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国子监开小卖部 第56节
第48章 读书忙 怎么个个进来都不是为了读书!……
“茶愉读书后”果然是一间茶室,但却和普通的茶室有很大不同。卢昉才迈过门槛,环顾一圈,便又觉目色一新、大开眼界。
室内很敞亮,两扇木格子窗支得开开的,窗棂间高高低低地垂着几串小巧的竹编小灯笼,尾缀小铃铛;窗前还垂着两条薄而旧的苎麻幔子,风一吹,幔布与铃铛一起扬动起来,清响泠泠。窗纸上笔法随意地画了墨竹数竿,日影筛落,便会在地上投下斑驳又诗意的光影。
整个茶室分作两半,以木雕耕读屏风为隔档,右侧这一半,靠墙靠窗摆了好些双人矮几,中间还摆了一张极大的长桌,能容十来人围坐。如今已三三两两快坐满了。
左半间立着老松木柜台,后头楠木架上垒着各色点心盒,盛各色茶食果脯,柜台侧边立了木牌食单,贴着今日供应的茶汤茶点,墙根处的条案还排了一排陶瓮,瓮身贴着菱形的红笺纸,似乎是装各样茶叶、茶饼的,分别写着“龙团”“建茶”“阳羡茶”“顾渚紫笋”“峨眉白芽”“蒙顶茶”“六安”等等。
一进去,便有甜糯的乳香茶香裹着淡淡花气扑面,卢昉攥紧书包系带,循着香转过那扇屏风。
此时他身上挎了个簇新的、绣着汪汪大脸的扎染云锦书包袋子,这汪汪书袋子还是他结账前临时添上的,幸好买了!如今里头鼓鼓囊囊装满了他方才买的那些东西。否则他那么多东西,一样样用油纸包,还不知要怎么拿呢!
侧身让过几个刚买了新鲜茶汤、端着方木托盘的学子,卢昉将新奇的视线从他们手里端着的茶碗里收回来,站定在柜台前头,也饶有兴致地看了看食单上写着什么:
【宝元九年正月十九,今日主供:乳茶
壹:伯牙绝弦 阳羡芽茶 三十二文一盏
贰:云雾栀子 栀子花窨茶 三十二文一盏
叁:桂馥兰香 双香窨制兰桂青茶 四十文一盏
肆:声声乌龙 岭南酵茶四十五文一盏
伍:龙团胜雪 建州龙团 八文一盏】
可加小料:陈皮、蜜豆、杏仁碎、松仁碎……
卢昉看得一头雾水,这里的茶汤怎会如此昂贵?他刚抬头,还没问出声,站在柜台后正将州桥夜市上买来的乳膏糖小火熬成稠汁子的丛伯便一边轻轻搅合锅子,一边不厌其烦地解释道:
“这是从胡商们那儿学的做法,茶汤煮沸后兑入乳酪,茶汤色白如真雪,茶底又香,喝起来别有一番风味。尤其如今这时节,热乎乎一盏乳茶下肚,一日读书都有精神。”
丛伯细细解释,又对他笑道:“郎君也莫要误会,牛乳难得,汴京城里百户人家,只有十户能喝得起牛乳,所以物以稀为贵。自然,平日里一文两文的枣汤、姜茶这儿也是常供的。不过,这乳茶也不是常有的,还得看州桥早市上可有牵牛来卖乳的贩子。今儿开业,我们家小娘子与郊外的满丰农场提前订了鲜乳、炒乳和奶酥,又特意叫人熬煮后送来,故才有这么些,明儿只怕便没了,郎君若是要尝尝鲜,尽可来上一盏。”
卢昉恍然,大宋如今与辽金皆有互市,西域茶马贸易也十分兴盛,这些吃法随商队入汴京也有耳闻,只是先前不曾有这么些花样,大多也就写着酪浆之流……他心想着,但又拿眼瞄了一眼食单,只觉着其他的茶名倒还能领会,大多与花香和茶底有关,只有那头一个不解其意,不由疑惑道:“何为伯牙绝弦?”
