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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缕衣 第178节

  沈鸢嗓音仍是冷的:“你在这里,我怎么可能睡得着。”
  夜雨萧瑟冷清,雨丝飘摇,空中隐约还能闻到桂花的香气。
  沈鸢脸上半点担忧和惦念也无,那双琥珀眼眸淡漠平静。
  她声音轻轻,却比万箭穿心还要尖锐。
  谢清鹤眼中的笑意悉数敛去:“知道了,你若是不喜欢,日后我不会再来了。”
  谢清鹤声音缓慢,“夜深,早点歇息。”
  话虽如此,可谢清鹤半点动作也无,依旧立在原地。
  急雨忽至,天上滚过一道惊雷。
  滂沱大雨从天而降,亮白闪电照亮半边夜色。
  雨珠溅起,如大珠小珠掉落在玉盘之中,铿锵作响。
  沈鸢往油纸伞迈开半步。
  四目相对,沈鸢鼻尖似有淡淡的药香萦绕。
  是那日她在养心殿给谢清鹤抹的药膏。
  鸦羽睫毛颤了又颤,沈鸢双眉皱得更紧:“你上过药了?”
  谢清鹤颔首,他仍是面不改色:“雨大,你先上楼。”
  沈鸢转身往回走了两三步,倏地又折返。
  “你、你随我上楼罢。”
  她语速飞快,像是要遮掩什么。
  “那药不是不能沾水吗,陛下难不成想湿着身子回宫?”
  一语落下,沈鸢再也不敢往后多看一眼,匆忙抬脚上楼。
  夜雨冷清,清寒透幕。
  竹坊并无谢清鹤往日的换洗衣衫。
  深更半夜,沈鸢也不想惊醒沈殊,好在谢清鹤的里衣未湿。
  湘妃竹帘垂地,沈鸢挽起竹帘往里屋走。
  临窗炕上的窗子还敞开着,露出浅浅的一道缝隙,方才沈鸢就是透过这一道小小的缝隙,看见胡同口的马车。
  她不动声色伸手掩上窗子,掩唇清清嗓子。
  “你先在炕上凑合一夜罢,待雨下再走。”
  末了,沈鸢又硬邦邦挤出几个字。
  “出去的时候小点声,别吵到我。”
  思及沈殊也在竹坊,沈鸢转首,不忘补上一句,“还有,避开我姐姐,别让她知道你来过。”
  谢清鹤抬眉:“为何?”
  沈鸢想都不想:“自然是你见不得人了。不是,我、我是说……”
  沈鸢语无伦次,脑子乱糟糟的,一时竟寻不到合适的由头。
  两三缕青丝从肩上滑落,正好落在沈鸢那一抹白净莹润的锁骨上。
  谢清鹤已经记不得自己有多久不曾看见沈鸢这样手足无措的样子,他唇角往上勾了勾,好整以暇等着沈鸢的下文。
  秋霖脉脉,雨声洗去了沈鸢往日常戴在脸上的面具,她眼中的疏离冷淡褪去。
  颇有几分初见时的无话不谈。
  许是动静过大,隔壁的松苓披衣过来,隔着木门道:“娘娘,你可是醒了?”
  沈鸢眼疾手快捂住谢清鹤双唇。
  雨声沙沙作响,松苓在门口站了片刻,疑惑回房,自言自语道:“难不成是我听错了?”
  屋内杳无声息,瞥见自己还落在谢清鹤唇上的手,沈鸢慌不择路松开手,转身背对着谢清鹤。
  一高一低两道身影映在墙上。
  良久,沈鸢听见身后传来谢清鹤低低的一声笑。
  “沈鸢,我很高兴。”
  这不是沈鸢第一次听见谢清鹤这样说。
  第74章 如针扎刺痛谢清鹤双眼……
  连着下了一夜的雨,今早起来,窗外灰蒙蒙一片。
  沈鸢扶榻而起,三千青丝披落在肩上。
  门前传来圆圆咿咿呀呀的声音,还有沈殊低声的训斥。
  “圆圆,小点声。”
  圆圆双手背在身后,轻手轻脚挪到沈殊脚边:“圆圆,小声。”
  沈殊不明所以:“说来奇怪,这都辰时了,小鸢怎么还没起,总不会是生病了?”
