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记忆中最后的画面是——他落入了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怀抱。
*
艾德里安认为自己的计划执行得相当完美,只是在最后出现了小小的疏漏。
他可以解决这个,艾德里安在被叫住的时候想,还好加起来,总共准备了计划abcdefg。
当然啦,计划如此成功也不止是他一个人的功劳,还要感谢大名鼎鼎的炼金术师维卡出售的药剂。
扭曲其他人眼里自己形象的药剂,让雪臻没有第一时间识破自己,给了他可乘之机。
倒在怀里的雪臻看起来温和无害,很难想象对方拥有着能瞬间碾灭自己,惊人可怖的能力。
艾德里安微微弯腰,手臂从膝弯下穿过,丝毫不费力地将雪臻抱起来,大步迈向前。
他不会杀了雪臻,因为这不在计划之内。他又不是什么丧心病狂的,恐怖片里的杀人魔角色。
上流社会的精英,就比如自己的伪装身份——轻浮高调、每天挥霍着金钱和青春的艾德里安,才是死不足惜的角色。
但他也绝不是惩恶扬善的超级英雄,一切的目的只是出于有趣。
白天你是一个人人艳羡的、轻佻愚蠢的花花公子,晚上你却摇身一变,亲手策划了一场混乱,一场袭击,一场灾难。
这难道不有趣吗?
轻巧地绕过一摊散发着腥臭、看不出形状的怪物尸体,他低下头,贴在雪臻的耳边,“我不会杀了你,亲爱的。”
——像这样抱在怀里,感觉还挺软的。
整个拍卖会现场的结构,电光石火间,在脑子里如有实质地构建出来。为了策划今晚的事情,他早已将此铭记于心。
没有人会注意到他的异常,因为星使的脸是最完美的通行证。
走廊的灯没有点亮,厚重的地毯吸收了脚步声,噪音远去,四下无人。
时间紧迫,他加快脚步,掂了掂怀中的人,察觉到那略低于常人的体温。
进入二楼走廊后,再向左拐,映入眼帘的是第一个房间。
艾德里安低头看了一眼沉睡着的雪臻,散乱的发丝遮住了纤长的睫毛,衣服因为自己粗暴的动作变得凌乱,领口处的扣子松开,露出柔韧白皙的脖颈。
肌肤冷腻,锁骨轮廓分明,修长的脖颈仿佛无需用全力,便会在他的手下断裂成两截,留出汩汩鲜血。
用脚踢开门,里面半个人影都没有,只有敞开的窗户吹着寒风,露出窗外深海色的天空。
艾德里安将雪臻放到床上,又顺手捏了捏那张无知无觉的脸。
该做最后一件事了,他想。
艾德里安从怀里拿出一封留言信,轻轻地将它放在雪臻的枕边。
“晚安,好梦。”
艾德里安掀开窗户,风呼啸着灌入室内,迎着寒风,窗帘飞舞起来。
没有半点犹豫,他纵身跃下,于是除“悖论”以外的一切,都被他抛在了身后。
*
“雪臻。”
声音由远及近,产生层层叠叠的回声,如同海浪击中了他。
雪臻睁开了眼睛。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俊美精致的脸,而他在昏睡前,看到的也正是这张脸。
瞳孔不自然地放大,雪臻下意识拉开了距离,霜雪在指尖凝结着,透露出威胁的气息。
“放松,”星使像是怕惊吓到他,声音极其温柔,“我是真正的星使。”
没等他继续盘问,星使先一步证明自己,“昨天中午,你刷我的卡点了一份‘致死量豪华鸡翅套餐’,晚上回去后,我还替你收拾扔掉了空的可乐罐。”
无意识间显现的冰雪纹路消退,雪臻问:“我睡了多久?”
“8个小时,”星使回答,“你现在已经在逐日庭了。”
第23章
“那个变成你的样子的人……”
“别急,”星使却温和地打断他的话语,“饿了吗,先陪我一起吃饭吧。”
星使交给他点餐,于是他理所当然地没有选择逐日庭提供的免费餐食,拿过星使手机,在花花绿绿的app上挑选着商家。
“你和安安的口味倒是很一致,”星使说,“给我随便点一些就行。”
逐日庭的外卖是送不进来的,一楼有专门负责帮取快递、送外卖上楼的人。
外卖大概二十分钟就送到了。
“钻石没被偷走,”星使打开外卖包装,“不管怎么样,这都算是一个好消息吧。”
自从他醒来,这是星使第一次主动提到拍卖会的事情,而内容却与雪臻的认知大相径庭。
雪臻抬眼看他,“我亲眼看到那个人手里拿着钻石,还是说,你们抓到他了?”
