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七尹恭敬地垂首,“暂按律当暂押狱中,待分娩后再行处置。”
  夜风卷着碎雪掠过檐角,吹得摊前灯笼剧烈摇晃。
  谢余年抬手替姜窈拢了拢狐裘,低声问道,“你想见她?”
  “有点想见,”姜窈顿了顿,声音也压的很轻,“有点想落井下石。”
  “......”
  她说的直白,谢余年唇角微扬,眼底闪过一丝玩味,“那我明日带你去见。”
  姜窈抬眸望着他,灯火映照下,她的眼眸里盛满了细碎的光。
  “那她这个孩子出生了之后呢?”
  她有些疑问。
  谢余年平淡道,“这个孩子生不下来。”
  “为何?”姜窈一愣。
  夜风卷起谢余年的衣袍,他转身望向远处巍峨的宫墙,月光为他侧脸镀上一层冷色,“萧旌这么多年都没个孩子,不是没有原因的。”
  姜窈一怔,随即睁大了眼睛,“他难道......不行?”
  话音刚落,自己先红了耳根。
  谢余年低笑一声,突然将她拉近,温热的掌心覆在她微凉的手背上,“不是。”
  他俯身在她耳边轻语,呼吸灼热,“是因为太后。”
  “这些年摄政王府的后院里进了不少的女人,不是眼睛像,就是笑起来的神态像,”谢余年低笑一声,“唯一一个不像的,怕就是先帝赐下的摄政王妃了。”
  两人离得很近,他把玩着姜窈腰间玉佩的流苏,“阿窈觉着,一个连正主都要掌控的人,会允许替身剩下他的血脉吗?”
  第172章 三月初三
  “啊?”姜窈被这话吓了一大跳,突然反应过来什么,“你快看看我!”
  “什么?”谢余年没明白。
  “我哪里长得像太后吗?”
  “不像。”
  姜窈闻言长舒一口气,拍着胸口道,“幸好不像。”
  她可不想莫名再叫太后针对。
  可转念一想,姜窈眉头又蹙了起来,“那摄政王那次为何......”
  谢余年眸色微动,却只是轻轻摇头。
  他望着远处宫墙上的琉璃瓦,想起那日赵若钦的话。
  “她不一样。”
  确实,姜窈同太后哪里都不一样。
  萧旌府中那些女子,或眉眼,或神韵,总带着几分太后的影子。
  但姜窈,鲜活灵动如三月枝头初绽的桃花,与那深宫里精心修剪的海棠截然不同。
  一个眼里只有替身的人,突然对另一个人感兴趣。
  这怕就是赵若钦救了阿窈一次的原因了。
  危机感。
  “或许......”谢余年指尖轻轻摩挲着她腰间的玉佩,“是阿窈太讨人喜欢了。”
  姜窈瞪了他一眼,耳尖却悄悄红了,“少拿我打趣。”
  她伸手想拍开他不安分的手指,却不料被他反手握住。
  谢余年低笑出声,指腹在她掌心轻轻一刮,“我说真的。”
  姜窈偏过头,不再理他,余光却瞥见摊子上的一排面具,顿时起了坏心思。
  她指尖划过一排狰狞的鬼面,忽然眼睛一亮,摘下一只雪白的兔子面具。
  “这个适合你!”她踮起脚尖,不由分说地将面具往谢余年脸上扣。
  细绳擦过他高挺的鼻梁,绒毛蹭得他睫毛微颤。
  兔耳朵软趴趴地耷拉在他鬓边,衬得那双总是含着冷意的凤眼莫名委屈。
  谢余年正要伸手调整,却见姜窈已经给自己戴上了青面獠牙的狼面具。
  狼吻处特意做成可活动的机关,她故意“咔嚓”咬合两下,从獠牙缝隙里漏出促狭的笑声。
  “这位兔公子,”姜窈抬起指尖挑起他下巴,“今晚被我吃定了。”
  旁边群突然爆发欢呼,两人齐齐看去,发现是舞龙队伍经过。
  谢余年趁机揽住她的腰往阴影里一带,温热掌心隔着狼面具抚上她后颈,“确定是狼吃兔?”
  他声音里带着蛊惑的哑,另一只手缓缓摘下兔子面具。
  远处灯笼的光晕掠过他骤然贴近的脸,姜窈这次才看清。
  这人眼底哪还有半分委屈,分明是只红眼的野兔子。
  “咔嚓。”
  她下意识合拢狼牙,却被他抵着獠牙吻了下来。
  姜窈的呼吸骤然一滞,狼面具的獠牙硌在两人唇间,谢余年指尖穿过面具系带,轻轻一挑,那青面獠牙面具便歪斜地挂在耳畔,露出一半绯红的脸颊。
  “狼该这样咬。”他含住她下唇不轻不重地一吮,趁她吃痛张口时,温热的舌尖已抵了进来。
  远处舞龙的鼓点越来越急,却盖不住耳畔纠缠的水声。
  不知过了多久,谢余年退开半寸,拇指抹过她湿漉漉的唇珠,“小狼崽子学会没?”