  沈殊自言自语,小声嘀咕。
  沈鸢再不好装睡,伸手晃晃榻前的鎏金珐琅铜铃。沈殊转悲为喜。
  刹那,婢女端着盥洗之物鱼贯而入。
  明心瑞花纹镜映出一张白皙小巧的面容,眉若墨画,眼似琉璃。肤白如雪,好似雨后的一株菡萏,白里透红。多一分太俗,少一分又显得素净。
  沈殊一只手握着团扇,牡丹花扇半遮面,她笑盈盈上前,忍不住掐了沈鸢的脸。
  “怎的你我都是做母亲的,我都有白头发了,你怎么一点都没变。”
  圆圆听见沈殊的话,双手环住沈殊的膝盖,仰着一张小脸:“圆圆,拔。”
  沈殊笑着抱起圆圆,圆圆腕间戴着一个金灿灿的虾须镯,镯子上还嵌着一颗圆润饱满的蓝宝石,珠宝争辉。
  沈鸢眼尖:“这镯子倒是别致。”
  圆圆满脸堆笑,登时从沈殊怀里跳下,挥舞着双臂朝沈鸢跑去。
  圆圆笑眼弯弯:“元邵给的。”
  沈鸢抬眸瞥了沈殊一眼,四目相对,两人心知肚明。
  沈殊拿扇子半遮脸,掩唇轻咳两声。
  沈鸢笑着揶揄:“姐姐可是嗓子不舒服?”
  她搬来迎枕,明知故问,“可要我帮你瞧瞧,我如今也算半个郎中。”
  沈殊瞪了沈鸢一眼:“知道你厉害。”
  她让玉竹搬来斑竹仿藤式坐凳,挨着沈鸢坐下,又让松苓抱圆圆下楼。
  沈殊脸上少见飞过两抹绯红,“不说我的事,说说你罢。”
  沈鸢一惊,还以为沈殊知道昨夜谢清鹤来过。
  沈殊压低声音道:“陛下想开一家医馆。”
  汴京的老幼妇孺数不胜数,多如江中鲤。
  光靠郑郎中一人定是不行。
  沈殊轻声道:“陛下想让太医院的太医每月在医院义诊一日,轮流值班,只为平民百姓看病。”
  沈鸢脸上逐渐添了诧异之色:“这事,是谁说的?我不曾听见陛下说过。”
  沈殊答非所问:“如今已经在选址了,我瞧那几间铺子,都是离竹坊不远。”
  她朝沈鸢挤眉弄眼,“若那医馆是你接手,日后我们就真能日日见面了。”
  很小的时候,沈殊就想把沈鸢揣在怀里,走到哪都带在身上。
  那会母亲还曾戏谑,笑话沈殊。
  “你这样和她形影不离,有朝一日成亲,难不成你还想带上这个小拖油瓶不成?”
  彼时沈殊年岁尚小,板着一张脸纠正沈母:“小鸢才不是拖油瓶。嫁人又如何,我给她买个小院子,让她住在我隔壁就好了。”
  沈夫人无语凝噎,对沈鸢母女都恨得牙痒痒。
  沈鸢自己的生母搅得家宅不宁就算了,怎么小的还哄得自己女儿团团转。
  身夫人恨铁不成钢,连着在沈殊面前上了几回眼药都不成,最后只能眼不见为净。
  总归沈鸢年岁不大,就当给沈殊养只解闷的猫儿鸟儿。
  那时沈殊真以为自己能护着沈鸢一辈子。
  可惜世事无常。
  不想兜兜转转,她竟还有机会日日见到沈鸢。
  沈鸢皱眉。
  她想起昨夜深夜来访的谢清鹤,沈鸢以为有谢清鹤在,自己定会一夜无眠。
  不想竟是一觉睡到天亮,连谢清鹤何时离开,她都不知道。
  沈殊窥见沈鸢脸上的迟疑,唇角的笑意敛去:“你是不是……不想和陛下说话?”
  她反手握住沈鸢,沉吟片刻,“那我再想想法子,得先找人去探探陛下的口风。”
  沈鸢踟蹰道:“姐姐,你觉得……陛下如何?”
  沈殊凝眉,她和谢清鹤见面的次数并不多,知道的也少之又少。
  沈殊细细思忖:“……陛下是明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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