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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其一,俞后尚且年幼,温献皇后便言说是其管束不周,才致良娣伤人。其二,那时俞家仍在阵前浴血奋战,倘若那时果真处置了俞后,唯恐俞家心寒。
  “温献皇后在宫中长跪一日一夜,终令先皇怒火平息,最终将此事隐瞒,对外只说是那位赵奉仪骤染恶疾离世。
  “在那之后,如今的皇后的确换了个性子,俨然换了个人一般。然而,试问公主,年少便心存狠辣之人,时隔日久当真会脱胎换骨么?”
  李汝萤道:“可母后待我一向很好……”
  “若皇后果真良善,为何这些年会放任齐王行恶如斯,更是默许齐王败坏公主声名?”
  申鹤余道,“更何况,太子尚且年幼,东宫一应器物皆由皇后审查严控。若非皇后存心,谁人又能对太子下得了手。”
  他上前握住李汝萤的手。
  “原本公主在宫中并不有碍于她,她自会对公主和颜悦色。但昨夜公主不惜一切地去救太子,在皇后心中,公主便成了除掉太子路上的绊脚石,皇后又岂会饶得了公主。
  “无论如何,待我走后,无论皇后善与不善,公主都一定对她多加防范。”
  昨夜承恩殿内,皇后眸中对阿祐的忧切李汝萤全都看在眼中。
  可如今听申鹤余这般说来,李汝萤却有些可能不透那位慈爱的母后了。
  她在脑中回想着她入宫的这八年时间中,所听到的有关皇后的一切。
  若说齐王为得太子位,给阿祐下毒她不会觉得出乎意料。
  但申鹤余有一言说得其实在理。
  皇后是齐王的母亲,若无皇后授意,他又怎能在东宫得心趁手。
  虽阿祐也曾吃过意禾的糕点,可医官也说了,那糕点中的茱萸之毒根本不是阿祐所中之毒。
  她不敢再想下去了,她总觉着心中一向慈爱的皇后的模样竟愈发不真切了。
  他看着她怔愣的模样,默然将她拥入怀中。
  “别怕,至多一月,我定会回来。”
  忽听得殿门推开的声音,雾月在内室外轻声问:“公主,您叫我?”
  李汝萤忙拽着申鹤余躺去床上,将他蒙在锦被之中,这才扬声:“没,你听岔了。”
  正说着,雾月正要掀起内室帘幔。
  “方才奴婢听窗户响了,想来是奴婢忘了关了,这便替公主将窗户关上。”
  李汝萤忙道:“不用了,我故意留了缝,阿月,我好困,你快去睡吧。”
  “好吧,奴婢不搅扰公主了。”
  雾月推门出了殿。
  李汝萤舒了口气,却听身侧的申鹤余打了个哈欠,懒洋洋道:“好巧,公主,我也困了。”
  李汝萤一时气滞,以为他要赖在她床上。
  却见他起身下榻,道了声“公主好眠”后,便从窗中翻了出去。
  他还真是来去如风。
  她缓缓下榻走去窗前,将他最初塞进来的那封信打开。
  此信将小心皇后一事写得清楚。
  而在信的反面,却是画了一个背着包袱的小人,在这小人的心胸中,写着一个“九”字。
  李汝萤会心一笑,将这信收好,小心置放在了妆奁之中。
  次日天明,她拿着申鹤余的玉佩前去喂青青。青青果然吃得很欢快。
  雾月惊奇不已:“公主,这真是神了。难不成是青青这小没良心的转了性不成?”
  李汝萤胡诌:“昨夜梦见了一个仙师,他赐了我一些法力。”
  雾月道:“哪位仙师,公主可要前去仙师庙中上柱香才是。”
  “是该去上柱香。”
  李汝萤领着雾月出宫后,请雾月先去饮仙楼点些茶果,自己则去亲自买些香烛。雾月不疑有它,欣然向饮仙楼而去。
  她并非真要去买什么香烛,而是想为申鹤余送别。
  昨夜他既说今日便走,他曾经也帮过她那样多,她于情于理都该送一送他。
  然而她去了申府后,却听门仆禀道,申鹤余天未亮便走了。
  闻听此言,她心中竟骤然生出了几分落寞。
  落寞间,她正要上马而去,却见秦绩从门内走出,满脸喜悦之色。
  “公主,来得这样早,可是来寻我的?”
  第63章 偷听隐秘齐王中毒
  自从昨夜听申鹤余那般言说过后,现下李汝萤看秦绩的目光竟变得不自然起来。
  “我来为申少君送行。”她言简意赅,说罢便上了马。
  秦绩走近她身侧,问:“公主要回宫?”