丛伯似乎已经也与旁人解释过千百次,搅动着稠糖,十分熟练道:“郎君且听,此茶取‘高山流水遇知音’之意。您看这盏中,浮雪为山,青汤为水,琴意喻茶香之清扬,知音喻茶乳之相融,绝弦喻余韵之悠长。唯有懂茶、爱茶之人,才能是这杯茶的知音呐。”
卢昉再次明悟,心里更为姚小娘子的巧思而钦佩,而且……他当然是姚小娘子的知音!便跃跃欲试掏出因大肆购物而瘪得只剩一层皮的荷包,幸好里面还有七八十个铜板,立刻便点上:“伯牙绝弦来一盏!”
正数铜板呢,又听丛伯递来一块写了字迹的洒金纸笺,道:“郎君要不要再称些茶点吃?这乳茶配上茶点,滋味更妙。今儿有新点心呢,咱这儿有状元糕、蜂蜜金桔饼、辣片儿、果脯、梅花酥、春卷酥……”
丛伯还没说完,卢昉便见其中有一行写着雪云饼、松雪酥,但又被划去了,便道:“这两样又是何物啊?”
“这是我们小娘子自家做的米饼,香极了,可惜量少已售罄。”丛伯嘿笑,指了指后头长桌上大马金刀坐着的耿灏,“全被那位耿郎君买去了。”
卢昉遗憾地选了状元糕,扭头一看,耿灏一人几乎霸占了整张长桌,桌上两三个大包袱皮,装满了买的东西,堆积如山。桌上不仅有数盏乳茶,几碟子米饼正吃着,旁边还用食盒装了两盒。
看得他咂舌,耿灏竟然买了这样多啊?
没过一会儿,丛伯便以烧得油润晶亮的白陶茶碗盛着乳白茶汤,配上三块压成海棠花形的状元糕,用托盘端给他了。
或许是茶室里茶汤昂贵,有些学子只进来买些点心或是寻常现成的枣汤,因此丛伯并不算忙碌,隔三差五调一杯乳茶,还有空从柜台处出来收拾桌子。
卢昉端着托盘,四下张望,其他小桌都已坐满,只好硬着头皮付耿灏道:“叨扰耿兄,劳驾腾个座儿。”
耿灏头都不扭一下,咔嚓咔嚓地啃着脆脆的米饼,端着茶碗吹了吹,舒坦地喝一大口,才从鼻子里哼出来一声算应了。
耿家这公子是国子监里出名的傲,且脾气不好,卢昉之前和他踢过回蹴鞠,对面有人不慎把鞠球踢到耿灏脑袋上,后来一整场耿灏也不管什么输赢了,一直追着人家往人脑门上踢。
他便小心地沿着桌边坐下来,想着离他远一点,但见他吃得实在太香,忍不住问道:“这便是单子上售罄的那个茶点么?味道如何?”
耿灏本来懒得理他,给他让了座儿已经算自己大度了,这人怎么还自来熟似的,馋上他的米饼了。但看卢昉那好奇地伸着脖子看的模样,他虽心里嫌弃,却还是念在之前与他踢过蹴鞠的份上,将手边的碟子往他那儿一推:“你自个尝一口不就知道了?”
不吃白不吃,卢昉也不是客气的人,谢过一声便取了一块,先拿在手里反复端详。果然是与外头卖的炒米饼、炒米糖、米锅巴都不大一样,外头的大多切成厚厚一块,用炒过的米花用糖搅在一起,吃起来是另一种风味。但姚小娘子做的米饼却很细腻,已看不出米粒的形状,拿在手里很轻,椭圆表面还沾着微微发黄的粉粒,凑近了闻有种鲜甜味,看着似乎没什么特别的,但他咬下去一口,两眼便锃亮。
“嗯!好吃!这也太好吃了!”
