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大家皆被震慑在了原地,顾信之这才扬起一抹笑容,慢悠悠道。
“柳氏,那你可要看好了,这可关乎一个秀才公的未来。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仔细看一遍,是不是这位,若真的是他的话,不仅院试成绩做不得数,他可能还要被判处极刑,上报刑部,大理寺去!连带的一应相关人员也需得受到严刑审问!不可赦免!”
堂下所有华夏书院的学生们皆脸色一白。
吴韧本人更是近乎魂飞魄散,嘴唇都干的快要起皮了。
他崩溃不已,从未想过,一个人的清白,五个人的性命,可以就此被玩弄于股掌之间,他看向那地上跪着的女子,堂上安稳坐着的知府大人,心底更是凉的可怕。
难怪,他这才总算知道了山长大人始终强调的“平等,百姓”到底是何意义。
又为何总是格格不入之感。
当顶级的权力被掌握在贤臣手中时,那代表的是国泰民安,公正,沉冤得雪;而被掌握在贪官佞臣手中时,便是一把刺向平民的利刃,谁也无可幸免,哪怕他已经看到了希望,快爬上了“士”的阶层,成为他们之中的一份子。
想舍,也可以轻易的被舍去。
这便是先天的阶级。
柳氏被再次询问,眼中闪过一丝疯狂与怨恨,她咬牙点了点头道,“是,确实就是他!”
罪名被彻底敲实,吴韧整个人都感觉无力了起来,可始终硬挺着的脊柱,却从未弯曲。
“怎么,如此,吴韧你还是不认吗?”
顾信之俯视着下方的学子,蔑视问道,如同高坐在阁楼之上一般,与所有百姓皆不在一个水平面上。
可吴韧却分毫不让。
“不是我做的,我自然不认。”
他眉目冷峻,语气坚定道。
死有何惧?即便死,他也需死得其所,清清白白,端端正正,如此,方不堕他华夏书院的名声!
可顾信之要的便是这句话,他抬了抬眉眼,缓缓笑出了声。
“好,既然如此,那便给我打。”
签筒里这一次顺利的扔下了签子,再无人阻拦。
而围观的百姓们则纷纷叫好,以为是了却了一桩公案,没有任何可疑之处。
王学政肩膀倾垂下来,无奈的闭上了眼睛,长叹一口气。
吴韧被众衙役拉扯着,强行拖按在了老虎凳上。
这一次,衙役们皆提前被打过了招呼,力求十板子之内,彻底将人打废。
这乃是暗桩的规矩了,打板子有技巧,有的看起来力道大,可实际痛处却小,二十板下去,只伤皮肉。可有的却看起来力道小,实际痛楚巨大,一辈子爬不起来或直接当场打死,也不是没可能的事。
童启气喘吁吁,几乎用尽了平生最快的速度,向府衙奔去。
上一次他如此竭尽全力的时候,还是在蹴鞠场替学生们拼命的时候。
这一次,依旧如此。
五脏六腑只感觉都快要被跑的颠出来了,整个肺部,心脏,似乎连呼吸都仿佛带着血丝的腥气。
眼见着到了府衙门口。
而吴韧这边,一板子已经狠狠落下。
他不自觉闷哼出声,额头上青筋暴涨,无声的握紧了身下的木凳,连整个甲床深深嵌入了其中,都未发觉。
顾信之得意的看了一眼旁边的王学政,这才感觉有几分爽利。
呵,不是侄女婿吗?即便亲儿子又能如何?
在证据面前,谁也别想翻身。
这,便是他堂堂知府,应有的权力。
华夏书院的学子们皆瞪大眼,咬紧了牙看着,心里则忍不住齐齐喊道,“一下……二下……”
第三声还未落,只听府衙外擂鼓阵阵,鸣冤鼓直接被击沉下去。
有人大喊道。
“住手!”
第60章 平反索真……
所有人顿时转身看向府衙外,当见到童启的身影时,瞬间长松一口气。
王学政死死提起的心终于安稳的重新放了下来,而华夏书院的学生们,更是眼泪都快流出来了,个个如同等待母鹰回巢的宝宝一般,委屈巴巴看向了山长大人。
顾信之眉头紧皱,“何人在此喧哗?本知府说了,此案件已有定论,不论是谁,若是敢干扰办案,一律同罪!打,给我狠狠的打,直到他招认为止!”
