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他目光转向五条悟
“你知道的。”
五条悟点了点头
“是虎杖君吧?他的确更适合宿傩寄生。”
不过他并没有赞同伏黑甚尔的话
“但是也不能排除,正是因为千沢没有那么适合宿傩寄生,羂索才更想用她作为容器的可能。
毕竟那两个混蛋可不是什么情深意重的友人啊。”
“千沢的无咒力体质刚好能够很好限制宿傩的发挥,就算千沢陷入了沉睡,用这样的身躯复活的宿傩也会收到咒力的限制,到时候羂索给他多少咒力,他才能用多大的力量,就像给一只狗套上缰绳一样,羂索就抱着这样的想法也是可能的哦?”
五条悟思考着说道。
不得不说的确是很有道理的推理,只是在场的另外两个人好像都没有非常赞同的模样,伏黑甚尔沉默着,而夏油杰则是从沉吟中微微抬头,用着他一贯的,有些谨慎又缓慢的语调道“逻辑上这样是有道理的,只是——”
“只是——?”
“只是总感觉没这么简单诶——”
伏黑甚尔接话道
“说起来那个家伙、她,她已经醒了吧?既然她已经恢复意识的话,你有问过她什么吗?”
在之前的叙述中五条悟下意识地隐去了千沢那轮回了 99 次的血腥梦境,夏油杰和伏黑甚尔都以为她只是被迷晕昏了两天而已。
五条悟吸了口气,慢慢吐出,
“她……精神状态不太好。”
了解自己这位故友的夏油杰很快眼一眯,有些敏锐地重复了遍“关键的情报就在她的身上,只有和羂索对峙过的千才知道。
而你问都没有问她就来找我们两个商量?”
“有些不对,悟,你——”
夏油杰原本想直问
“你隐瞒了什么”,只是话快出口时却突然一顿,他不太自然地停顿了一瞬,话头在舌尖上一转。
“她精神状态不对是什么意思。”
“啊啊……”
五条悟看起来有些痛苦地抱头,夏油杰自然看出了他纠结的态度,不过更让他在意的是,五条悟纠结痛苦把头埋在手腕间的时候下意识别过脸避开了他这边。
这样细微的动作让夏油杰愣了愣,不过很快五条悟就从桌子上蹭一下抬起头来,夏油杰不确定自己有没有看清五条悟快速掠过自己的复杂眼神。
……?
“就是,她被羂索抓到后,并不是单纯的昏迷。”
五条悟顿了顿
“羂索设计出了专门针对她的药,我搞不清原理,但是这种药会让她梦到最恐惧的事情,而且不断轮回。”
“由于梦境与现实的流速并不相同,我唤醒她后,她已经在梦境里被折磨了很久。
这样的精神创伤,现在还没有太缓得过来。”
夏油杰目光一下凝滞,飘忽在空中,他像金鱼一般徒劳地张嘴却难以吸入氧气,不过这样的失神很快就被他敛去,他微微低下头,冷静道“所以这就是你之前提到的,羂索想摧毁她的灵魂,让宿傩侵占她身体的方法?”
伏黑甚尔也沉默了会,只是他的沉默在夏油杰的表现之下并不明显,如果不太去看他手臂上鼓起的青筋的话。
“不管那个脑花目的是什么,他现在做的都在表明,他就是想要摧毁那个家伙的精神吧?”
伏黑甚尔是喊人绝不太正经喊的人,似乎他身边每一位人都没有得到过他太正经的称呼,经常是“喂”
“你”
“你小子”
之类的话,只有稍微熟悉的人才能得到他特定的称谓,这甚至会有些让人受宠若惊,比如惠的“小混蛋”,偶尔喊五条悟的
“六眼”
“五条家的小子”。
千沢一以贯之的
“那家伙”。
不过脑花这个称谓肯定不在上面之列,只是由于伏黑甚尔觉得这个罗马音的读法太拗口,因此随心取了个昵称。
看起来好像是全场最身强无脑的人,实际上是全场阅历最丰富和细腻的男人继续慢慢分析道“暂时不去讨论他想要宿傩占据那家伙身体的原因,就把这个预设为他想要达到的结果话,可以看到那个脑花的行动轨迹的确都是围绕这个目的而来。
给千沢下药,”
伏黑甚尔突然停顿了下,他眉眼间掠过一丝隐晦又恍然的神色,似乎不是因为这个话题。
“给千沢下药,而且是摧毁她精神的药,是想要压制她的灵魂,只是由于药物直接作用于身体,和那家伙共用一个身体的宿傩也会受到影响。
所以这次失败了。
那个脑花肯定会吸取这次教训的啦。”
伏黑甚尔抬起眼来,他嘴角的竖疤,配上他上挑的风眼,无端便有十分的杀气和冷戾。
“所以后面他甚至可能不会出手,让一个人精神崩溃有很多兵不血刃的办法,如果真的有很恐惧的事情的话,一点暗示或许都能够让人崩溃。”
“尽量别让千再和羂索接触了。
“夏油杰思考道。
伏黑甚尔没接话,只是眼直直盯着沉默的五条悟,他的绿眼在晦暗中又冷又亮,像毒蛇的竖瞳,吐着信子声音嘶哑“最重要的还是,要知道她最恐惧什么——”
“六眼,再隐瞒千沢的梦境,就不太好了吧?”
