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皇帝道:“你接着说。”
“儿翻进王府后,怕惊扰皇兄修养,遂偷偷前去二皇兄卧房。怎知儿在那卧房外,却见二皇兄身体已然康健,竟全然不似身中奇毒之人。
“儿去前曾听闻,二皇兄所中之毒,似与太子相同。儿因此便想,原来除却儿先前辛苦寻到的解药,二皇兄手中竟也早就持有。
“若二皇兄当日能将此药早些拿与阿祐,阿祐便不会白受那般痛楚。依儿所见,二皇兄此行,便是有意视阿祐安危于不顾!”
“你是说——齐王如今已经大好了?”
皇帝屈指叩在桌上,眸色深深。
“回阿耶,正是。”
皇帝侧首唤来暗卫:“你暗中查一查,齐王的病如何了。”
“是。”
暗卫领命而去。
皇帝旋即又唤来元善:“齐王我儿,身中奇毒,朕心痛如绞。你去,将我儿接入宫来,便住在朕之侧殿,请宫中为太子诊治过的医官尽数为我儿医治。”
元善弓腰道:“陛下,齐王染病,若病气就此过在您身上致使龙体有恙便不好了。不妨奴婢另寻一僻静的殿阁送齐王殿下居住?”
皇帝道:“朕自有真龙之气护体,自会无恙。且龙气滋养下,我儿兴许好转更快,你且速去便是。”
元善不再多言,领命退去。
不多时,元善便带人来到齐王府中,宣旨来接齐王入宫医治。
齐王卧房内,有侍卫赶在元善带人来之前,特向齐王来禀:
“殿下,圣人突然着人请您入宫医治。林司医先前不是来过了?圣人合该按照先前荆山公主医治太子的药方为您赐药才是,如何又要接您入宫?”
齐王自床榻坐起:“将那毒拿来。”
侍卫领命,然他才将藏药的匣子从暗孔中取出,动作便迟钝下来。
“殿下,您莫非是想真将此毒吞入腹中?”
齐王道:“如今只能如此。”
侍卫道:“殿下,若您当真吞下此毒,那便是九死一生啊!当初那巫医说了,此毒乃是无药可医啊!殿下天潢贵胄,怎可以身犯险!”
“无药可解?”齐王哼笑一声,“太子身上的毒最终不也是好端端解了么?废话少说,你且取来!”
“可此毒毒性刁钻,很可能会对您的身体造成不可逆转的伤害,倘若稍有差池……属下实在不敢!”
“愚蠢!倘若真入了宫去,所有医官皆来为本王请脉,你可有把握他们都能守口如瓶?
“届时栽赃她不成,阿耶便要疑心到本王头上了!再者,就算九死一生,本王亦相信,天命在吾!”
齐王说着,顾自掀被下榻,一把夺过侍卫手中的匣子,从中取出一只药瓶,将瓶中药水一饮而下。
药水发作极快,顷刻间,齐王便身如枯朽般在地上栽倒下去。
双目迷离之际,他紧紧抓住护卫的手:“告诉阿娘!莫为……本王担心!”
此言说罢,齐王便体力难支,沉沉地昏厥过去。
侍卫连忙为齐王除去鞋靴,将他扶到床榻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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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善将齐王接入含象殿侧殿后,齐王躺在榻上浑身战栗却又不省人事,俨然便如李祐中毒时的征象一般无二。
李汝萤跟在皇帝身侧进了殿,凝神打量着榻上的齐王。
齐王面色苍白得吓人。
若非早知齐王是装的,李汝萤倒真要相信齐王如今果真身中剧毒。
但,齐王肢端那不自主的震颤,却又不像是只靠装便能装得出来的。
他莫非吃了什么其他可以作伪的毒药?
齐王床榻前,医官们伏跪着,一一为齐王诊脉。
然在众医官为之把脉后,每位医官的神色却都变得怖惧起来。
为首的医官额上汗珠滚落,惶恐不安:“禀陛下,齐王殿下身中剧毒,所中之毒与当日太子所中之毒甚为相肖,似乎便是同一种毒。”
皇帝的眸光扫去一旁其余医官身上。
医官各个颔首认同此言。
“禀陛下,的确如此!”
皇帝的视线在他们脸上来回打量,似要从中察觉出某些非比寻常的表现。
宫中所有医官都已在此,齐王当真能收买他们所有?
皇帝的视线最后落在李汝萤的脸上。
那目光中既有探究,亦有些骇人的愠怒。
“陛下,齐王殿下的毒眼看便要入进肺腑,当尽早为殿下解毒!”
