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小千离不开我们,我们放不下这样的小千。
那段被诅咒师骚扰的日子里,为了隔绝父母和咒术方面接触的可能,她为自己的异常用心理抑郁为借口隐瞒,后来也确实被他们带去面诊了很多心理医生。
她那些逃课休学的举动也是因此被父母认为是心理的原因。
包括同意之后几次三番她的独自
“旅行”
也是对她心理状态做出的让步。
自从她一脚踏入咒术界就、不、应该是自从她发自内心爱着这个世界的父母又清楚这是咒回世界时,她就一直生活在担忧中。
父母如同悬在自己头顶的达摩克里斯之剑。
始终让她的神经绷紧到濒临断裂的程度——说起来去面诊不同心理医生一直没有漏出马脚,真的诊断出不少五花八门的心理疾病可能也有这个原因。
而一直奔走在咒术界和普通人之间的危险钢丝上的千沢,眼睛永远只是警惕地看着前方,忽略了其实、她的父母也可能同等程度地担忧着她。
千沢撇开了目光,被刻意冰封住的湖面下暗流激荡,却还是被用厚厚的冰面克制着。
花瓣的黄色汁液被碾开在指尖,她仍然缓慢地继续摩挲碾碎指间的柔弱花瓣。
“我也会舍不得你们的啊…”
像是山风过林,低低的念叨过耳无痕。
“什么——”
“我是说,父亲喜欢这束吗?我这次选的花很不错吧。”
“另外,这次旅游记得给你们带了伴手礼的哦。
有两份啦。”
茶几上,水瓶里金盏菊的花瓣被那双手犹疑地摩挲着。
花语离别。
——东京,上午的咒术界会议结束后雨仍然未停。
朦胧的细雨敲击着东京都立高专监控室的窄窗,阴冷的气息顺着窗缝蔓延入这个房间。
“杰——坐了一个下午了哦,水要么?”
随着问句落下的是运动饮料在空中划过的轻快弧线,准确落到监控大屏幕面前的桌面上。
神情专注盯着监控屏幕的少年眼底被这道弧线一晃,专注的神情被一丝茫然撕裂,夏油杰抬起头来,缓了一会儿才揉了揉发酸的眼眶,声音低哑。
“谢了。”
五条悟其实还想调侃一下友人一坐就是一个上午的专注,但是他为数不多的敏锐让他下意识忍住了在此刻玩笑。
便单刀直入道
“这样看下去也不会有什么收获的啦,高专这边的监控一直是年久失修的老家伙,想要通过这个找出他们的踪迹也有些太看不起诅咒师了吧,提出这个建议的老家伙也真的是、”
“与其做这个不如去做些别的呢。”
“嗯?”
夏油杰手背覆在眼睛上,冰凉的手背微微缓解了眼部的酸痛。
因缺眠干涩的喉头闷出低低的疑问声。
“虽然祭坛里面没有监控,但是我有找到证据哦,可以把那些杀死小理子的盘星教教徒们送进去啦,既然身为普通人就应该被普通人的法律审判而非保护,不是应该的吗?”
送进去...监狱?普通人…法律?
“不..上层不是说..”
夏油杰并非想否定只是口中下意识出声,
“上层那些老家伙也都知道人是追不回来的吧?与其这样还不如先把有罪的人送进去。
你觉得呢,杰。”
白发的少年拖了旁边的转椅过来,手扶着靠背坐下歪歪斜斜地仰头看着他,墨镜滑下,那苍色的眼睛被显示屏的微光照得蕴光。
夏油杰下意识握紧了鼠标。
喉头又感受到了像沙砾摩擦一样的涩痛。
偌大的祭坛,血液蔓延的地板,重重的黑袍衣角,——[居然被抢先了啊…]——[一切都是为了天元大人的荣耀…]——[太好了,天元大人…]少女苍白的脸,和那些垂落的黑袍里的手…被保护的普通人…有罪也应该…夏油杰听到自己干涩的声音。
酸涩的眼眶泛着过度使用后的红晕,目光无神地落到监控器屏幕上。
屏幕上暂停的画面是那些黑袍的、普通人教徒,他们是光明正大从延山麓离开的。
脸上带笑,手上染血。
“…好”
——另一边大阪。
正以浇花的名义到楼顶独自吹风的千沢迎面吹着暮间微凉的风,她手中还不断摩挲着折下的金盏花花瓣。
花瓣汁液从指缝逐渐流下她却未有所觉。
放空的思绪突然被右侧包里手机震动的声响打断,手机屏幕上是一个背下的号码,极其张扬的一句话。
——【喂,那些证据发我一下!】
“该死,我在家里,这是非工作时间啊…!”
