地,就在要和傅呈钧一行人擦肩而过的时候,忽然开口喊他:“傅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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