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一边说着:“行,好,没问题,我这就让我们家阿穗半夜加个班,搜搜那些高层的梦,争取挖出点不为人知的黑料来。”
  李意扬一脸你真会开玩笑的豪爽笑容,睁着双无比清澈的大眼睛说:“别闹,阿生都去明枫上班啦,他和江队关系这么近,你还不知道喽?”
  乐知年一时不知该作何表情。
  那俩近不近,近到什么程度他着实不太晓得,反正他和当中任何一位都没近到突破同事成为朋友的程度,只能打着哈哈转移话题:“话说回来,生生是联会妇女之友吗?我看你们都挺喜欢他的,连宋组都对他轻言细语。”
  李意扬笑道:“正儿八经的人类啦,联会好多生灵看着他长大的,小的时候遇着点事就到处摇人,粉面团子又经常被吓哭,总是皱巴巴的,大家都把他当族弟养。”
  虽然各族生灵对待族弟的方式各有不同,有的对方恕生来说过于抽象并超前,后者无法理解且难以承受,在他的角度里,或许没有想象中同他们关系亲近。
  “那……”乐知年哦过一长声,“江哥也是看着他长大的?”
  “不是不是,他俩一起长大的,”李意扬转眼见他满脸不可置信,“我是指江哥化形成人后啦。”
  乐知年说:“那他俩最近闹什么别扭呢,奇奇怪怪的。”
  “他们关系比较复杂啦,”快到江诵办公室了,李意扬不欲多谈,拍拍他肩膀,头也不回地走了,“要打听,问你江哥去。”
  她走起路来也有点一跳一跳的,很有活力,乐知年怀疑这是被宋皎带的。
  “我担心他揍我,唉,不能八卦的人生有什么意义。”他半真不假地回过一句,而后转身拧开门,见新搬来的长白板前站着话题人之一,单只袖口卷起,露出一截麦色的小臂。
  江诵身前的板子已然写了大半,水域、植物、信物、水晶棺材、献祭、肉身、育腔等等关键词,旁边还有锞子拓下来的花样和字样。
  乱七八糟的,可谓一团乱麻。
  乐知年形容夸张:“天呐!您该不会没睡吧!江队!”
  江诵习惯了他时不时的抽风,只摆手说:“眯了一会。”
  乐知年反手关好门,近前几步,随手捡起桌上最近的一份资料翻开,点头随口说:“瑞思拜,瑞思拜。”
  江诵放下记号笔,瞬间进入工作模式,退开几步,抱臂问:“你觉得,这是某种文明吗?”
  “或许是某种信仰,”乐知年侧身倚靠在长桌边沿,“很像那种没有成神的野仙,路子比较邪,应愿的方式也很歪,钱财什么的不知来路,所以许愿者还愿时很容易把自己搭进去。”
  江诵摸着下巴说:“这两起事件里,唯一出现的、勉强算是仙的东西,就是那个坡水娘娘。”
  “可是……”乐知年耸耸肩,“不排除这两起事件没有关系。”
  他说着扶过眼镜,绕过江诵,走进白板,见最底下写着三行完整的句子。
  【进程一旦开始,无法阻断,不可强求。】
  【每场梦境,每个愿望,每次祷告与祈求,都是罅隙蚕食的途径。】
  【人人皆刀俎,减少欲念,保持平和,避免过多幻想与索求。】
  “很难。”他点评道,“这是哪里来的……箴言吗?”
  江诵朝他手里和桌上的资料扬过下巴:“最近一次的罅隙记载,没有初期,只有实体发展年份,是联会已故创始人之一留下来的。”
  内容起于十九世纪中期,始于二十世纪70年代末。
  遗憾的是,里面和罅隙有关的记录很少,特别是深层次的东西,说得模棱两可的。
  记叙者似乎在避免把一些东西完整留下来,记载的大多是那个时代的见闻与经历。
  导致那玩意儿更像是某种日记,或者是大事件簿,参考价值不算大。
  “但是在影视城事件中,他们发现的本子里,柴桑的记叙是能对上的。”江诵说。
  “鱼仔和阿穗看不懂那上面的文字,唯一能看懂的生生只记得一点,”乐知年一手叉腰,一手拿着资料扇风,“要是那玩意儿能带出来就好了。”
  而后他话音刚落,门就被敲响了,笃笃笃,很端正的三声。
  “进。”江诵扬声说。
  有人自外拧开门把,推开条缝,探进个毛绒绒的脑袋,
  “生生?”乐知年转身之际顺手拉下挡片,遮住了白板上的内容,他扬出个笑,招呼,“约饭吗?”