童启一把扔掉手里的敲鼓棒,强行闯入了堂中,寸步不让,道。
“根据大奉朝律例,百姓若遇到重大冤情或紧急情况,涉及重大不公、官员腐败或者正常诉讼程序无法解决的情况,有资格敲响鸣冤鼓,而百姓在击鼓后,官员必须立刻升堂受理案件,不得拖延!怎么,知府大人,你这是要知法犯法,眼睁睁看着百姓无冤可诉,公然质疑朝廷内的司法制度吗?”
顾信之难以置信的站起了身,冷笑道。
“你跟我讲律法?好,那我便跟你讲一讲什么叫作律法。大奉朝明文规定,当地知府有审理权,若遇到人证物证具在的重大凶案,可直接判刑,三个月后,再上交至大理寺和刑部复审,你有什么冤屈质疑,便等到三个月后再说吧!”
“您确定吗?或者说,您确定胡丞相本人,也是如此想的吗?”
顾信之瞬间一滞,阴狠的看向童启,他上前两步,压低了声音道。
“是,我不敢保证三个月后,吴韧会如何,可顾大人,您便确信三个月后,自己不会人头落地,连带着胡丞相也受到牵连责骂吗?别忘了,我可是皇上亲自赞赏过的文人,身后还有着三皇子。若被逼急了,抛去这一切东西不要,也定是会给自己的徒弟报仇的!到时候相信您也不想看到您自己尸位素餐、狭私泄愤、草菅人命的文章,传遍大奉朝每个角落,无一遗漏吧?”
顾信之握紧了拳,反问道,“你这是在公然威胁朝廷命官吗?”
“不,我只是想让您相信,我们书院的校刊,绝对能达到这种普及速度。”
童启认真讲道,方才他已经从学生们那里简单的听完了整个事件,如今只觉得脑袋顶上都燃着熊熊火焰。
无可压制下去。
他拿起旁边一学子手中的【华夏书院校刊】,明晃晃示意着。
顾信之一点点沉寂下来。
他不敢笃定童启会不会为了一个吴韧,和他彻底撕破脸皮,宁愿冒着永远都开不了书院的风险,去保这一位学生。但却敢信,这校刊的威力。
这玩意儿不过刚刚产生了三个月,便如同瘟疫一般传遍了大半个北方。
连带着京城里圣上、皇子们也偶有翻阅。
若不是生产印刷的速度总是被控制着,不肯多卖,如今只怕整个大奉朝,都早已经是这东西的天下了。
而这也是他真正畏惧华夏书院力量的原因。
舆论。
如此不可控的东西,竟被一个书院的山长掌握着,何等的滑稽可笑!
若其真在这上面刊登点什么,谁知道他会不会像第二个【范进】一样,落得千夫所指的下场呢?
是索性鱼死网破,还是且退一步,令其心服口服?
顾信之瞬间陷入纠结之中。
而童启则趁着这个时间,心疼的将自己的学生搀扶了起来,他看着对方身上的伤,一股难言的怒火令他险些抓狂。
又是如此,又是如此!
有什么事为何不能冲他来,为何总是要对着他无辜的学生们去下手?
啊啊啊他连一个指头都舍不得碰的宝贝学生啊!
竟被硬生生打成了这个惨状!
顾信之,我童启必和你势不两立!!
察觉到山长快要崩溃的情绪,吴韧抬起眼,轻轻的点了点头,以示自己无妨。
相反,他反倒觉得庆幸,万幸这祸事是冲着自己来的,而不是山长。
不然就山长那小身板,一板子下去,哪里还有命在?
童启满肚子怨气,无从发泄,因着人在屋檐下,对方是官,他只是民,所以
也只能强忍着,一把拉起那地上跪着的更夫,质问道。
“便是你亲眼目睹了我学生衣衫带血,手拿利刃从城东跑出来的?好,那我请问你,你知道从城东柳家跑到我学生居住的地方,需要多长时间吗?”
更夫慌乱不已,他哪里知道这个?于是随便说了个数字。
“大概……两刻钟?”
童启冷静的摇摇手指头,“我告诉你,起码需要一个时辰之久!”
从城东到城西,除非吴韧是疯了才会跨这么大半个城区去杀人,只是路上花费来回就得四个小时!哪里还有什么力气去杀人哦。
“普通人的步行速度约为每小时3-4里,我们住在清水巷,位于城西,而柳氏居住在城东,整个州府不算绕的远路,直行距离为7里左右,也就是说,吴韧起码得花费两个时辰在路上,没错吧?你说你是在三更时遇到的他,那么扣除杀掉五人用的时间,扣除掉他路上去的时间,再再扣除掉他奸、、辱妇女的时间,我们最少给他算个一刻钟吧。那么,请问,他需要在几时出门,才能被你碰到回程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