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她……”乐知年探头间估计看清了什么,尾音开始发飘,拽住了身边人的胳膊,“是正常模样吗?”
  方恕生一推破烂眼镜,捡起那把短刀,麻木道:“我们装成职工吧,或许还能逃过一劫,你觉得呢?”
  *
  与此同时,地下车库,控电室内。
  恢复针剂和止血凝剂不怎么管用,庾穗索性以自身灵力给人治伤,她没问进来的其他成员怎么样了,只说:“陈延桥呢?”
  宋皎眼睫动了一下,说:“没联系上,我希望他没有进来,靠谱点把所有人捞出去。情况如果更糟一点,很可能当时回答乐知年的声音根本不属于李意扬,那扇门也的确是在我们进来后就关上了。”
  庾穗拧眉。
  “我的感觉很不好,庾穗,我怀疑……联会不是很干净。武器失灵了,袭击我们队的东西熟悉每名成员的术法流派和自身弱点。”讹兽对所有阴谋和谎言敏感,但半血的准确性会下降,宋皎缓慢且不确定地说,“如果这些都不是巧合,那么我想,这或许是……一场围猎。”
  第48章 异同
  那么,围猎的目标呢?
  庾穗心念电转——
  这一趟,主动进来的,被动进来的,碰巧进来的……
  乐知年和方恕生是人类,不用这么大费周章;宋皎和江诵是半血,死在任何高危外勤里都不会引起比现在更高调的调查;郑钱没有着调,纯属见钱眼开,无妄之灾。
  邰秋旻勉强只算来路不明,那就只剩……有鱼?
  不可能,庾穗立即在心里反驳,单说文鳐这个原形,除却啖肉可治癫狂,本身象征丰收,还能有什么作用?
  “它过来了……”宋皎在这时说,尾音里强掩着恐惧的情绪。
  庾穗一愣:“什么?”
  “尸体,那具埋在高脚楼下的不明生物的尸体。”仍在流血的兔耳下耷,盖住了耳孔,宋皎闭上眼睛,抓着她衣摆说,“庾穗,别看它的眼睛,没有把握的时候,也不要攻击。”
  她们像是铝盒里香气四溢的速食品,外面的伪物垂涎欲滴,还在不停地撞击门板,四面八方都是抓挠和挤压的动静。
  她俩头顶斜上方,空间扭曲波动,突然蹿出几枚带着亮光的锐器来。
  庾穗转身挥手间那几朵光亮落地熄灭——那不过是数枚形变的回形针。
  但她忘了要闭上眼睛。
  控电室深处,被黑暗笼罩着的地方,一层更加浓郁极致的墨蓝色轰然铺开,眨眼席卷而至。
  恍惚间,庾穗只觉得被看不见的大浪兜头砸进了水底。
  周围器械与声音全然消失,无边无际的空旷里,突兀陷下去一段更为粘稠的空间,如同乍然显现于脚边的断崖式海壑。
  庾穗呼吸急促,眼珠迟缓一转——
  那东西太大了,大到难以在第一眼就看清全貌,但会在脑子拼命构建出所谓全貌时,每个毛孔无助翕张,瞬间溺毙于无上悚然和压迫感里。
  那像是无尽深海里悄无声息,以难以察觉的速度,探过来的一头鲸。
  怪异,庞然,未曾记载,无法与当世任何一种已知生灵对照。
  没有攻击意图,皮肉半腐,透过那些发黑的骨头缝隙,隐约可见腹腔里滚动着无数肢体,那是还没有消化完的……
  宋皎或许拽了她一把,但庾穗感受不到四肢的存在了,她的身体可能早就被嚼碎了,早在时间这个概念出现以前。
  须臾,那东西睁开了眼睛,暗红的一对眼睛,遥遥相对,如同当空照水的巨型月亮。
  她横浮在地水界限的中央,分不清哪侧为泽,哪侧为天,只一下,就被摄住了心魂。
  “咚——”
  门上的唐横落地,锁开了。
  *
  “咚咚咚——”
  杂货间的门被敲响,很平常的力道和频率。
  透过门缝,可以看见门外那玩意儿还很人性化地退开半步等过几秒,见没人应门,再次上前。
  “咚咚咚——”
  “她还挺有礼貌。”乐知年一手举着哑火枪械,一手拿着拖把,干巴巴地点评。
  方恕生半缩在他身后,神经兮兮地到处乱瞟,片刻看见什么,疯狂扯他衣袖,示意人往后上方看——
  风管机里漫出来一段水墨状的蛇尾巴,还在延伸,像一路藻荇,片刻缠满了中央吊扇。
  门外那东西不满足于敲门,终于开口唤道:“小方……”
  方恕生头皮发麻,以气音说:“她怎么绕进来的,好长……”
  乐知年的重点很奇怪:“我就说这样叫很社畜吧。”
  门外还在唤:“小方……”
  “我有一个笨办法,”乐知年比划说,“等下我拽她尾巴,把她弄进管道里卡住,你立刻开门跑。”
  方恕生说:“那我们为什么不一起走窗户?”