  “烧香拜神、寻友。拜神讲究好时辰,误了吉时便不好了,秦兄留步。”李汝萤一夹马腹,马蹄奔腾,顷刻便消失不见。
  秦绩站在晨光里,满腹狐疑。
  他问那门仆:“你觉不觉着,公主好似在躲我?”
  ……
  如今天色尚早,东市中的酒肆尚未开门。是故,李汝萤策马停在了饮仙楼的后院门外。
  才入院子,便见雾月焦急地在院中踱来踱去。
  雾月听见脚步声,忙循声向李汝萤而去。
  “公主,您可算回来了,今日一大早,岳娘子便被大理寺抓走了!”
  “可说了所为何故?”李汝萤手中的香烛散落一地。
  “听说齐王昨夜饮了些自在翁,当即便昏晕过去了。起初王府之人以为是这酒醉人,只将齐王扶去房中安置。”
  雾月心急如焚,“可今日齐王一早醒来后,却是如何也唤不醒,形容枯槁,四肢发颤,俨然就是太子前夜中毒时所表现出的那般。
  “哎,公主,您要去哪儿!”
  李汝萤马不停蹄赶往关押岳回的刑狱之中。
  彼时岳回正被架在刑架上,奄奄一息,囚衣上尽是被鞭笞后所流下的道道残破血痕,空气中透出腥重的鲜血气味。
  “还不将人放下来!”李汝萤一边说,一边上前要为岳回松绑。
  因为身体的移动,疼痛再度席卷岳回的四肢百骸,她也因此醒转过来。她看到李汝萤面上的心疼关切之色,忍痛抬起手握住了李汝萤的手。
  “公主……不必担心……他们想刑讯逼供……可我绝不会认……若我死了……便送我……回北疆……将我与夫君埋在一块……来世再与夫君一并报答……公主当初的救命之恩……”
  李汝萤最初结识岳回,便是在北疆。
  那时故太子尚在北疆与西浮黎鏖战,太子妃追随故太子而去。
  某一日,李汝萤在朔安听闻太子妃身染恶疾,恐不久于人世,万分心忧之下便策马亲去北疆想要再见那位嫂嫂一面。
  路上遇有贼寇妄图对一女子行凶,眼看贼寇的长刀便要捅穿女子的胸腹,李汝萤忙弯弓射弩救了那女子一命。
  李汝萤下马要将女子扶起,却见这女子竟是要捡起贼寇落在地上的长刀自尽而去。
  李汝萤拦下她,问她为什么不好好活着。
  却见女子悲痛地将脑袋伏在地上的一具男子尸首的胸膛上,万念俱灰:“夫君被人所杀,我又如何能苟活于世。”
  李汝萤看那男子身上血迹斑斑,手中仍紧握着长剑,想是至死都在将女子护佑。
  “你夫君拼死都要将你守护,若你就这般死了,他便是白死了?谁又能替他活下去?”
  李汝萤抬头望了望天上盘旋鸣叫的秃鹫,“若你也死了,你便眼睁睁看着你夫君的肉身被禽鸟啄食,令他身首异处,永世难安?”
  不知究竟是那句话将女子触动,便见她抹去眼泪,将地上男子的手臂毅然搭在肩上,要寻合适之处将他埋骨。
  “上马来吧。”
  此处是官道附近,一马平川,并不是埋骨的好去处。
  李汝萤不忍女子徒步走上那样远的路,便与女子一并将那男子扶上了马,最终寻了一草木葱茏之处将他埋葬。
  女子跪在坟前拜了又
  拜,李汝萤对她道:“若无去处,便跟我去朔安吧。”
  后来女子真的跟她回了朔安。
  而这女子便是岳回。
  往事如过眼云烟,一闪而过。
  李汝萤将岳回抱在怀中:“阿回,昔年我不叫你死,如今依然不会。”
  “没用的公主……别再管我了……自小……连阿父阿娘都将我舍弃……夫君救了我……却为人所害……”
  岳回气若游丝,“后来公主又救我一回……我是不祥之人……公主快走……莫再被我连累……”
  “若如阿回所言,自小阿娘、阿公与阿婆便先后离我而去,后来阿兄也离去,也都是因我不祥才将他们克死了么?倘若今日你也活不下去,岂非是我又将你克死,我又如何能继续活下去?”
  她拔下髻上的发簪,作势便要向自己腹中刺去,“既然你是因我致此,我这便自裁谢罪。”
  岳回攒足力气将她拦住,哭痛不已:“公主,您这又是何必……”
  李汝萤松了手,轻轻道:“阿回,别怕,我会救你出去。”
  “没用的……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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