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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国子监开小卖部 第20节

  顷刻间交付了七根烤肠,摊前的人散去几个,后头的又忙不迭地站到前头,一个说要俩,一个说要四根……还有个胖乎乎的学子,端着盆来的,张嘴便是:“姚娘子,你那露了馅的饼,不必切了,整盒都端给我!我给我学馆里同舍的弟兄们带去!”
  孟庆元看明白了,他的视线又略微落在后头,再次认出了坐在这小娘子身后被裹成厚实一棉袄球似的,歪在竹椅上打瞌睡的方脸老头。
  那是姚博士。
  那眼前这卖肠的,必是姚博士的孙女儿了。
  孟庆元便更加疑惑了。
  他任官后,大多时候都在衙门里,如他们这般刚科考完入仕又家世平平的都是任劳任怨的“小鸡崽子”:上官使唤你、老辈儿也把活儿推给你,还有旁的衙门来,也是将事儿踢鞠球似的来回踢,一会儿这事儿当归你们学士院办,一会儿那事儿我们办不了,还有瞧你是新来的便专门为难你的,能将好好的文书吹毛求疵退回来十几二十次。
  他忙得不着家便成了常事,学士院后头有个值房,里头一直放着他的被褥和换洗衣裳。所以他对姚小娘子的印象,只停留在谣言上。
  什么自退婚后便性情阴郁不爱出门…云云……
  但……他又拿眼瞥了瞥眼前的小娘子,那胖学子买了一大份露馅饼,她正笑着端过去跟人说多谢惠顾呢,一笑,颊上还有两个讨喜俏皮的酒窝,把那胖学子喜得大雪天满脸通红,又一个劲儿夸赞道:“姚小娘子,这饼烤得真是好,回头常做,我常来。”
  她便也脆生生答应着:“好嘞,郎君拿好,慢走啊。”
  “好好好。”胖学子就这么咧着嘴,傻呵呵地端着饼走了。
  送走一个,又笑吟吟给前头的学子递过去三根烤肠,收了钱,把铜钱拢在掌心里,只瞟一眼便数清了似的,揣进兜里,又嘱咐道:“郎君拿好,天冷,可要趁热吃啊。”
  那学子脸皮薄些,叫她颊边那深深的笑窝一晃,话都不会说了,捧着烤肠,直接面红耳赤地跑了。
  这算……性情阴郁?孤僻寡言?不懂事?
  孟庆元愈发疑惑地看了会子,便在心里下了定论:只怕是以讹传讹,谣言如虎啊!
  默默旁观了会儿,也有些馋了。罢了,人家性情如何又与他何干?看她手脚利落、烤得也干净,不如也买上些当宵夜。
  正要开口,他忽而被一大屁股挤到边上,撞个趔趄。还没来得及生气,就有个熟悉的声音跟着嚷道:“姚小娘子,竹签我削好了!”
  孟庆元扭头定睛一看,来人生得正与他生得有五六分相似,浓眉大眼,个子高大,看着又有些憨傻——这不是他四弟吗?
  孟博远捧着竹签子,也傻了:“三哥,你怎的这时辰回来?”
  “明日冬至休沐,当然得回来了,你这是……”孟庆元迟疑地点点头,又往他怀里一大把竹签子上一瞥。
  这又是闹哪出?
  “嗨,没啥大事。今儿堂考,那朱大饼在堂上羞辱我,我一怒之下,把他布置的卷子全撕了,罢考出门!那朱大饼来家里告状,爹趁娘不在,把我赶了出来,连银钱都断了,说要让我冻死饿死在外头。我如今便暂住在维明兄处,总不好白吃白喝,正好姚小娘子这儿忙不过来,我来帮个工,挣口饭吃……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总之你别管了,外头下雪呢,怪冷的,你忙了一日也累了,先家去吧。”
  孟博远说得极轻松,但震得孟庆元眼都睁大了。
  什么什么和什么?这叫没啥大事儿?