  姜窈突然勾住他脖颈往下一带,贝齿叼住他耳垂,“兔子又如何,兔子急了还会咬人呢!”
  等两人彻底分开,谢余年慢条斯理地捡起不知何时滚落在两人交叠的衣摆间兔子面具。
  “都脏了,”姜窈瞧了眼兔子面具耳朵上掉落的灰尘,“你喜欢的话再买一个。”
  谢余年指尖划过面具上有些脏的绒毛,突然倾身道,“我就要这一个,也只要——”
  处突然炸开漫天烟花,将他的后半句话吞没在轰鸣中。
  姜窈只看见他薄唇开合,待要追问,却见谢余年笑着退开两步,“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两人重新回到熙攘的街道,路过了一处卖花灯的摊子。
  竹架上挂满各色灯盏,有锦鲤、莲花、玉兔,在灯火映照下流光溢彩。
  谢余年忽然驻足,“今日祭祖大典,按例可放花灯祈福,阿窈可想放一盏?”
  姜窈正欲答话,忽见摊主捧出一盏并蒂莲灯,“公子与小姐真是郎才女貌,瞧瞧这一盏吧。”
  姜窈的目光落在那盏并蒂莲灯上,朱砂描摹的花瓣在夜风中轻轻颤动,灯纸上隐约可见“永结同心”的金色小字。
  谢余年低笑一声,修长的手指已经接过那盏花灯,“倒是应景。”
  这盏花灯确实好看,姜窈挑不出错处,也就点了点头。
  两人改道去了河边。
  姜窈蹲在青石台阶上,小心翼翼地捧着那盏并蒂莲灯。
  河面倒映着满天星火,将她的身影也笼在一片温柔的光晕里。
  姜窈轻轻将花灯放入水中,莲灯随着水波轻轻晃动,灯芯的火光在她眸中跳动。
  她双手合十,缓缓闭上了眼睛。
  “许的什么愿?”谢余年站在她身后半步,见她睁开眼,轻声问道。
  姜窈故意将灯又往外推了推,“说出来就不灵了。”
  谢余年俯身,握着她的手腕将花灯推远,灯芯爆出个小小的灯花,缓缓汇入河流中。
  花灯入水的刹那,对岸突然升起漫天烟火。
  “三月初三怎么样?”谢余年突然开口。
  水面倒影碎成千万片星光,漾成粼粼的银河。
  姜窈手一抖,“什么三月初三?”
  谢余年就着这个姿势,下巴轻抵在她发顶,“那日宜嫁娶。”
  他声音带着笑,指尖却悄悄收紧了,“我请钦天监算的。”
  姜窈心头一跳,耳尖顿时烧了起来。
  她张了张口,却不知该如何回应,只觉得谢余年抵在她发顶的下巴格外烫人。
  刚好此时,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小姐!”春兰抱着油纸包的点心小跑过来,额上还沁着细汗,“奴婢排到了您最爱吃的桂花糖蒸栗粉糕......”
  她瞧见两人的姿势,声音顿时小了下去。
  春兰刚刚被支去不远处的点心铺子买点心了,哪知道一来就瞧见这个。
  姜窈如蒙大赦,连忙从谢余年怀中挣出来,“时候不早了,该回府了。”
  她声音还有些有些发飘,手忙脚乱地整理着被河风吹乱的衣袖。
  谢余年也不拆穿,只是慢条斯理地替她拂去额上的碎发,“好。”
  第173章 北镇抚司
  夜色渐深,马车缓缓行驶在回姜府的路上。
  车帘偶尔被夜风掀起一角,漏进几缕清冷的月光。
  姜窈正说着明日要去探望姜珍的事,忽然感觉肩头一沉。
  她微微侧首,只见谢余年不知何时已阖上双眼,额前的碎发垂落,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
  眼下带着些许乌青,显出几分难得的疲惫。
  这些天想必是累狠了。
  姜窈指尖悬在他眉宇间,终究没舍得碰醒他。
  她小心翼翼地拉过旁边的斗篷,轻轻盖在他身上。
  谢余年无意识地往她颈窝处蹭了蹭,温热的呼吸拂过她锁骨。
  姜窈僵着身子不敢动,却听见他含糊地呓语了一句,“阿窈......”
  姜窈望着他熟睡的侧脸,忽然觉得胸口有什么东西化开了,柔软得不像话。
  她极轻极轻地“嗯”了一声,也不知他能不能听见。
  马车在姜府门前缓缓停下,姜窈正欲悄悄起身,却见身旁人缓缓睁开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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