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嗯?”
  “那新宅是曾经的长安候府。”庭芜顿了顿。
  ......
  酉时三刻,落日西沉。
  雨停了有一小会儿,司马泉院中在喝茶,姜藏月在不远处静静为花圃移栽草木。
  此刻
  院中寂静,只有风在轻轻吹佛,周围的侍卫神色冰冷,站得笔直且目不斜视。
  虽然是新宅,可花圃里却不曾打理,杂草丛生,荆棘遍布,就连专职伺候花木的小厮都有可能被扎伤得伤痕累累,更不提姜藏月一个不擅长的人。
  她指尖已经有了好几道伤口。
  姜藏月自然知道司马泉是什么意思,无非是要她低头。
  中途有人问司马府中进了刺客的尸体怎么处理,司马泉打量着侍卫手里提着的刺客尸体,这才不紧不慢说:“自然是埋远些做花肥,这天热又不经放,臭在府中了怎么办。”
  姜藏月看了一眼,这刺客死了约有一日,早已有了腐臭的味道,是专门给她看的。
  司马泉目光落在她身上:“自打回京,这府中是越来越闹腾了,姜姑娘说是不是?”
  “奴婢不清楚。”
  “不清楚?”
  姜藏月正好移栽好一株花木,这才放下铲子:“若是府中进了贼,以司马大人的本事想要捉贼自然是轻而易举。”
  司马泉啧啧称奇:“姜女官说话倒是滴水不漏,就不担忧自己有性命之忧吗?”
  姜藏月垂眸,这才道:“司马大人为汴京百姓鞠躬尽瘁,定然不是滥杀无辜之人。”
  侍卫也是第一次见敢给司马泉呛声的人,头垂得更低了。
  司马泉放下茶盏抬步往中堂走,听不出什么语气:“有趣。”
  身旁婢女递过来一张手帕,他擦擦手上的汗,笑得意味深长:“听闻你进宫时日不长,可却坐到了尚宫的位置,想来本事不小,可偏偏姓姜。”
  姜藏月顿了顿。
  司马泉是在试探她。
  姜藏月再度行礼:“奴婢姓姜是因为父亲姓姜,父亲姓姜是因为祖父姓姜。”
  “圣上赐的宅子我还没好好逛过,不如姜女官陪着走走。”司马泉又换了话题。
  “是奴婢的荣幸。”
  ......
  雨总是一阵一阵的,踏进中堂时,雨水顺着屋檐坠落而下,溅起一地水花。
  司马泉府中侍卫搬来大缸接在屋檐下,又垂下雨布这才退出去。
  姜藏月看着眼前熟悉的旧居痕迹,眼眸动了动。
  中堂向来是待客之地。
  而当年中堂的檀木柱子上被她歪歪扭扭刻画了不少小画,虽年深日久,也能看见丝丝缕缕的痕迹。
  汴京的好宅子这么多,纪鸿羽为何偏偏将长安旧宅赐给了司马泉。
  姜藏月隐藏了眸中神色,处在这样的环境中就像强逼着自己一点一点剥离那些曾经的东西。
  又像是淋了一场大雨,雨丝细密从衣裳布料层层浸透接触到肌肤,指尖一阵冷一阵热交替,心似无力。
  似乎和从前没什么两样,又似乎变了很多东西。
  司马泉在中堂坐下,桌案金丝鸟笼里关着一只五彩斑斓的鹦鹉,见着他手上吃食,蹦跳着收了翅膀靠近。
  他从小碗里夹起分好的肉条,这才喂给了它。
  姜藏月站在一旁,像是被彻底忽略了。
  喂了鸟,司马泉又让侍卫给他念刚从边境寄来的书信,侍卫这才展开:“边境百姓感谢司马大人这些年的功劳,自发为司马大人庆祝......”
  中堂一片寂静。
  “百姓总是这样质朴,谁为他们好,他们就真心感谢谁。”
  姜藏月平静道:“是司马大人应得的。”
  司马泉逗弄着鹦鹉,笑:“若是当年长安侯不谋朝篡位,又岂能有我的今日。”
  “说来也巧,长安侯也姓姜。”
  姜藏月看着那只鹦鹉。
  鹦鹉拍打着翅膀,因为刚吃饱,是以十分惬意的模样。
  她开口:“宫中姜姓非奴婢一人。”
  “可能让纪尚书看在眼中的,却只有你一人。”
  司马泉嘴里嘬嘬嘬逗着鹦鹉,笑呵呵:“这英雄难过美人关。”
  “没什么不能说的。”
  雨还在继续下,簌簌声不绝。
  司马泉对上她的目光,又是一笑:“你说你若是在府上出了事,纪尚书可会着急?”