  他看着弟弟费劲地挤过人群,先把竹签搁在炉子边上的小方桌上,一整把哗啦啦地插在大竹筒上,又返过身来,熟练地从桌下掏出个姜黄色的扎染碎花围裙来,往粗大的腰上一系,再顺手拿起另一只专门刷酱的毛笔,便也站到了那炉子后头,很守礼地与那姚小娘子隔了好几步远,帮着姚小娘子将烤好搁在簸箩里一样样按学子们的口味刷上酱,再递给人家。
  顺带还抬手维持着秩序:
  “都别挤!一个个来!这是你的,下一位!你要几根?哦,要饼啊,想切几块?切这么一块三角的十二文钱,这还贵啊?这饼里多少馅啊!还抹了杏酪呢!你去膳堂吃烧饼,一口能咬着馅么?大老爷们的,为了一文两文在这儿磨叽!十文钱不卖!不买就换下一位!”
  “你呢,你要什么?要买肉脯?羊肉猪肉?没有牛肉的,谁家能吃上牛肉啊!羊肉四十八文一斤,来半斤还是四两?要五香还是茱萸的?两掺是吧?好嘞你等会我给你称去,你呢?你要啥?俩皂团是吧?带香不带?要桂花味的?两块四十文。”收了钱,把人送走了,孟博远还啧啧啧地嘀咕,“长得跟煤井里刚挖出来似的,还挺讲究,还要抹香的!”
  孟庆元:“……”
  完了,四弟这屁股只怕难保了!
  他俩的爹最崇敬读书人,自己虽为商贾,却总将“你们日后万万不要像爹一样操持贱业”挂在嘴上。以前更是绝不允许他们兄弟二人沾手家里生意,便是旁的行当念头也不许有,宁可花银钱雇掌柜的来料理,也不肯教他们半点持家本事,只一味撵着哥俩回房里读书。
  孟庆元踟蹰半晌,到底还是从人堆里挤过去,扯了扯孟博远的衣袖,低声问道:“你来帮工,爹晓得这事不?”
  “给你,你要的四根。”“孟博远正忙不迭地招呼着食客,听见孟庆元这般问,眼底倏地闪过一丝讽意,却又转瞬即逝,复又跟平日里一般大大咧咧,肩头一耸道:“怎会不知?他赶我出门时便知了。对了,如今可不该叫你三哥了!孟大人,往后你便是家中独子,你家那孟员外早说要把我的名儿从族谱里划去。我催他早些办妥,别误了我立户的时辰——我还不稀罕这孟姓呢!也不知此事可曾办好?孟大人,归家后劳烦替我这小民问上一声。”
  孟庆元好似晴天霹雳:“什么?”
  他不过是十几日没回家,弟弟都没啦?
  姚如意在旁听了这孟家兄弟的话,亦是无奈,见孟庆元傻在那儿,便细细打量这孟员外口中跃过龙门的“龙子”——生得端正周正,身量高挑,又满是书卷气,确是一表人才。
  手里烤着肠,她轻声劝道:“小孟大人,您不如先归家,好好劝劝孟员外。为着些许小事,偏听偏信,这大雪天里拿藤条将亲儿子打出门去,这也太过分了……”
  孟庆元一怔:“是打出来的?”