医官向李汝萤的方向移跪,“请公主告诉我等,那臼藤草之所在。”
此时,有暗卫悄然近于皇帝身侧,在皇帝耳侧耳语了几声。
皇帝深吸一口气,双瞳中竟是震慑。
他看向榻上的齐王,轻嗤:“他倒是心狠。”
几位医官并不能解其意,齐齐再道:“还请陛下速速派人寻得那臼藤草。”
皇帝却道:“你们全都退下,荆山留下。”
包括医官在内的殿中众人虽不解,却只得纷纷照做。
待殿门紧紧扣闭,皇帝侧首对李汝萤道:“齐王的确中了毒。不过你先前所言,却也并非全然虚假。”
许是顾忌着齐王尚在,皇帝并未将话说得明明白白,叫李汝萤心中不甚明朗。
她说的哪些是虚假的?
皇帝走去榻前,对齐王垂首。
“李栩,你倒是一手好算计。你既算计了朕,亦算计了祐儿。既如此,也不必朕来寻人替你医治!”
第65章 命悬一线岳回,月回
殿门忽被人从外推开,环佩声在殿中叮当作响。
只见俞皇后步履急促,全然不似往日般端恭恪礼,几乎是飞奔一般扑向了齐王榻前。
她紧握着齐王的手急切呼唤:“栩儿,你醒一醒,阿娘来了,栩儿……”
“皇后,你失礼了。”皇帝眉头微蹙。
“栩儿如今命悬一线,妾如何能在殿外安心等待?”
皇后哭跪向皇帝,语气软了许多,“妾一时情急,还请陛下责罚。可陛下纵是气妾,亦要万万当心自己的身子。若栩儿不在,妾便只剩陛下这个夫君了……”
皇帝神色微缓,伸手将皇后扶起,又觑了榻上齐王一眼,喟叹一声。
“你啊……便是太仁善,竟纵得他阴狠至此。你可知先前祐儿的毒便是他下的?”
皇后眸中的惊愕一闪而过,她连连摇头。
“陛下,这绝不可能!栩儿虽顽劣,却绝非对亲弟都能下得狠手之人。陛下莫非听了什么人的诋毁之语?
“栩儿素日同祐儿和睦,怎会莫名做这等事。更何况如今栩儿自己也中了同样的毒,栩儿难道还能毒害自己不成?”
皇帝冷笑:“你倒是说对了。你这个儿子,的确很是懂得置之死地而后生的道理。”
皇后又看了榻上的齐王一眼:“陛下,不若待栩儿醒来后,听听栩儿是如何说的?”
皇后站起身,温柔地去拉李汝萤的手,“萤儿,你先前带来的草药,如今可还在么?你皇兄身上所中之毒,便全仰仗你那夜为太子寻回的草药了。”
李汝萤垂睫:“那草药世难寻觅,几近百年才可得一株,那日我也只能寻得一株,皆已用去阿弟的汤药中了。”
作为兄长,齐王从不友爱;作为亲王,齐王更是从不爱民。
这样的齐王,李汝萤并不想救。
甚至心中有一个声音期冀着,他能就此死去。
但这毒药本就是齐王所有,更是被齐王亲口服下。李汝萤不信齐王全然没有解毒之法。
齐王定然已事先藏下了解药。
而只要他服下解药醒转,那她先前所说的齐王有解药一事便是铁打的事实了。
皇后身形微震,紧紧握住李汝萤的胳膊。
“你且告知阿娘那臼藤草的形貌特征,又长于何处,无论是如何艰难险阻之地,阿娘派人去寻!”
皇帝冷哼一声,却是伸手握住李汝萤的手腕牵她去了身后。
“齐王的毒,朕救不了,荆山亦救不了。”
他眼含厌恶地扫了榻上齐王一眼,竟干脆拂袖而去。
李汝萤见状,垂首紧跟着皇帝出殿。
皇后事先便听侍从说了齐王为防意外果真将毒服下之事,如今又怎能眼看齐王真因此毒而亡。
她连忙跟上去想要哭求,却徒徒被侍卫所拦挡:“娘娘三思。”
皇帝脚步一顿,侧首看她:“昔日齐王做的那些事,朕顾忌着他的脸面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如今,他毒害祐儿在前,又不惜以身涉险构陷荆山在后。皇后觉得,若皇后是朕,该当如何?”
皇后闻言,踉跄后退几步,竟是颓然地倒在地上。
随着殿门重重的阖拢,阳光被悉数格挡在门外,她不禁眸色低沉地笑了起来。
“李珵……呵……你竟心狠如斯……”
一个时辰后,李汝萤前去接岳回出狱。
岳回直至被扶入车舆之中,仍旧昏迷着。她伤痕累累,虽已被雾月包扎过,然触目所见,仍旧令李汝萤感到揪心难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