米饼在齿间碎成万千片,先是尝到烤过后的燥香,之后立刻被满嘴特别的鲜甜裹住了,那味道不同于他此前吃过的任何一种点心,叫他吃得愣神,半晌才发现旁边耿灏那掩饰不住的嫌弃眼神。
这人怎么比他家耿牛耿马都没见识。耿灏心里撇着嘴,手上却没有停,又吃了一块,一边吃得美滋滋一边想,不就是烤米饼么,有什么稀罕的,回头回家便叫他家庖厨做个十斤八斤来吃。
想曹操曹操便到,耿灏抬眼看去,不知是耿牛还是耿马一头汗跑了进来,将桌上还剩两大包袱的东西扛在肩头,累得气喘吁吁对耿灏道:“灏哥儿,那奴与耿牛先将东西捎回家里去,叫耿鸡先跟着伺候,如何?”
哦,那这是耿马。耿灏不满地掀起眼皮道:“你们二人都要去?”
耿马哭丧着脸:“耿羊耿猪赶车,龙蛇虎兔四人是专护着您安危不能胡乱使唤的,鼠子狗子那俩山猪吃不了细糠的,吃了您赏的牛乳茶还拉肚呢!我看他们八成是吃不了牛乳的,好些人一吃就拉肚。现东西已装了两大车,都得有人跟着,我俩回去不还得给您收拾?要是叫耿鸡那样笨手笨脚的押回去,回头碰坏了,您又得生气。”
他也冤啊!谁知他们灏哥儿嘴上说着小小读书室罢了,能有什么稀罕的,随便看看。结果一进去就跟中了邪似的,在隔壁那文房铺子里,这也买一套,那也买两套,平日里看不上的那些笔墨纸砚、各色书包袋子全拿了遍,说是他其实并不喜欢,只是拿回去赏他那些庶出的弟妹们,顺带给家里老姨娘们也带些好玩的。
甚至把铺子里那胖乎乎的十二生肖也全都买下了。
说是给他们十二个蠢货一人一个正好。
不提“蠢货”二字,耿马当时还感动得热泪盈眶,没想到灏哥儿心里还有他们呢!结账时就被捆得比山高的东西砸得腰都直不起来,幸好他们人多,分了好几趟才全捆上车。
一群不中用的东西,耿灏一听要耿鸡伺候就心烦意乱,胡乱摆摆手:“罢罢罢,去吧去吧!快去快回啊!”
耿马扛起沉甸甸的包袱便走了,没一会儿就换了长得尖嘴小眼的耿鸡一溜烟小跑地进来,满脸高兴地道:“灏灏灏灏灏……”
耿灏不耐烦地抄起米饼就去堵他嘴,警告道:“闭嘴,今儿你一句话不许说,敢丢了我的脸面,我立即把你踹沟里。”
卢昉在旁边看了全场,抿了抿嘴,低头使劲地回想着这几日有什么难过的事儿,才算没笑出来声。又在耿灏察觉眯着眼扭过头来时,赶忙假装在认真吃米饼。
不过这饼真好吃,回头他一定也要自个买来慢慢尝。
还有这伯牙绝弦配上米饼,真是清雅相宜、清爽又美味!卢昉没想到胡人的东西也能这般好吃,他吃完米饼口渴,正好乳茶半温不凉了,便捧起茶碗轻啜一口润润嘴,顿时惊艳地瞪圆了眼,好香好顺滑的茶!
他怎么记得胡商开的茶馆里售卖的乳茶都是咸口的?不仅能往里搁炒米,还能往里搁羊肉呢。
卢昉吃不惯咸口茶,他还是喜欢加各类果脯蜜饯的抹茶,浮着一层沫子,很香又很雅趣。但没想到姚小娘子的乳茶是甜口的,但又不太甜,喝起来茶香里有奶香,口感如雪片落在春水里那般清正柔滑,有绵密的奶味作衬,把茶底的苦涩冲淡得几乎品鉴不到了。
正好和米饼的味儿浓淡相配。
孟春薄阳透窗棂而入,卢昉晒着绵暖的日头,闲闲啜茶。
耳畔听着旁边耿灏骂耿鸡,眼前看汪汪只是在吊篮里伸个懒腰便激起旁边的学子们一阵好乖好宝,竟觉着心绪无比宁和。
卢昉支着下颌,享受着这美好的晨时,只觉着此处处处都合他心意。还想着等会儿喝完这乳茶,便也过去摸摸汪汪。
他方才买乳茶时还瞥见柜上专有个竹篓,里头装了好些田鼠干及鹌鹑干,标价八文一袋,可购于喂猫喂狗。但若是喂汪汪每日仅限量五份,丛伯说汪汪太肥,这样的零嘴不能吃太多。
肥吗?卢昉丝毫不觉着,心中驳斥,它哪里肥了?一点儿也不肥!
