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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李汝萤指了指身后几人的头发。
  “那为何你们都不曾剃度?寺庙之中不该都是像空尘小师父一般么?”
  人群中有人摸了摸自己的头发。
  “哎,小九娘子,这寺庙中也有俗家弟子嘛!”
  空尘这时瘪嘴道:“师傅说了,那是因为他们全都六根不净,没有慧根,所以师父才给我一人剃头发。”
  空尘对着禅房的方向合掌一拜,“我将来可是要承继师父衣钵的。”
  眸光又倏地向李汝萤投来,像要将她立时照出原形一般。
  李汝萤不禁因他认真的模样弯了弯眉眼:“多谢小师父解惑。”
  空尘“哼”了一声后,继续用书将脸遮挡住了。
  众人纷纷因他的模样朗笑出声。
  笑语声中,有人问:“对了七师弟,你这回带着小九姑娘过来,是有什么急事么?”
  李汝萤的神思再度回归到了菱枝的事情上来。
  这所谓的在鹿息山猖狂一时的贼盗到头来竟是乌龙……
  总不能叫眼前的他们下山去官府做什么证,如此便打破了他们多年来的清净。
  申鹤余示意几位师兄弟们先散去,而后引着李汝萤来到一棵两人合抱般粗的银杏树下。
  清风吹动申鹤余的幞头系带,他负着手微微欠身。
  “下山后,我随公主去府衙说清一切。”
  李汝萤摇摇头:“阿兄如今已经不在,单凭你一人所言,如何证明你便是那位玉面郎君。
  “况且就算证明了,这些年打着这个名号为恶之事,岂不是都会加诸在你的身上?
  “你曾对阿
  兄有恩,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被世人诟病。”
  “公主。”
  申鹤余的眸光和着夕阳的柔光一并向她投来,他的唇角忽经清风吹拂荡开一层柔波,有些戏谑的语气。
  “若如此,我的名声便与公主相称了。”
  岂不更为良配?
  李汝萤只觉得耳尖一阵灼烧,匆匆垂下头去。
  她知道自己在朔安的名声并不好,但却不是为着他当面揭露。
  “可万一你要杀头呢?”
  这两年,官府许多勘不破的案子,哪一桩不是推去了这鹿息山的玉面小郎君身上?
  倘若她的阿兄尚在,尚能对此一笑而过,只一眼便可知悉是非对错。
  可如今,她的阿兄不在了。偌大的宫室之中,能够相信申鹤余所言之人,便只有她一人。
  阿兄曾经信任他,曾欠他一笔待报的恩情,她绝不能陷他于险境。
  她抬起头直视着他,“我没办法确保你无恙,便不能眼看你涉入险境。”
  他轻轻勾了勾唇角,有些不确定似的:“公主不想我涉险?”
  李汝萤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被他眼中侵袭而来的探究所灼得再度垂了垂头,就着垂首的动作飞快地点了点头。
  申鹤余只觉得清风吹入了胸腔,一股清流涌流在心口。
  她竟是在乎他的。
  也许当日他心意表露得太过突然,是才吓坏了她。
  出于姑娘的矜持,或是知他难与权贵相争,是才不敢接受他的心意,唯恐害了他。
  既如此,那便待他登临叫不必令她担忧、甚至可以庇护于她的位置,届时,她才敢真正顺从内心回应他的心意。
  他看向佛祖所在的大殿,遥遥隔空立誓:此生定官至宰相,护她一世无恙。若违此誓,当受天罚。
  李汝萤一时没听到申鹤余的回应,不禁蹙眉看向了他。
  第44章 八字甚合七师兄没救了
  银杏枝头的翠绿浮动,经斜照而来的橘光在他的侧脸印上了几片交叠在一起的心形叶影。
  “我答应你,必不以身涉险。”
  他这话的语气怎么软得像哄孩子一般?
  他的目光烫得李汝萤双颊像是抹了辣油。
  她微微颔首:“我们先下山吧。再晚些,竹溪生该担心了。”
  “好。”
  坐在石阶上的空尘看着二人直摇头。
  有师兄长腿一屈坐在他身侧:
  “我说小师弟,七师兄没来时你日日盼着他来,他这来了你怎就唉声叹气的?”
  空尘很是严肃地看向他。
  “师兄,你说前些年七师兄宁愿被师父罚,也要去林中追逐鸟兽,是不是那时候,”他指了指李汝萤,“她就已经化成了人形?”
  那师兄噗嗤一声笑了,又喊了声“呆瓜”,便揉揉空尘的脑袋起身了,“那你可得好好去阁楼中查查经书,看有没有防止你七师兄受伤的好法子。”
  空尘点点头:“嗯!我一定会的!”