  “我来送个东西,”方恕生看着精神状态不太好,大抵是病了还没痊愈,有点蔫巴,正探手把一个黑乎乎的本子举进来,“这本册子,是今天早上突然出现的。”
  当时他挤完早高峰,将将抵达工位,叼着面包片打开背包准备工作,就见这玩意儿躺在最上面。
  安安静静的,封皮花纹凸起,折射出冰冷的弧光。
  方恕生浑身汗毛一炸,心不在焉熬到下午,思来想去,第一次翘班赶来联会。
  “真是,”乐知年缓慢笑起来,拊掌道,“瞌睡来了有人递枕头。”
  江诵已经上前把那本子接过来了,却发现那东西翻不开。
  “我试过了,书页像黏住似的,打不开。”方恕生见状说。
  江诵说:“我等会拿去技术组,谢了。”
  方恕生摇摇头,拉过背包带子,偏头要走:“那我先回……”
  乐知年眼珠一转,一把拽住他胳膊,把人拉进门,笑意盈盈地说:“生啊,听说你进明枫了?”
  江诵眉头一皱:“你进明枫了?什么时候的事?”
  “那公司不是很难进吗?”乐知年附和。
  方恕生却说:“我不知道啊,那天我看他们急招,我就投了,后来就面了,稀里糊涂就过了。”
  江诵&乐知年:“……”
  江诵要说什么,被乐知年开口打断:“感觉怎么样?”
  “不怎么样,”方恕生一脸郁闷,“我现在发现通宵赶稿挺好的,贫穷和自由不可兼得,但是牛马和猫咪可以。”
  “你是不是养不起露露了?”江诵戳穿说。
  方恕生抬过眼镜,冲他咬牙微笑:“不,我只是去找找灵感。”
  “你新书准备开职场文学啊?”乐知年半捧场半不捧场地说,“相信我,上过班的牛马是写不出甜蜜职场文学的,和同事或者上司谈恋爱是什么恐怖故事。
  方恕生:“……”
  江诵说:“没关系,但可以在发泄状态下输出草字头职场文学,现在市场风向挺好的。”
  方恕生:“……”
  他眼神在两人间来回走过一遍,叹了口气,说:“你们到底想干嘛,直说好不好。”
  乐知年立马顺杆爬:“是这样的,生,打个商量呗,我们有个案子……”
  “乐知年!”江诵反应过来,沉声喝道。
  后者噤声。
  方恕生看过他们一眼,想了想,居然松口道:“可以,不过这次立功的话,直接把我收进来成吧?”
  “当然没问题,”乐知年一副会里福利颇好的表情,甩出重磅炸弹,“外面七十五岁退休,联会四十五就退啦!”
  方恕生闻言双眼突然放光,以一种死人微活的声音,颤抖道:“真的吗?!”
  “真的啊!”乐知年掷地有声,“因为不一定能安稳活到下一年生日啦!抚恤金也超高的哦!”
  方恕生愤然甩开他的手,扭头就走:“回见,有消息会第一时间通知你们的。”
  “真的不约饭吗?”乐知年扒着门框遥声问。
  方恕生摆手说:“下次吧,请的小时假,还要回去加班呢。”
  “我问过我家老爷子,乐家人为什么这么短命,”乐知年关好门,啧声回头,“他支支吾吾好久,才憋出来一句,这是天罚。”
  江诵一脸你给我说这个干什么的表情,扯着嘴角笑了一下:“话题转这么快,感同身受了,要我安慰安慰你?你放心,你会让你们平安活到退休的。”
  “我谢谢你。”乐知年梗了一下,嘴角抽搐,片刻正经下来,“老大,我只是想再次提醒你,有的事非外力可为,亦不得解。”
  江诵没说话。
  “这东西存在这么多年,最早的记载能追溯到东晋十六国,正史上只一句‘人相食,白骨遍野’带过,什么都不敢细说,留下一些稀奇古怪的疑难杂症也可以理解。”乐知年说,“说不定罅隙就和日月食一样,是有一个固定周期的,生灵无法抗衡,只能熬过去。熬过去就好了,几千年,人类文明也没有断带嘛。”
  江诵摇头:“我知道,但有些事,我暂时不能和你们细说。”
  “预知梦是吧,我明白了,有些东西说出来就变了。”乐知年扬扬手里的资料,翻到一页,反手亮给他看,“不过你发现没有,有趣的是,这个传说中的创始人之一,其署名姓常,名字旁边的徽记很像一只猫爪。”
  “有趣的是,你们乐家的传家宝,庾穗庾女士,活了这么久,”江诵只看了一眼,没接茬,“对罅隙没有任何见解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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