它还小呢,正长身子,何况,它也只是冬日毛厚罢了!
打算好了,卢昉便更惬意地吃喝起来,顺带还赏赏自个方才买的物件,只觉着自己挑的样样都好!他还计划好了,要用这新买的册子和新笔抄几首他最喜爱的苏公诗词……
他畅想着,心里隐隐觉着自己好似忘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但又想不起来了,无妨无妨,想不起来的便不是什么要紧事。
如今风好日头好,还是回头再说吧。
而外头,孟员外也早已赶到,只不过怒气冲冲的他刚一进门那火气便霎时泄了。这姚家头一日开张,里头好生多人!不仅全是国子监的学子,还有几个家乡天遥路远、没能回乡过年的年轻讲学博士。
人来人往,当众教训儿子,岂不是更丢脸,于是只好假装也是来捧场的,强作笑颜与门前迎客的姚如意道了贺,佯作好奇进门去。
孟员外来时,孟博远早不在门前,他看着人愈发多了,好些学子无头苍蝇似的,便进去帮衬了。
老杂货铺叫三寸钉看着,文房铺子里有丛辛和小石头照应,茶室里全仰赖丛伯一人,另一边的东厢便是自习室,只不过如今大伙儿头一回来,都还新鲜不已,如卢昉一般没有定力的学子更多,一进来,自然要四处都看一圈,赏字画,嗅寒梅,逛文房,吃茶点,没什么人进来直奔东厢读书。
东厢两间房打通做成的大读书室,已经整整齐齐地摆好了好几排桌椅,门边还置了个长案与垫了厚坐垫的圈椅,那便是姚启钊每日坐班的位置了,他今日穿了新衣,头发胡子都洗刷一新,早早便在此处等着了。
眼巴巴候了会,见陆陆续续有学子们进来了,姚启钊立刻正襟危坐,没想到这些学生四处探头探脑,就是不进来读书!
他等得心焦,终于等到一个人,还是个熟面孔,姚启钊看着眼前这个面熟的白净少年郎良久,总算大致想起来他叫什么名字,好像是那个裁缝铺的孩子,常过来请教学问的。
只是这孩子天资一般,得十分勤学苦读才有出路。姚启钊见他头一个来,便有些欣慰,正想开腔,没想到却听他恭敬地问:
“姚先生……我是来帮忙烧水的,请问灶房和水缸在哪儿?”程书钧红着脸,躬身对姚启钊行礼。
姚启钊脸一黑。又不是来读书的?
怎么个个进来都不是为了读书!
程书钧也发觉自己犯傻了,怎么能问姚博士呢,他如今还有些糊涂呢,人都认不清。便又讪讪地告罪,退了出去。正好看见孟博远给人引路从另一头过来,忙揪住他问道:“灶房在哪儿啊?”
他娘昨日便与他说了,姚小娘子的读书室明儿便要开张,叫他早早过来帮衬,说是姚小娘子先前便与她商量过,他可来读书室里干活差遣,做些力所能及的活计,日后便能免费来读书、看书。
叫做勤工俭学。
方才在门前,姚小娘子也温柔地与他说了,今儿他的活便是帮忙供应读书室里的热水,水没了烧几锅温在炉子上随人取用便成了。
“今儿人多,只怕要劳累你了。”姚小娘子还歉意地冲他笑。
程书钧不敢看她,脸红红地应了。
孟博远忙得脚不沾地,一边喊住个要寻茅厕的学子,一边往西角门一指:“那儿后头呢,你自去寻,我此刻没空搭理你……哎哎,茅厕不在那儿!回来回来!没尿裤子吧?憋住啊!我带你去啊!”