  姚如意点头,便一边忙一边将事情原委大致说了。
  今儿个是国子监“堂考”的日子,这时的堂考,在姚如意看来,便如后世的“摸底考”一般,过几日又有与辟雍书院同步的“旬考”,说起来大约便是后世高校间的联考吧?故此日的考试格外要紧,散学都比往日晚了许多。
  傍晚刚落雪时,姚如意与爷爷吃过鸡、洗了碗,灶房里的大炊饼也蒸好了。因着下雪,她便将姚爷爷、狗子咪子一股脑儿赶去被炉里取暖,唯有大黄不肯去,她便又把角门旁那破棉袄搭的狗窝拖了回来。
  安顿好家里的人狗猫,她便开始备料做“中式烤披萨”。
  宋时的炊饼就是后世的馒头,姚如意将蒸得雪白的大炊饼掰碎泡了水,打两个鸡蛋进去,双手捏揉得稀烂,直揉得湿软均匀、色泽金黄,撒上些盐,再反复揉匀,这一步主要是为了让饼皮烤出来有些滋味。
  待馒头碎能成团,便在先前定制的平底饼铛烤盘上抹层油,将馒头鸡蛋团按捏成披萨饼胚的模样,边缘比中间略厚些,再用牙签在面上交叉着戳出一排排细孔,盖上锅盖,小火慢烤约摸半刻钟,直至底部微焦。
  姚如意曾见街市上卖的 “炉饼”“胡饼”,皆是用这般宽底铁锅煎烤,便触类旁通,想着都是饼,自家的饼铛加锅盖指定也能烤披萨。
  大约半刻钟开盖,先在烤好的饼皮上刷一层厚厚的面浆和杏酪。
  面浆和杏酪都是姚如意在何氏兄妹家的酱园里进的货。想做披萨时,她也有点拿不定主意,在自家铺子里的货柜前徘徊许久,挑了这两样来代替芝士。
  面浆是用面粉和猪油炒制出来的面糊,再在里面加入盐、糖和香料,有些类似西式白酱,可以代替芝士的黏合,起到增稠作用。
  杏酪有种杏仁的香气又带着点奶香味,奶甜奶甜的,单吃便已很好吃了,姚如意当初在何家兄妹酱园里尝的时候便惊为天人,清爽不腻。
  至于铺在上面的披萨馅料,外婆以前是用玉米粒、豌豆粒、肉肠、洋葱有时候还会放肉松或者青椒,但是姚如意真不爱吃青椒的,总会叫外婆不要放。
  玉米洋葱虽寻不着,但她铺子里有肉肠和“楼葱”,一种生得颇似洋葱的本土大胖葱头,闻起来也很辛辣,勉强可代替。
  姚如意又从铺里的五谷杂粮中拣出香菇、栗子、胡萝卜、鸡肉丁。栗子蒸熟捣成泥,其余蔬菜鸡肉皆焯水切丁,努力还原披萨吃起来那种颗粒感、甜咸味与特殊的香气。
  将这些馅料一层层铺好,最后再刷上厚厚的杏酪,便加盖焖烤,直至馅料熟透。也不过半刻钟,再开盖,这馒头改的披萨便成了!若在现代,用空气炸锅做起来更省事,想吃什么馅料便放什么,成品无论是口感还是卖相,都与披萨店的一般无二,方便得很。
  以前治病到后期家中已没什么钱了,化疗完也会嘴馋想吃一口放纵餐,但化疗后反胃又吃不下多少,外婆就会用馒头这样给她做一小块披萨,自家做的便宜干净,又不浪费。
  她第一次烤也没经验,用饼铛焖烤出来底部和饼皮边缘都太焦了些,卖相有些欠佳,香气却丝毫不减,尤其是杏酪与肉肠的香味混在一处,直引得家里那几只狗都站了起来!姚如意给姚爷爷分了一块,又给狗狗们分了些许,却不敢多给,生怕吃太咸了,狗咪们掉毛。
  正想再烤几个,这会儿她也摸出些门道来:方才火候没把控好,火大了些,烤饼皮时中途也该铲一铲,省得焦底,起初油也要多抹些,第二次烤馅料前,更是要提前夹出一个煤饼来,让火更小些才是。
  况且铺子里除了杏酪,还有豆酱、甜面酱、芝麻酱与梅子酱,肉类也能换,加鸡肉、羊肉便能烤出不同口味来。