“没有抓到他,”星使扔掉一次性餐具,将食物放进白瓷盘子里,“展览的‘悖论’是假的,乌瑟尔亲口告诉我的。”
“为什么?”
这倒是能解释乌瑟尔如此镇定的缘故。
“他从一开始就不想卖掉‘悖论’,只是想用‘悖论’的噱头,方便让虹羽集团在都市发展,”星使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冷漠,“他有拍下‘悖论’的财富方面的自信,自信到他甚至没有让真的‘悖论’被展览出来。”
“他想要‘悖论’,只想占为己有,甚至不想令不相干的人一睹真容。”
雪臻接过星使递过来的餐具,“原来是这样。”
“这些都不重要,”星使微微拉长了声调,“你没出事情就好。”
雪臻点的是椰子鸡,一口下去,顿时觉得整个人都活过来了。
睡了八个小时,他是真的饿,专注地吃着椰子鸡,低着头没有说话。
但是他心里还在想着问题,倒是没仔细关注对面星使的动作。
“我本可以做得更好,”星使忽然说,“不管是异能者的伤情,还是你被人掳走。”
雪臻放下筷子,“这不是你的疏忽,你无法预料到会爆发这种级别的事故啊。”
星使没有在笑了,神情一瞬间冷下来,“我总是可以做得更好,我应该做得更完美。”
虽然他可以掩饰过去,可以将自己的情绪分割成碎片,然后挑挑拣拣,整齐迅速地将它们放在各自独立的小盒子里。
有的盒子不会再被打开,有的盒子则不同。
然而。
某种尖锐的、极端的感受撕扯着他,挫败感紧紧地纠缠在心底。
——如果没有达成预设的期许,那么毫无疑问地,他就应该承担相应的责任。
“你在想什么呢,”雪臻的声音里充满了不赞同,“你难道想赶在它发生前阻止这一切吗?那是不可能的,没有人能做到,想要这么做的人都失败了,即便是……神。”
那不是什么愉快的回忆,神——他的主人,也最终失败了。
“至少我应该及时赶到现场,”星使的声音低沉,带着令人不安的温度,“而不是让那个人将你带到楼上。”
“带到楼上?”雪臻问。
雪臻睁开眼就身处逐日庭,根本不清楚在自己昏迷期间发生了什么。
“他没有故意破坏监控,”星使金色的眼睛沉寂如夜,“我回到现场没有找到你,第一时间调了监控。”
有一部分的话语被星使吞下,没有说出口。
比如,那个人如此暧昧地抱着雪臻,甚至在将他放到床上的时候,顺手捏了捏他的脸,接着又在如此近的范围内,贴着耳朵说了一句悄悄话。
星使根本不知道那个人说的是什么。
而他并不准备谈及这件事,没有任何理由去告诉雪臻这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他该说什么呢,难道要对雪臻说——“那个人捏了捏你的脸,又在你昏睡过去的情况下,暧昧地在你耳边低声轻语”吗?
这也太荒谬了。
如果真的这么说出口了,他几乎能想象出雪臻的神色——
不解地,带着点疑惑,又习以为常地。
雪臻一定会用这样的神色,注视着星使,认为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他又没有因此受伤。
不知为何,这个想法如同木刺一样陷进了星使的皮肤里,并且他根本不知道如何将这根看不见的木刺取出来。
“你们还发现了什么?”
星使快速收敛思绪,再开口时声音平简如常,“一封留在你枕边的信。”
“信上写了什么?”
“这绝对不是他最后一次的行动,他会让我们拭目以待,诸如此类的威胁和炫耀,不是手写字体,分析不出多余的信息。”
“异能者?”雪臻从碗里抬起头。
“90%可以确认,初步推测是未在逐日庭登记过的异能者,能力可能是和控制异界生物有关。已经和临近城市的警局联络了,他们会交叉比对已记录在册的异能者。”
“就算他能轻而易举地控制那么多的怪物,但它们是从哪里突然冒出来的?”
“废弃的地下通道,”星使说,“拍卖会场地的前身是大型博物馆,建造的时候就设计了一个地下通道,但是从博物馆倒闭之后就不再使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