说着又跑了。
程书钧便也自去忙了。
孟员外原先在廊柱子后头躲着看儿子,之后站得脚酸,又溜进茶室里,寻了个靠门边的座儿,默默又看了好一会儿。
他的怒火已经渐渐消散了。
他是头一回……见到四郎这一面。
以前这个儿子在他心里,是样样不如三郎,读书不成还要捣蛋,小时还住在外城,孟员外的老母也还没过世。三郎在读书,孟博远就溜出去,把猪胰子刮成粉末和了水,“孝敬”他阿奶喝了,喝得老人家吐了两天白沫,问他为何这么做,他说阿奶老骂他娘还往他娘汤碗里吐吐沫,给她毒哑了家里就和气了,气得孟员外差点厥过去;
再长大点儿,三郎还是读书,他呢,又溜出去,把家里刻板书的木料全倒卖给收荒货的小贩换了一兜糖吃,差点没把孟员外赔得底裤都拿去当了;等三郎都考过童生试了,他还和几个不务正业的学子合起来写那等乱七八糟、粗俗不堪的话本子卖与梨园的伶人唱,合写了个什么王相公休妻的几折子戏本子,还把他阿奶当恶婆婆写了进去,竟还很是红火!可惜他傻愣愣只将话本子卖了两贯,这戏红火了与他也没甚么干系。
总之除了读书,他是什么事都敢干。
后来这逆子总算长大了,但还是不爱读书,以孟员外观察,孟博远背书的能耐也就比小石头强点儿,还写一笔臭字。但孟员外还是不甘心,还是盼着他争气,当商贾有什么好的?孟员外自个对谁都得扬着笑,连林司曹这等微末小官,他也得时常奉承着。
当官才威风呢!以后两个儿子都能堂堂正正、守望相助,不用对任何人屈膝赔笑,那便是孟员外最大的愿望了。
至于雕版坊的家业有没有人继承,他以为都无所谓,大不了挣够了钱便关张大吉,他也能领着关氏四处走走、看看山河。
但这孩子偏偏……孟员外看他立在天井里,无师自通地迎来送往,与每个往来的学子似都能说上三两句话,即便不是他学斋的同窗,也能叫出人家的名号,笑嘻嘻与人勾肩,再说两句话便与人似结交了八辈子般相熟,拍着胸脯道:
“你这便问对人了,走,我带你去找丛伯,叫他给你多添些牛乳,再搁一勺最好的枣花蜜,我与你说,好喝得你脑壳都要飞了,你信我,这必定是物有所值的。还有那米饼,不过现下似已售尽了,你若想吃,我帮你与姚小娘子说,明日或是后日定给你留一袋……哎哟这算甚?都是同窗,日后你来只管寻我,我给你寻个好位置读书……”
孟员外忙扭过头去,幸得孟博远拉着人快步从他面前经过,压根没留意看门边坐着何人。
而那衣冠鲜洁、一看便知是富家子弟的腼腆白胖书生,也被他哄得晕头转向,不仅出手阔绰地点了两杯不同的牛乳茶,还买了好些茶点。
这孩子在这上头倒真有些眼光,知晓谁有钱谁没钱,面上又一视同仁,还知道对不同的人推介不同的东西,不会叫人心里不畅快。
其后,孟博远果然给人寻了个靠窗的好位置,又勾肩与他约好改日一同蹴鞠,便又匆忙离去了,刚一出去,又有几个学子笑嘻嘻与他打招呼,他也夸张地举起胳膊,与人勾颈,哈哈大笑地闹了一阵。
原来四郎并非如他所想,仅有程书钧和林维明两个好友,他瞧着朋友极多,在同窗里头很是吃得开……孟员外神色复杂地看了许久,最终心里沉甸甸不知是何滋味,叹了口气,垂头丧气地出了姚家这读书室,他仍是不知此时该与儿子说些什么。
姚如意在门口专门记账收钱,见孟员外无声无息走出来,还松了口气,她方才听林维明满头大汗跑来说,孟员外得知孟博远来这儿当伙计了,吓得她汗毛倒竖,真怕孟员外一怒之下砸了她的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