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众人坐在溪流两侧,正行着曲水流觞的风雅事。
申鹤余向着花团锦簇之中细细打量,却如何都没找到那一道素来青绿的身影。
崔十九来得早,指着身旁的蒲团对他招手。
申鹤余在他身侧落座,只啜清茶而不饮酒,期间偶有才子佳人前来攀谈,都只是恹恹地回话,反将目光向着皇子皇女那边打量。
高雅的琴音徐徐传入耳中叫他觉着嘈杂得很。
分明其余几位公主都来了,她为何还没来?
他起身走向李玉稚身侧,行了一礼。
李玉稚问:“这位少君是?”
申鹤余道:“某是崔公子家仆,公子托某来问,荆山公主今日可会前来?”
李玉稚原本因他相貌清秀,而对他升起的一丝好感瞬间骤降。
挑眉道:“本公主如何知道,大抵尚忙着去讨姑母欢喜。”
申鹤余拱手一谢,匆匆出了齐王府。
他策马一路行至长公主府后墙,初夏晌午的暖风反倒令他忽然醒神,虽已下马,却不再下一步动作。
他如何就来到此处了?
不过旋即,他心下却又坚定:好些时候未看大将军了,他是来探望大将军的。
想罢,他深吸口气,爬上了墙头。
府墙以内,池岸的水榭中,李汝萤正轻摇着摇床,目光温和地落在白柰的睡颜上。
清风徐徐吹动水榭的纱幔,有长长的影子打在了进来。
李汝萤回首一看,有些讶然。
“你如何进来的?”
话一开口,才意识到是句废话,他会翻墙啊……
她转言道,“青青已被接入宫了,田兄若实在犹对青青好奇,改日我将青青带去,叫田兄好好瞧一瞧便是。”
申鹤余一怔,旋即道:“我并非来见瑞狮。”
她狐疑望他。
她的眸子有些令他一瞬发昏,他向她走近了些,目光垂在了摇床上。
“我来看看小白柰。”
话音才落,便见白柰瘪了瘪嘴,忽然睁开了双眼,看着申鹤余咯咯咯地笑了。
申鹤余顺势将她抱起逗了逗。
“白柰啊,有没有想阿耶啊?”
“你浑说什么?”
“白柰也是我救上来的,我怎能忍心叫她自小没了阿耶的疼爱?公主,不若这般,你也委屈委屈,便扮她的阿娘吧?”
李汝萤的脸被日头晒得有些烫,道:“你莫浑说!”
申鹤余道:“公主,你这般想,若日后你我各自婚配了,白柰便能有两对疼爱她的耶娘,咱们这是各论各的,你犯不着生气。”
李汝萤挑了挑眉,道:“那好吧,不过姑母已认阿柰做女儿了,我现下是阿柰的阿姊,你既这般说,那我也不必介怀你占了我辈分上的便宜。”
申鹤余一噎,轻咳一声:“我细细一想,我如今尚未加冠,便不好做人阿耶,还是姑且做阿兄吧。”
“随你。”
申鹤余忽问:“公主今日怎么未赴诗会?”
昨日他可是缠着兄长教了他一整天诗,在那诗会上背些前人的诗文进行接龙早已不成问题。
李汝萤尚未答,便听雾月忽在水榭外唤她道:
“公主,长公主唤您一并用膳。”
“田兄来得不巧了,入夏后,府中做的膳食不多,便不好留田兄用膳了。”
李汝萤对申鹤余盈盈一笑,请雾月送申鹤余出府。
申鹤余却道:“方才公主答允专门叫我见一见瑞狮,明日午后此处,一言为定。”
第32章 一对璧人她竟爱慕他的兄长
其实李汝萤那句话原本是句客套话,实在没想到他真会应下。
然话既说出了口,便没有反悔之理,是以次日她还是守约将青青带来了长公主府。
想着时候尚早,她便与李漪一并在后院消食散步,原本伏在树下的青青却忽然睁开了眼,欢快地跑去了墙根下跳动。
而后,在李汝萤、李漪以及身侧仆从的注视下,只见申鹤余从墙外翻了进来。
一侧的年长姑姑忙要喊侍卫抓人。
这贼竟在长公主与公主的眼皮下偷翻进府,真当府中守卫是吃干饭的不成?
李汝萤忙拦住那姑姑:“姑姑,此人是来寻我的。”
准确来讲,是来寻青青的。
李漪摆了摆手,专注地打量起了眼前的少年。
蜂腰猿背,身手矫健,瞧着便是俊俏又不失力量的小郎君。若阿萤欢喜,与阿萤堪称是一对璧人。
只是这小郎君站定后,这又是从墙外接了一麻袋什么进来?
