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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缕衣 第67节

  谢清鹤俯身垂首,薄唇落到沈鸢耳边,“……还是说,你怕我知道什么?”
  第35章 太子妃
  细雨摇曳,苍苔清浅。
  两侧的抄手游廊悬着湘妃竹帘,雨珠凝落在竹帘上,留下蜿蜒的道道水痕。
  尚未到掌灯时分,花厅一盏多的烛光也无。
  光影晦暗朦胧,酸枝木镂雕镶理石八角几立着一对联珠瓶。
  瓶中供着几株青竹,竹影婆娑,映照在凿花木砖上。
  沈鸢先前只觉得这花厅有几分眼熟,今日才想起,谢清鹤的书房好似也有这样一对联珠瓶。
  瓶中供着的……亦是青竹。
  落在自己后颈的手指骨节分明,根根修长。
  “怎么不说话了?”
  双手撑在茶案上,沈鸢双眸逐渐染上泪珠。
  脚上的宝相花纹云头锦鞋坠落在地,白净足背紧绷弓起。
  锦裙上系着的银铃清脆,宛若细乐声喧。
  谢清鹤松垮衣袂掩在锦裙之下。
  他一双黑眸平静深沉,谢清鹤漫不经心。
  “不过苏家人也没走远。”
  沈鸢身影颤动,红着一双泪眼凝望谢清鹤。
  杏眸圆睁。
  锦裙上银铃相碰,沈鸢再也无暇思考,风鬓雾湿,香汗淋漓。
  足背紧紧弓起。
  骤雨忽至,廊下树影乱晃,飒飒作响。
  沈鸢气喘吁吁依靠在谢清鹤肩上,余光之中,谢清鹤慢条斯理收回手。
  案上倒落的茶壶始终无人扶起,温热的茶水早就冷却,顺着茶案淌落在地。
  婢女悄声端着沐盆过来,谢清鹤并未接过她递来的巾帕。
  他慢悠悠挑起眼皮,目光如蜻蜓点水落在沈鸢脸上。
  沈鸢一怔。
  须臾,她缓慢扶着茶案落地,艰难挪着步子行到谢清鹤身前。
  鬓松钗乱,盆中清水倒映出沈鸢姣好的容颜。
  她眼角还染着泪珠,一片通红。
  连着半月都在练舞,虽学的只是基本功,可秦嬷嬷待人严苛,容不得沈鸢有半点偷懒。
  脚踝不知扭伤过多少回,沈鸢此刻站在地上,连身子也站不稳,摇摇欲坠如雨打芭蕉。
  她颤着手为谢清鹤擦拭指尖的脏污,双足仍在发抖。
  身子朝前倾,锦裙宽松,隐约可见心口的一抹雪白。
  谢清鹤眸色乌沉,脸上没有多余的神色。
  沈鸢不明所以,顺着谢清鹤的视线往下望,当即脸红耳赤,情急之下,忙忙抬手拢住衣襟。
  忘记自己手上还沾着水,衣襟深浅不一,瞧着比先前越发缱.绻。
  沈鸢耳尖染上薄薄的一层红晕,结结巴巴解释:“…
  …锦裙是、是秦嬷嬷备下的。”
  谢清鹤面不改色:“嗯。”
  沈鸢茫然不知,朝谢清鹤屈膝欠身:“殿下若是不喜欢,我这就下去更衣……”
  一只手揽住沈鸢的去路:“不必,先这样。”
  沈鸢手足无措,身上的锦裙本就是为习舞穿的,往日穿在身上,实在不便。
  大袖衫松松垮垮,裙上系着的银铃摇曳,走一步晃一下。
  烛光笼在她身上,勾勒出单薄的一片。
  沈鸢还记挂着谢清鹤先前的话。
  苏家人为何没走远,是苏亦瑾又犯病,还是他身子不适,走不了水路。
  又或是谢清鹤从中作梗……
