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很抱歉，线粒体溶解症发展到这个阶段，发病极快...我们尽力了，但需要家属签一下..."
  "我来。"
  外公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坚定，他接过文件和笔，手稳得不可思议。
  但林星野看到了，老人签完名转身时，眼角闪过的那一点水光。
  不…不可能。
  林星野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一道白光，外婆今早还说要喝鱼汤，怎么可能...
  "等一下！"
  她突然喊道，焦急的声音大得在走廊上回荡。
  "等一下！"
  第152章 危在旦夕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
  林星野颤抖着手掏出手机，通讯录滑到"w"开头的名字——温如琢。
  电话接通的那几秒像是永恒，每一秒都伴随着监护仪刺耳的"滴滴"声。
  "林医生？"
  温如琢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平静如水。
  "我外婆...病情突然恶化..."
  林星野的语速快得几乎听不清，带着颤音开口。
  "这边的医生说...说没办法了...您能不能..."
  "我二十分钟后到。"
  温如琢没等她说完就给出了答复，开口嘱咐。
  "维持基础生命体征，不要用任何刺激类药物。"
  电话挂断了。
  林星野腿一软，险些跪倒在地。
  厉瀛舟的手臂及时环住她的腰，将她牢牢固定在身侧。
  "温医生马上到。"
  她对外公和那位医生说："他说...他说还有希望..."
  医生皱眉。
  "林医生，我理解您的心情，但以云岁欢女士目前的情况..."
  "按她说的做。"
  厉瀛舟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维持生命体征，等温如琢来。"
  医生犹豫了一下，看了看外公，老人缓缓点头。
  "再等等。"
  接下来的二十分钟是林星野生命中最漫长的等待。
  她站在icu窗外，看着里面的医护人员按照温如琢的指示调整用药。
  厉瀛舟始终站在她身后，一只手搭在她肩上，无声地传递着力量。
  外公坐在走廊长椅上，腰杆挺得笔直，目光直视前方。
  那是林星野熟悉的"军人姿态"——无论内心多么崩溃，外表必须保持坚不可摧。
  但她知道，外公此刻一定比她痛苦百倍。
  五十年的婚姻，从青丝到白头，如今却要眼睁睁看着挚爱离去...
  走廊尽头终于传来脚步声。
  温如琢快步走来，身着白大褂身后还跟着祁羽，他眼神冷静而专注。
  没有寒暄，直接走向icu。
  "情况？"他问主治医生。
  "血压60/40，心率130，血氧85%，自主呼吸微弱..."
  温如琢一边听一边戴上手套。
  "准备nt-73增强剂，剂量调整到标准值的1.5倍。再准备一支线粒体膜稳定剂。"
  主治医生瞪大眼睛，一脸的犹豫不决开口。
  "这...这超出标准剂量了..."
  "按他说的做。"
  祁羽突然开口，他这段时间也有了解一些nt-73的作用。
  "nt-73的半衰期在终末期患者体内会缩短，需要增加剂量才能达到治疗效果。"
  他跟林星野一样，虽是mdt心内科主任，但对于这种罕见病依旧束手无策。
  主治医生看了他一眼，还是看在他身份的原因答应了下来。
  毕竟若真出了什么事，有这位年轻的主任顶着，他也不会承担什么责任。
  温如琢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随即转身进入icu。
  窗帘被拉上，里面的情形再次被遮挡。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林星野的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却感觉不到疼痛。
  厉瀛舟的手从她的肩上移到腰间，将她往自己身边带了带。
  这个细微的动作让她意识到自己正在发抖。
  "会没事的。"
  他在她耳边低声安慰说，热气拂过她的耳廓。
  …
  mdt重症监护区的走廊灯光惨白如雪。
  林星野站在icu门外，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布料已经被她揉搓得发皱。
  温如琢进去已经快两个小时了，窗帘被拉得严严实实，里面的情形无从得知。
  厉瀛舟站在她身侧，军装笔挺如常。