申鹤余被喊人的声音一惊,接肉袋的手一僵,乍一回身,便看到一束束探究的目光向他打来,他只觉着头皮一瞬发麻。
他忙上前见礼。
李漪问:“不知少君年庚几何,家住何处,可曾婚配否?”
申鹤余正要开腔,便听李汝萤道:“姑母,阿柰该午困了,姑母去哄一哄她可好?”
李漪笑嗔了一声,领着仆从们一并走远了。
众人走远些,李汝萤看向申鹤余:“我以为你这回会走正门。”
申鹤余尬笑了一声后,顾自又去墙侧将那袋肉给接了进来。青青则全程跳接着肉袋,肉袋才落地解开,便急急一头钻了进来。
李汝萤看着青青那圆滚滚的体格,眉头不禁深锁。
这些时日她一直没能陪在青青身侧,致使近日乍见青青,发觉它竟已胖了两圈,怎么都不像这般年纪的狮子该有的体格。
这两日她其实已对它的饮食进行控制,现下虽知田鹤余是一番好意,可这也太暴饮暴食了些。
是以,在申鹤余将肉喂了一半之时,李汝萤再也忍不住道:“田兄,不必再喂了。”
申鹤余看她一片关怀的神色,道:“公主,我不累。”
李汝萤眉头锁得更深:“青青今日用过了。”
申鹤余这才将麻袋又
重新系好。
李汝萤看着与他分外亲近的青青,感慨道:“说来也怪,不知何故,青青竟与田兄这般亲近。”
申鹤余道:“许是我自幼喜欢鸟兽,沾了些鸟兽的缘分。”
李汝萤这才想起他似是养了只鹰,现下果然栖在墙头。
“这鹰可有名字么?”
“三竿。”
“可是因它能飞得似太阳一般高?”
“不,是因我遇到它时,尚在佛寺之中,需日日跟着师傅们做早课,那时我最想做的事便是能睡到日上三竿。”
申鹤余忽转身问她,“公主又为何给瑞狮取名青青?”
他其实一早就想问了,分明大将军是这般威猛,可日行千里,怎就起个女娘似的名字?
李汝萤矮下身,指了指青青的眼瞳。
“我初见青青时是一个雨夜,那时它瑟缩在灌丛中,一双青蓝的眼睛像宝石一般明亮,所以便唤它‘青青’。”
申鹤余听她这般讲,不禁想起了他初遇大将军时,也是在雨夜。
难怪那夜他久寻它不得,竟躲去了灌木之中。
李汝萤追忆道:“那时它还是好小一团,虽叫声有些古怪,我却以为它只是只被人遗弃的小猫,便将它抱回了寝殿。
“可次日我去寻阿兄,才知原来它便是那只丢了的小瑞狮。阿兄见我喜欢它,便禀过阿耶将它留在我身边了。”
“公主必定极其心爱瑞狮。”
申鹤余又轻描淡写地问了句,“然有人传言说,公主时常苛待瑞狮,不令瑞狮吃饱肚子。”
“你不觉着青青如今比你初见它时胖了许多么,听宫中医官讲,如此不利于它身体康健。”
李汝萤抚了抚青青翻起的肚皮,“说来也怪,有段时间我因它食肉太过,控制它的饮食,可那段时间它却比平常重得还要快!”
申鹤余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难怪……
他忽觉着,那夜他以为是她苛待了大将军,才致使大将军只能吃水里的鱼,便喂了大将军整整一麻袋的肉,那时她铁定是气坏了。
出于几分赎罪的心思,他起身道:“既然公主担忧瑞狮身体康健,不若将它交由我,我将它带去山林之中跑上一跑?”
李汝萤断然拒绝:“这便不必劳累田兄了。”
申鹤余道:“公主放心便是,我自幼在山林同鸟兽接触,知晓如何唤它们,定劳累不着。”
李汝萤:“……”
她这是客套话而已啊……
她一想到他曾经将竹溪生的竹笋带跑了那般远,险些叫竹笋被人卖了,她便担心青青也会误入陷阱。
她索性不搭腔了,只说自己尚有事,叫许慎在此陪他,转而抽身离去。
李汝萤既走,申鹤余也没甚久待的意趣,不多会也告辞,临出门时,便听李漪道:“下回不必翻墙了,走正门便是。”
……
李汝萤乍想起屋里尚有先前申昀送她的话本,抱上话本便去了申府。
是故申鹤余回府后,遥遥地便看到自家兄长正在前厅与女子攀谈,心道兄长终于开窍,便要上前调侃兄长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