  檐下飞溅的雨水打湿了姜藏月的肩头,她这样站了很久。
  只是说:“奴婢只是安乐殿的奴婢。”
  司马泉将她的态度看在眼里,抿了口茶,接着笑说:“姜女官站那么远做什么,这衣裳都打湿了,不若去后院换一换。”
  “我这府中又不是豺狼虎豹,姜女官不必这么惧怕。”
  姜藏月看了一眼身上沾湿的罗裙,还不等她说话,一丝银光在任何人都没注意到的地方直接将金丝笼里的鹦鹉脑袋射穿!
  “早听闻司马大人回京,现下才来拜访。”中堂外出现一把紫竹骨伞,伞下雪衣青年露出温润俊朗眉目,微微一笑:“既是安乐殿的女官,就不劳司马大人操心了。”
  司马泉目光骤然看向桌案上的鹦鹉,早已一动不动。
  待青年踏入中堂时,骤雨初停,光斑投到他柔和的眉眼间,宛若神邸。
  “司马大人。”
  “你的鹦鹉好像死了。”
  第181章 可惜
  桌案上是血溅三尺的鹦鹉。
  听见动静的侍卫将青年团团围住,一时间难免刀光剑影。
  中堂缸中被屋檐滴落的雨滴荡开一圈圈涟漪。姜藏月走到纪晏霄身边,垂眸行礼:“殿下,是奴婢耽搁了。”
  “司马大人不过拉着奴婢闲话家常。”
  “纪尚书这么谨慎做什么。”司马泉负手在身后:“回京之前就听闻纪尚书与殿中女官的风流韵事,原是为真,不过我这鹦鹉何处招惹了纪尚书?”
  “司马大人这话实在有些冤枉人,鹦鹉暴毙与我何干。”纪晏霄和煦的笑容里真实地夹杂了一丝苦恼。
  话落,他看向姜藏月,眉头皱得更深了。
  姜藏月拍去肩头的水珠。
  约莫是在中堂耽搁的太久,不仅肩头湿了,连裙摆处也染上了濡湿的痕迹,颇有几分狼狈。
  他幽幽叹口气:“殿中事务繁忙,怎么谁让你走你就走?”
  “奴婢知罪。”姜藏月垂首,少顷司马泉皮笑肉不笑开口:“新宅暖居三请纪尚书而不至,如今不过遣了你殿中女官问询几句就让纪尚书用我府上鹦鹉泄愤,纪尚书,气大伤身啊。”
  “伤身?”
  “司马大人实在太关心我了。”纪晏霄勾唇一笑,接着说:“不与我打招呼带走我殿中的人,这就是司马大人的教养,纪某领教了。”
  司马泉挥手让侍卫退下去。
  良久以后,他才开口,多少带着几分冷笑。
  “纪尚书别以为是天子近臣就肆无忌惮的四面树敌,可知一山还有一山高。”
  “汴京就这么大的地方,各位是什么性情,纪某多少了解一二,可纪某是个规矩人,自然只听圣上的话,倒是不如司马大人,与谁都能称兄道弟。”
  姜藏月接过他手上的紫竹骨伞没说话。
  纪晏霄如今的确是天子近臣,更是纪鸿羽手上最好用的一把刀,他这样的态度明面上自然不用怕谁。
  司马泉仔细打量他,又哈哈大笑起来:“不过是小
  摩擦,纪尚书不用如此上纲上线,想必是今日冲冠一怒为红颜了。”
  “姜女官,唐突了。”他又冲着姜藏月说话。
  “奴婢不敢。”姜藏月回话不会有任何不合时宜的地方。
  接着却听纪晏霄开口,他笑容温润,讲话并不咄咄逼人:“司马大人的鹦鹉看来是命不长,总是肖想不属于自己的人或物,可我这人小气,司马大人还是不要把刀递到我手上的好。”
  “这刀剑......不长眼啊。”
  他笑了几声,眸中仿佛漾着一弯春水。
  姜藏月指尖微动。
  司马泉神色逐渐沉了下去:“纪尚书这是在威胁?”
  “是啊。”纪晏霄笑着承认了:“边境不富庶,兵马瞧着也不怎么强壮,既没有银两,也没有强将,若我再与圣上上一道折子,司马大人还能靠什么去收买人心呢?”
  雨停后,天边再次聚起红云璀璨,昳丽又动人。
  姜藏月视线落在纪晏霄的背影上。
  纪晏霄毫不在意会不会被司马泉记恨,只是一针见血指出司马泉的弱点,掐住一个人的弱点,总能让其不敢轻举妄动。
  “不过是与纪尚书开个玩笑。”司马泉神色不明,脸皮微微抖动,似嗤笑更似意味深长:“难不成纪尚书为了一个女子就能置百姓于不顾,做下荒唐之事。”
  “这样么?”他懒洋洋轻转着手上扳指,恢复到平日里的笑容:“边境接连吃了败仗,百姓民不聊生难不成是我造成的?圣上追究下来,司马大人首当其冲。”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