  话音刚落,小窗上吧嗒贴上来一张脸,跟个破烂吸盘似的,有气无力地喊:“小方……”
  小方要晕过去了。
  乐知年很不理解:“她是怎么脑袋在这里,尾巴在那里,还能空出手来敲门的?”
  方恕生还没来得及说话,那东西自行进来了,很不讲道理。
  从门缝进的,跟一滩水似的,咕噜咕噜拱进来,又咕噜咕噜聚成个人形。
  它打开窗,让脑袋飞过来,又破坏风管机,让尾巴滑下来,开始旁若无人地组装自己。
  两人对视一眼,双双一愣,先是抱在一起瑟瑟发抖地嚎了半分多钟,而后一人胡乱攻击,一人冲过去开门。
  乐知年对此类情况有点半佛了,主打一个手边有什么扔什么。
  但是很遗憾,他没来得及同有鱼请教一些技巧性的东西,导致那些扔过去的零碎要么不见了,要么就跟挠痒痒似的。
  方恕生一脑门冷汗,拼命拧门把,急道:“怎么打不开!”
  而后他听见噗噗噗的几声,像是什么锐器接连射进皮肉的动静。
  他还以为姓乐的那厮终于支棱起来找到法子了,略显惊喜地回过头去,就见那玩意儿因后背疼痛半卷起来。
  它身形下移,没被挡住的一道亮光就这样直奔搞不清状况的乐知年而去。
  “小心!”方恕生肾上腺素狂飙,一个箭步冲过去扑开对方,没注意自己侧方来物,被伤了左大臂,瞬间疼得眼前一白,捂着伤口跪地。
  “对不起,我没有恶意,我只是想你们听我说些话。”秦珍树蜷在地上,拿尾巴半裹着自己,尾尖不住拍打着地面,边可怜巴巴地说,“作为交换,我能把你们送出去。”
  两人对此充耳不闻。
  大概是看跑不了了,乐知年已经置生死于度外了,还有心情调侃:“你不要用命救我啊。”
  “谁用命救你了,就顺手的事,被你形容得这么恶心!”那臂膀直接被撕开一道口子,深度近一厘米,伤口很不规则,方恕生疼得直抽气,不重复地骂了能有两分钟,末了抹脸来一句,“我早就想说了,你这人能不能有点边界感!”
  “好,你们写书的脑子就是转得快。”乐知年给他裹完伤,按照轨迹找到了那枚半嵌进墙里的所谓暗器,他拔出来,有些乐,“这是……这武器挺社畜哈……”
  那是一枚回形针。
  *
  “你别扔我的啊!这玩意儿又不是批发货!”郑钱万分心痛道,“很贵的!”
  鸟群集结的小型风卷冲进了门,又赶上空调管道里爬出来源源不断的青鸟,整个办公室没多久就变得乱糟糟的。
  有鱼如愿以偿趁乱毁了那几幅画,但回形针甩完了,正巧那姓郑的在他面前唰啦开了伞——为挡青鸟飞扑冲撞。
  那破伞就跟个可移动悬挂杂货摊似的,下头缀着好多红白棉线、符纂、石头和铜钱,他看也没看,顺手扯下一溜物什,甩过去。
  结果那几枚铜钱连毛都没伤到,鸟群里炸开一团无伤白烟,而后扑通扑通落下几只傻兮兮的灰兔子,滑稽地蹦哒过几下,被这情景吓得一一蹬腿,相继化成了灰。
  邰秋旻歪歪脑袋,好奇间睁大的眼睛一
  略弯,对此发出无情嘲笑。
  有鱼:“……”
  “你家契兽怎么一直看戏啊!”郑钱手忙脚乱地去关伞,“开错了开错了,哎呀这是平时耍杂技用的!”
  有鱼一言难尽地瞥他一眼:“你们工资到底有多低,怎么各个都在赚外快?”
  郑钱顿时螃蟹步离他八米远,企图重新开伞的当口,被一只突然出现的拖把头砸了个正着,还好是新的。
  邰秋旻就着倚柜抱臂的姿势,稍一抬手,藤蔓编结的盾网竖于身前,于半空拦下一箱抽纸巾,那写着“爆!啥地方都好用!”的随箱广告牌添乱似的弹出去,飞插到了郑钱发辫里。
  “你能不能让他直接编个网兜子!又不让烧又不让炸!”郑某的伞也卡住了,拖把头又挂在银饰上,一时间扯也扯不下来,他咆哮道,“它们怎么繁殖得这么快啊!那谁!你是不是又碰那株植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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