“不过夏油君选择了同意吗…”
“…果然普通人,还是要用普通人的处理方法啊。”
残缺糜烂的金盏花花瓣在指间缠绵最终落下。
第16章 相遇埼玉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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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沢让孔时雨牵线搭桥拿到的精神暗示系咒物被她加入了带回的伴手礼中,最后让父母吃下。
她已经在赶回大阪的当天晚上就分析试验过了它的特性和安全性。
这个咒物的作用是在它被食用者彻底消化前可以通过含有咒力的言语驱动,达成【伪言灵】的结果。
简而言之就是,千沢在父母彻底消化完咒物之前,可以向他们下达暗示,他们会自动补全暗示的前因后果。
比如如果她向父母说:
“你们会去英国常居。”
他们就会接受暗示并且自身补全这个事件的前因后果。
而由于千沢是要同时给两个人下达暗示,为了防止出现之后父母记忆对不上的情况她的暗示下得更详细一些。
“母亲大人决定支持父亲的艺术事业请辞作为父亲展览的经纪人,由于...你们决定定居英国,你们相信长岛千沢已经有了独立在日本生活的能力...你们将于...踏上返程的飞机航线…”
如此这般,最终长岛夫妇,一直就有些想定居英国想法的他们,在咒物的作用下终于彻底下定决心,在这四天里处理完了留日的固定资产以及签证等手续,由于孔时雨那边的运作,这些流程都很是顺利。
在机场一直挂心独女的夫妇二人未有所觉地满面笑容地向千沢挥别,而千沢只是给了父母一个微笑,独自站在机场外一直看着飞机的喷气弧线彻底在天空中消失殆尽,然后面无表情地把怀里的金盏菊花束丢进了垃圾桶。
长岛夫妇给千沢留了笔零花钱,加上她在盘星教赚得的余裕,千沢预备搬到离东京距离适中的埼玉县。
此刻长岛一家的痕迹已经彻底从日本消失,邻里都知道长岛一家和他们那个沉默的女儿都飞往了英国,这家人在大阪的生活痕迹,连同【长岛千沢】的人生都在慢慢地,由无形中的手,像被抹布擦过的雨天的玻璃一般慢慢被抹消。
由于孔时雨那边的新身份还没彻底洗干净,千沢现在只暂时拿到了一个可用的身份证。
千沢用这个身份证在埼玉县置办了一处房产,在父母走后便乘电车预备到埼玉县安身。
原来的家具都已变卖,千沢租用的是家具齐全的公寓。
在网上和中介联系妥当后只需要到现场交保证金等就可以了。
所以她就像和那次出任务时一样只带了个小小的行李箱,穿着件宽大的冲锋衣便坐上了电车。
看起来并不像搬家,反而像旅行或流浪,只是带上个人就可以上路一般。
她戴着兜帽低头手拉着顶上的拉杆,眉眼藏在阴影里,身边只有一个刚到膝盖高的行李箱,那就是她剩下的全部了。
“该死,路程时间更远啊。”
千沢低低叹了句。
眉眼间的平静更像是被压抑的、闷声滚雷的沉沉阴云。
在本人未察觉中,那些阴沉的情绪正在阴影中酝酿翻滚,只带起让自身独自吞下的灼烫涩意。
车厢里很安静,只听得到电车发动的声响,以及震动引起玻璃颤动的声音。
进入隧道,黑暗彻底覆盖整个车厢和低垂的视野。
她脑海里闪过父亲端出苹果派时俏皮的眨眼笑,闪过母亲在她在家出门前虽然一脸严厉但仍然絮叨着帮她整理衣领的模样,那栋公寓里被艺术家的父亲特意粉刷彩绘的暖色墙壁,阳光下一整个天台摇曳生风的、精心种植的花草。
清风,金盏菊,流动的蜂蜜一样的阳光,苹果派温暖的香气。
而这些暖色又迅速被扭曲最终像是混合的颜料一般在脑海中流转,融合成模糊又灰白的模样慢慢褪色。
最终只剩下了干干净净的天空上飞机喷气的弧线,被扔掉的金盏花花束透明的包装纸和腐败的花瓣尖。
千沢一想到未来,只觉得像被反转术式压下的疲倦和灼烫的痛感又涌上四肢百骸,喉头像堵着一团滚烫的、铁锈味道的腥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