  她琢磨着,自己也吃了一块,把焦黑的部分揪掉,剩下的喷香!饼边焦脆,混着麦香奶香,中间软和浸着微甜的杏酪,被半裹在里头的肉肠又有咸香,咸鲜混着酪的浓,还有栗子和蘑菇的香气,真不错。
  她便又在心中自恋地夸自己是厨神转世,正跃跃欲试想烤第二次,外头巷子里便响起了杀猪般的嚎叫。
  惊得门边的大黄立时站起来,汪汪地吠叫不止。
  大黄一叫,小狗咪们也跟着叫,一时狗吠与学狗叫的猫叫此起彼伏,乱作一团。
  因家里开了铺子,院门便没关,姚如意一扭头,只见孟博远惨叫着的身影一道烟似的从院门前掠过,后头紧跟着举着藤条喝骂不断的孟员外。
  姚如意好奇,扒着门框,伸长脖子望去。然这才发现不单是自己,巷子里家家户户的窗呀门的,一瞬间全开了。就见隔壁俞家,俞婶子的圆脸也忙从门里探出来了,她头顶上又露着半张俞叔的瘦巴长脸,俞叔头顶上还站着几只鸟,也学人往外伸脖子瞧热闹呢。
  俞婶子见了她,还挤眉弄眼地笑了一下。
  姚如意也讪讪地笑了。
  她先前还纳闷,她一个官宦家的女子,如今操持些商贾事,抛头露面的,邻里们怎的对她这般宽容,也从不说她什么闲话。如今倒是有些明白了。
  自己在这巷子里,根本就算不得什么新鲜人物!巷子里的人家哪家没这些家长里短?各家有各家的烦恼,各自有各自的坟头要哭,她不过退了婚卖些杂货又算得了什么?
  大伙儿每日里能瞧的乐子可太多啦!
  就这么一探头的功夫,孟家父子俩已经从纷扬大雪中飞过去了。不一会儿孟博远便跑到死胡同了,他不甘束手就擒,一个扭身,拼着要被亲爹狠狠打了一下,也要逃,这下又撒丫子折返回来。
  孟员外被他遛得气喘如牛,脚步渐慢,最后只得扶着膝盖大口喘气,指着已经翻墙溜进林家的孟博远大骂:“逆子,有本事你以后别回家!”
  孟博远“啪”地推开林家窗户,探出头来,梗着脖子回嘴:“不回就不回,谁稀罕!”
  “好好好,我这就去把你的名字从族谱里划掉!从此你不是我儿子!”
  “划就划,你尽早划!谁不划谁孙子!”
  孟员外气得往后一仰,最后被雕版坊赶来劝架的伙计们架着回了家。等孟员外一进孟家门,林家门就开了。孟博远跟做贼似的,回头朝偷偷接应他的小石头点了点头,便悄摸声地溜到姚家来了。
  这会儿孟博远没了刚才顶嘴的硬气,脸上带着些痛色,垂头丧气地问姚如意有没有铺盖,想在林家凑合几日。
  姚如意自然是有的,她这“学校里的小卖部”,哪能少了铺盖!她甚至想过,等日后生意做大做强,要和国子监合作呢!后世的寄宿学校,好多都是学校统一采买被子枕头褥子草席和蚊帐的,她还想过等铺子里的营收流水都稳了,攒笔银钱,便与程娘子搭伙,一起给国子监的学舍供应统一的被褥。
  孟博远便进了屋,他怯生生地跟专注吃披萨的姚爷爷打了个招呼,就准备去铺子里挑铺盖。
  此时国子监还未散学,姚如意顺手在铺子里多添了两盏油灯,顺口问他:“你怎的这么早就溜出来了?不是还在考试么?”
  孟博远瞥了眼院子里的姚爷爷,有点不好意思,小声道:“我早早便交卷子了,什么都没有写。这次堂考是朱炳朱大饼出的题,他出题,不考诗赋、排律与时文,刻意要出难题偏题,还标榜自己出题注重实学、博学以致用,每回放榜,便几乎人人黜落。他便借此向学子父母暗示学生学问不精,要多请名师点拨,借此收受贿赂,捞了不少钱财。这回出的题目是《兼议茶引法与《孟子》‘制民之产’ 之法的利弊》,我一看就知道他是故意刁难我们!这般卑劣之人,我岂能让他得逞?”