  他的手掌轻轻搭在她肩上，热度透过衣料传来，是此刻唯一的慰藉。
  "林医生。"
  祁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他原本似乎想说些安慰的话，但看到厉瀛舟护在林星野身边的姿态，那些话又咽了回去。
  只说了一句。
  "别担心，你外婆会撑过来的。"
  想起上次在池家，林星野帮了他姐姐，他还一直没有来得及道谢。
  "谢谢。"
  她简短地回应，声音干涩得不像自己的。
  走廊尽头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不同于医护人员匆忙的节奏，这脚步声缓慢而庄重。
  一行人闻声望去，只见池清凝搀扶着一个女人缓步走来，身后跟着两名穿黑西装的保镖。
  那个女人穿着米色长风衣，乌黑的长发挽成一个简单的发髻，面容苍白却依然美丽得惊心动魄。
  那张脸与林星野有七分相似，只是年长二十岁，眼角多了几道细纹，唇色也因为病痛而略显苍白。
  但那双杏眼的形状，鼻梁的弧度，甚至微微上扬的嘴角，都像是跟林星野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池衿棠。
  林星野没想到她会来，毕竟池清凝说过她这个姑姑已经有五年没怎么在外面露过面了。
  厉瀛舟的手指在她肩上收紧，无声地传递着力量。
  而外公紧紧盯着池衿棠，嘴唇颤抖着，像是要喊出一个名字，却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他的手指紧抓着座椅扶手，指节泛白。
  "小野。"
  池清凝先开口了，眼里带着一丝担忧，声音比平常的更加柔和。
  "听说外婆情况不好，我...我们来看看。"
  林星野此时不知该如何回应，只能点点头。
  "谢谢。"
  池衿棠也同她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她的目光扫过众人，在外公脸上停留了一瞬，眉头微蹙，似乎对这个老人异常的反应感到困惑。
  就在这时，icu的门开了。
  温如琢走出来，白大褂上沾着血迹和药渍，金丝眼镜后的眼睛布满血丝。
  看到池衿棠时，他明显怔了一下，随即皱起眉头。
  "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在家休息吗？"
  池衿棠摇了摇头，没有回答。
  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何会跟来，当时温如琢接电话时，她正同侄女在用午餐。
  只是在听到林星野外婆病危的消息时，胸口突然涌上一阵前所未有的慌乱。
  四十多年来，她第一次感受到这种无法抑制的心悸，像是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即将逝去。
  "外婆怎么样？"林星野急切地问。
  温如琢摘下口罩，长长地叹了口气，开口道："暂时稳定了，但..."
  他顿了顿，声音放轻。
  "你们最好做好心理准备，云女士已经醒了，可以...道别。"
  第153章 长别离
  这句话像一把钝刀，狠狠刺入林星野的心脏。
  她踉跄了一下，厉瀛舟的手臂立刻环住她的腰，将她稳稳扶住。
  "我...我现在能进去吗？"她的声音发抖。
  温如琢点头。
  "一次两个人，不要太久。"
  外公立刻站了起来，林星野扶住老人的手臂，两人向icu走去。
  池衿棠站在原地，突然开口："我能...看一眼吗？就一眼。"
  温如琢不赞同地皱眉，出声开口拒绝。
  "你的身体状况…"
  "我不进去。"
  池衿棠打断他，轻声开口道："就在窗外看看。"
  温如琢还想说什么，但看到池衿棠眼中的坚持，最终叹了口气，示意护士拉开一点窗帘。
  林星野和外公进入icu，走向病床。
  外婆比想象中清醒，看到他们时浑浊的眼睛亮了一下。
  她的嘴唇蠕动着，似乎想说什么，但只能发出微弱的气音。
  "我们在，欢儿。"
  外公伸手握住她的手，轻轻抵在自己的嘴边吻了一下。
  林星野跪在床边，将脸贴在外婆的另一只手心里。
  那只曾经温暖的手现在冰凉如石，皮肤薄得几乎透明，青紫色的血管清晰可见。
  "劲生，小野..."
  外婆艰难地吐出两个字，眼角渗出泪珠。
  这两个是她这一辈子的人生中，最重要的人，可现在…
  她恐怕是再也见不到他们了。
  窗外，池衿棠静静地站着，透过玻璃看着这一幕。
  病床上的老人瘦弱不堪，但眉宇间依稀可见年轻时的风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