  沈鸢悄悄抬起一双眸子,似有若无打量着谢清鹤。
  缂丝屏风映出沈鸢躬身的身影。
  她双手捧着沐盆,屈着的双子膝止不住颤动。
  谢清鹤似乎并无让她起身的意思。
  他倚坐在斑竹梳背六角椅上,手中握着竹扇,隔着鸟笼用扇骨逗弄笼中的山雀。
  山雀睁着一双黑溜溜的眼睛,扑扇着双翅在笼中上下翻飞,时而啄笼子上的竹丝,时而歪着脑袋左顾右盼。
  对谢清鹤手中的竹扇视而不见。
  沈鸢屈膝福着身子,锦裙沾染着冷透的茶水,湿淋淋黏在身上。
  窗外有风吹来,沈鸢不由得颤了一颤。
  手中的沐盆哐当一声摔落在地,水珠四溅,有三四滴还溅落在谢清鹤袍角。
  沈鸢伏跪在地,叠声告罪。
  谢清鹤的目光慢慢从鸟笼上移开,指骨在紫檀漆木茶案上敲了两声。
  风吹雨打,冰凉的雨珠顺着疾风拂进花厅。
  烛影幽暗,沈鸢听见谢清鹤的声音从上首传来。
  “哪里错了?”
  “我……”
  沈鸢颤巍巍扬起双眸,惶恐不安。
  她还以为是自己不小心摔了沐盆。
  谢清鹤懒懒挑起眼皮,抬起的指骨顿在半空,迟迟没有落下。
  半晌,谢清鹤喉咙溢出一声笑:“再想。”
  夜雨森冷,雨丝清寒透幕。
  春寒料峭,沈鸢半跪在地,只觉膝下的凿花木砖冰冷僵硬。
  地上的狼藉还未有人进来洒扫,满地的水迹蜿蜒流淌,沈鸢跪在水中,百思不得其解。
  脚踝红肿得厉害,双膝磕在地上,疼痛钻心透骨,宛若针扎。
  过午不食。
  沈鸢半日不曾进过汤米,又练了半日的舞,早就体力不支。
  轻薄的锦裙薄如蝉翼,沈鸢跪在穿堂风中,只觉骨头都在打颤。
  少顷,她僵硬着脖颈抬起头:“是、我给姐姐的信。”
  谢清鹤的视线再次落在沈鸢脸上,他唇角勾起一点笑:“还不算太笨。”
  沈鸢惊慌失措:“我并未在信中提过殿下半字,也不曾告诉姐姐我在这里,我只是让她帮忙……”
  那封信是由崔武送到沈殊手中的,谢清鹤不可能对信上的内容一无所知。
  沈鸢忐忑不安,欲言又止。
  顿在半空的指骨再次落下,谢清鹤不动声色朝沈鸢抬起下颌。
  “过来。”
  双膝在地上跪久了,僵冷麻木。
  沈鸢差点站不起身,她咬咬牙,忍着疼痛一点点淌过地上的狼藉,缓步行到谢清鹤身侧。
  倏尔一声惊呼落下,沈鸢猝不及防跌落在谢清鹤怀里。
  锦裙上的水顺着青软软褥往下,滴答滴答淌着水珠。
  花厅落针可闻,噤若寒蝉。
  谢清鹤指腹温热,缓缓抚过沈鸢红肿的脚踝。
  他力道很轻,可沈鸢莫名打了个寒颤。
  谢清鹤淡声:“……害怕?”
  沈鸢立刻摇头:“没有,我……”
  一声惊呼破口而出,沈鸢一张脸忽的疼得没了血色。
  谢清鹤眸色不变,握着她的伤处重重往下按压:“还怕吗?”
  “怕、我害怕。”
  沈鸢脱口而出,泪水浸润了双眸。
  垂落在椅子旁的锦裙颤动,细碎声响掩住了沈鸢喉咙的哽咽。
  她瑟瑟发抖,唯恐谢清鹤再次发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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