——五条悟先没回答伏黑甚尔尖锐的问话,而是头略略往夏油杰那边偏了偏,
“千还是会有主动和羂索接触的可能,如果要拦她还要想想办法。”
没有收到回复的伏黑甚尔倒也没有催促,只是眯了眯眼,嘴角撇出些微妙的弧度,目光极有重量地沉在五条悟身上,等着他的后话。
五条悟仿佛没有注意到这极有压迫感的目光一般,目光盯着桌板,慢慢解释道“千遗失了一段对她很重要的记忆,而羂索知道一些她无法知道的东西,可能她还是会要去试探、去求问。”
“嗯……”
夏油杰闻言沉吟了会
“如果强硬阻拦应该也会有办法的吧,没有咒力的千也有办法去强制限制人身自由——”
“不过我还是觉得应该先和千商量一下,看看事情有没有斡旋的余地。”
“嗯”
落点又回到了千沢身上,似乎一切问题的解决,都逃不开他们和千沢的交流,但是五条悟,他不想让他们和千沢交流,也不想他们——
“好了,该告诉我们她的梦境了吧。”
告诉他们,那个梦境。
——宿傩是在千沢被注射安定后醒来的。
一般精二类的镇静剂对千沢用处并不大,阿普唑仑更是她很早的老朋友,因此在一开始时她一直没有睡着,睁着眼,感受着大脑如同被挤压得一滴不剩,干瘪又难以回形的海绵的感觉。
服用阿普唑仑并不会让千沢的疲惫更加厚重,而是相反,里面的一些成分慢慢激活她的大脑,让她渐渐大脑开始兴奋,尽管大脑被榨干得像皱皱巴巴的破海绵,还是随着药效慢慢飘忽到云端上。
一种甜美的,让人上瘾的兴奋。
宿傩就是在这个时候和千沢被激活的大脑一同苏醒的。
他的眼在千沢抵在膝盖上的手背上裂开,红色的眼轱辘转了两圈,然后看向眼睫缓慢眨动,疲惫又迷惘的少女。
那双红瞳一眨不眨直直盯着人时更显出非人的异质。
将少女完整地囚禁入了那片深沉的血红色中——血红色,黄昏,如同铁锈一样漫天的碎云,和漫漫的黄沙。
99 次。
千沢这样的人类记不清梦境里的时间,而被封印过千年的宿傩是很清楚地数过了梦境中的每分每秒。
她的梦境构建得过于清晰又完整,时间换算为现实的时间将近六个月。
半年。
最初每一次五条悟死亡的时间线都拉得很长,因为一开始千沢还能与五条悟斡旋,将他的死亡拖得延后,只是从五条悟第一次死去开始,之后他每次死亡的间隔越来越短,以指数增长的速度死得越来越快。
因此半年这样漫长的时间,不是千沢失败的证明,反而是她努力争取的结果。
明明是想要救人结束一切,她却因此不得不把自己的地狱时光拖长到了半年。
一开始的长岛千沢可以说算无遗策,布局周密到宿傩看了也会微微愕然,想,不愧是那个恶心脑花的对手。
只是梦境就是这样不讲道理,第一次轮回时她已经暗中排除掉了对五条悟有威胁的所有危险,在最后时也制住了企图自残的五条悟。
可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身体不能动弹,五条悟的手有如透明的幻觉,穿过束缚带,然后,真切的血溅在了她的脸上。
明明没有问题,一切都没有问题。
那个时候少女沉默了很久,她站在血泊里,脸上还淌着五条悟的滚血,眼睫眨了眨,分开粘腻的血液。
她的声音平静又恍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