  说话间,李汝萤与申鹤余已向众人走来,与众师兄弟们道别。
  敞开的庖厨里探出了个稍稍壮硕的身影,他手上正用瓢从缸中舀着水。
  “哎,天色也不早了,用过斋饭再走罢!”
  “还是不了,再耽搁下去,师父又该叫我背书给他听了!”
  申鹤余想到自幼便揪着他背书的师父就觉得分外头痛。
  虽说他现下想学了,可别人逼着背跟自己主动想去背还是大不一样的。
  那时他每回出去,再回来时都需得背一篇文章才能进门,否则便只能在寺庙外吹风。
  无论山下是怎样的严寒或是酷暑,山顶上入了夜后,风冷得像刀子一般刺骨。
  申鹤余倒是很想有骨气的就睡在外头,可委实不想被冻成冰雕。
  无奈,哪怕冻得直哆嗦、眼皮又打架,也都得背过了书才能回到寺中住处。
  虽说他明知偷溜出寺会被罚背书,但下一回还是死性不改。
  毕竟寺庙再大,哪比得上山林更大?
  师兄弟们再有趣,有师父看着那也都是木头扎堆,远比不上林间的鸟兽们有趣。
  到后来,整个寺庙中的藏书竟都被他背了一个遍。
  他记事起,师父便是位白胡子的老和尚了。可师父教他习武时却矍铄得很,身手敏捷如同仙师一般。
  便是如今他再与师父对打,依旧打不过师父。
  曾经,他也想偷偷翻进寺墙里去,可师父总能第一时间拿着根长竹竿将他杖打下去。
  师父身手极好,常常令他避闪不及,挨了好一顿打。
  如今想起往日被师父打得落败模样,他依旧觉着憋闷。
  不过这回师父怎的还没出来?
  有师兄见申鹤余向禅室张望,笑道:“师父外出会友人去了,不会叫你背书饮夜露了,放心留下吃吧!”
  想起夜中寒露下背书的画面,申鹤余就不禁打了个寒噤。
  他忙拱了拱手:“不吃了不吃了,我尚还有事,便先走了!”
  他说着,拽起李汝萤的手腕便向门外走。
  师兄弟们挽留不得,叹惋几声便罢。
  空尘却扒着寺门很是悲痛道:“完了完了,七师兄没救了!”
  有师兄问他:“怎么没救了?”
  空尘很是哀戚:“七师兄从进门到出门,眼神就没有一刻离开过那女精怪身上,他定是被那女精怪荼毒太深,荼毒太深啊!”
  有人敲了敲空尘的脑壳:“你个小呆瓜,还真是少开了一窍。”
  “诶……算了不与你们说了!”
  ……
  李汝萤己将手从申鹤余手中抽出,如同上山时一般与申鹤余一前一后握住长剑两端。
  夕阳透过重重树荫,在山路上铺展开澄明的曲径为二人引路。
  山间的清风涤荡在胸腔中,令人心神开阔,几欲乘风踏云而去。
  上山时想着菱枝的事想着齐王的事,两人互相之间说起话来并不觉得有些什么。
  可现下下山了,虽事情尚未解决,可不知为何竟都心照不宣一般,对此闭口不谈了。
  一时间耳边只有蝉鸣声、偶尔的猿啼声、叽叽喳喳的鸟雀交谈声。
  李汝萤细细听着,恍若真要从中听出些趣闻来。
  申鹤余张开口想要说些什么,但脑中像有一团浆糊糊住了一般,竟什么也想不出来。
  他指着路边的小花说花开得真好,又指着地上成群结队的蚂蚁说整齐,见她不怎么感兴趣,便又说这儿的夕阳真是不错,这树林里也是凉爽不已云云。
  听得李汝萤其实很想问他一句,他果真不是第一回 来么?
  如果不是的话,那他为何这般聒噪?是要跟林间的蝈蝈比个短长么?
  好在她坚持了又坚持,终于见到了竹溪生的小院。
  “哎,这边,不对不对,再往左些,哎对对对,就要放在这儿我的花才能见着光!”
  院内,长袍广袖的竹溪生正指挥着几名兵士为他搬着花草。
  金吾卫将军黑着脸道:“不是我说,竹先生,我们是来抓贼的,不是来给您收拾院子的!
  “这一下午,光是您家的锅碗灶台就刷了两遍,还有这花,您放这不行,放那儿又不行,您倒是快些给句准话!”
  竹溪生像没听见一般,伸手盖在眼上,仰头看了看天,咂舌道:“这天都要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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