  姚如意没听懂什么孟子和茶引,但姚爷爷在院子里啃着披萨都听懂了,皱眉道:“这什么乱七八糟的,盐铁茶官营,与孟子主张的轻徭赋税、让利于民简直驴头不对马嘴,谁出的题!尽胡诌!”
  孟博远一听,顿时好似找到了大靠山,忙不迭点头:“就是就是!姚先生,还是您有见识!”
  姚爷爷斜他一眼,没认出来这谁,便没搭理他,接着低头啃披萨。
  孟博远却因姚爷爷一句话生出了底气,接着愤慨地向姚如意说:“我当堂站起来质问朱炳,这题究竟有何意义?明明自相矛盾!”
  朱炳立刻骂他:“你个乳臭未干、尚无功名的小子懂什么学问!身为学生,不尊师重道,竟敢当堂质问先生,成何体统!”
  他不等孟博远分辩,便指着学斋门外,叫他滚出去,别耽搁旁人向学。
  程书钧在旁边拼命拉他袖子,小声劝他服个软。可孟博远当时热血上涌,见考房里的众人都望着自己,哪里肯认怂,当着朱炳的面就撕了卷子,掷笔不答,一甩袖子,大步流星地走了。
  朱炳颜面尽失、气得咬牙切齿,当即让另一位讲学侍读盯着考试,自己直奔孟家,把孟博远的“恶行”全告诉了孟员外,还威胁说立刻便要告到祭酒那里,让孟博远退学,不许他在国子监读书。
  自打孟庆元中了进士、有了官身,孟员外为了这个小儿子也能走上仕途,以后有个好前程,两兄弟在官场上也好有个依靠,这才花了大半家财迁居到国子监附近,就盼着他能好好读书,结交官宦子弟,日后考中入仕。哪想孟博远竟辜负了全家人的期望,家里花了这么多钱供他读书,他却这般糟蹋。
  于是孟博远一回到家,就挨了毒打。
  往常挨打,孟博远是不跑的,可他娘这两日不在家,带着账房和仆妇去乡下的孟家田地清点冬粮了,没人护着他,他只好赶紧跑。
  谁不跑谁是孙子!
  后来,其他学生考完散学,都来姚家逛铺子、吃宵夜,姚如意忙得分身无术,只好把面相凶狠的姚爷爷和更为凶狠的大黄都安置在铺子门口,姚爷爷眯着眼严肃地瞪着人,他原就是国子监博士,众学子见他没有不怕的。
  大黄则一脸疤痕,鼻子还灵,当场就龇牙咬住一个偷东西的裤脚,其他人见了,哪怕有些浑水摸鱼的也不敢了,都乖乖付账。
  孟博远的钱袋子早被他爹扯走了,肚子饿又没钱,还说买铺盖呢,一掏兜才发觉一文没有,只能眼巴巴地盯着小狗们吃的披萨。
  姚如意瞧他实在可怜,心软之下请他吃了“露馅”饼和淀粉肠,随后就忙着烤肠去了。孟博远见她忙,挺有眼力见,立刻上前帮着打杂,就这么莫名其妙留下来打零工了。
  这一打杂,就是半个多时辰,他倒也不客气,真把自己当成了姚家杂货铺的伙计和跑堂了。
  孟庆元听完无奈至极。天越来越冷,他却臊得慌,一把扯住孟博远,向姚如意和姚爷爷连声致歉,连拖带拽把这不省心的弟弟拖出去了。
  跟拉着一头倔驴似的,孟博远就跟他拧着来,死活不回家,好不容易拖到家门前,他又趁机挣脱孟庆元的手,委屈又倔强地抛下一句:“他总是旁人说什么就信什么,从不问我为何如何,更不愿听我解释,总觉得是我的错,我真不想当他儿了。”
  这是连爹也不肯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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