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他们从不认为自己有什么宿命,一切都是我所选择的。
  而当走上自己所选择的道路时,他们就不会再回头。
  卢纳吃完了甜甜圈。
  “你不吃么?”少女提问道。
  “我不喜欢吃有特殊口味的。”福尔摩斯答道,“实际上,我觉得那些糖霜和坚果碎影响了甜甜圈本来的感觉。”
  “这样。”卢纳点了点头,“那我还要吃一个普通的甜甜圈。”
  她看向了远处的大桥,福尔摩斯知道,那是一个有名的贫民窟,是无数个莫里亚蒂积攒财富的余烬。
  那里肯定不会有卖甜甜圈的了。
  卢纳点了点头。
  她挪回了目光。
  “听上去,你其实很希望那里也有卖甜甜圈的。”少女说道。
  第56章
  公众的事业。
  夏洛克福尔摩斯曾经想过,如果他可以选择把自己的生命用在什么上的话。
  唯一让他毫不犹豫的选项一定是公众的事业。
  他有时候也会想到这种笃信来的无因无果,为什么为更多人死去就会比为金钱或者权势来的更有吸引力一些。
  这种观念来自谁呢,是从小就雄心勃勃城府极深的麦考夫福尔摩斯,还是他母亲和祖母的睡前故事。
  总而言之,它根深蒂固。
  对于有些人来说,则不是。
  公众,或者说人民,不过是薪柴,是养料,然后失去了利用价值之后变成了余烬,甚至于,垃圾。
  他望向了大桥下的贫民窟,他们比谁都虔诚,因为除却虔诚之外,他们没有任何办法得到安宁。
  他想起阿尔伯特亲王生前似乎试图推动给他们的福祉,但是看起来并没有成功施行,麦考夫说,儿童和老人也需要工作,所有人都忙碌一生,辛勤无比。
  最后,两手空空。
  可有人对这样悲惨的世界依旧贪心不足。
  “贵族要发动战争,商人要贩卖战争。”福尔摩斯说道,“詹姆斯莫里亚蒂果然敏锐得天下独步,他知道这些人所有晦暗的心思,所以他要催化一切,掌握一切,这样就能占到先机,得到更多的东西。”
  “嗯。”卢纳漫不经心地回答道,“那你呢,你要阻止战争么?”
  “我也许只能摧毁莫里亚蒂的犯罪帝国。”灰瞳男人罕见地露出了一丝苦笑,和他似乎从未在人前展露过的疲惫。
  这和这个总是骄傲的飞扬跋扈的人不符,卢纳被这异常惊动了,于是看向了他的脸。
  “但是你相信世界会往光明的道路上前进的。”少女说道。
  “你在安慰人么?”灰瞳男人短促地笑了一声。
  “没有,”卢纳郑重其事的说,“我在陈述事实。”
  “西恩让我和你说,不要担心风暴会来,因为世界总是从灰烬中重生的。”她认真地,一句一顿地说。
  福尔摩斯笑了笑,这的确符合他们这种生物一贯打哑谜的高深莫测。
  他环顾四周,莫兰狙击枪的反光又闪了一下。
  他好像突然理解了西恩的意思。
  托人类自己的福,现在杀死一个人实在是太容易了。
  那么是不是意味着,骑士老爷穿着铁皮罐头冲锋,就算战败还能被家人体面地赎回去的贵族们的好日子也过完了呢?
  而他们从来意识不到风暴的到来。
  麦考夫也说,夏洛克,不要害怕这场战争,它也许残酷而黑暗,但是说不定是某种黎明和契机。
  你只要消弭到超自然力量对世界的干涉就好了,它自有一套强大而顽固的生态系统。
  它会照顾好自己的。
  “西恩说的对。”他重复道,“世界总是从灰烬中重生的。”
  他突然很想开个玩笑,“那你就没有什么打算安慰我的么?”
  卢纳沉思了起来。
  少女轻轻地拽着他的手,她的脚步也总是很轻,好像对这个世界有一种特别的隔膜,或者是保护这个世界不被她侵蚀一样。
  “没有准备唉。”卢纳诚实地说,她又努力思索了一会。
  “莉莉丝说,”她认真地说,“人类只有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和正向的期望的时候才会得到安慰。”
  “或者,得到爱。”她说。
  “所以你想要哪个?”她说,“西恩给你的大概是期望,那你是想要什么东西。”
  “还是,”她眨了眨异色的特别的眼睛,好奇地偏过了头,“爱?”
  福尔摩斯知道自己不应该和卢纳开玩笑。
  因为她好像总是能轻松地把难题抛回给自己。
  卢纳眨了眨眼睛,似乎在好奇他的回答。
  “如果我说是爱的话,你会怎么给我弄到爱呢?”福尔摩斯笑道,“让莉莉丝来么?”
  “戈尔德说莉莉丝的爱也不是所有人都喜欢的。”卢纳说道,“她觉得你就不会喜欢。”
  “那么说,”灰瞳男人似乎抓到了什么端倪,“你还和戈尔德讨论过这个问题。”
  “嗯那。”卢纳说道,她从容地扬起头,呼吸着伦敦带着煤渣的空气,“最后的结局是她说实在不行就把她的王钥送给你。”
  感觉这是戈尔德自己的恶趣味,福尔摩斯笃信无疑,果然戈尔德的生性恶劣是她自己没法控制的,就像猫永远想把桌子上的球推下去一样。
  而这位绝望之王如今正坐在教堂后的墓碑上,玫瑰教堂果然名不虚传,墓园里种满了玫瑰花,让埋葬在这里的人多了某种多半是诗人或者艺术家的绮想。
  然而福尔摩斯知道,这座墓地里埋葬的是一位将军。
  谁说染在白衬衫的血渍不算盛开的三百多褐色玫瑰呢。
  戈尔德正在喂养一只年幼的双足飞龙,她漫不经心地将带血的肉扔给飞龙幼崽,而它血红色的眼睛除了对血肉饥渴,也目不转睛地盯着金发女子手指上的黄金指环。
  “你来了。”戈尔德笑道。
  “戈尔德。”卢纳松开了福尔摩斯的手,瞬间扑了上去,她紧紧地搂住了戈尔德,“听夏洛克说莫里亚蒂的计划里,你好像很危险的样子。”
  “那很正常嘛。”戈尔德笑着说,她轻轻地抚摸着卢纳的后背,而猩红色的眼睛从少女肩膀的上方无感情地盯着福尔摩斯的脸,让他感到了熟悉的陌生感和恐怖感。
  戈尔德是十三王中最令他恐惧的,到现在依旧如此。
  绝望之王,当你看透她的本质时,才能体会到这种入骨的恐惧,才能意识到在这副精美如黄金的躯壳之下是怎样的一种生物。
  然而。
  福尔摩斯不得不更改自己的想法。
  戈尔德并非什么邪恶生物。
  甚至可以说她比莫里亚蒂要好得多,因为她在扎扎实实地为平衡,为这个生态系统尽忠。
  “我是保护你们的存在。”戈尔德笑道,“骑士怎么会比王安全呢。”
  “可是米拉博好像。”卢纳小声说道。
  “米拉博又没有我这么惹人讨厌。”她笑着说,她一只手依旧抱着卢纳,单手娴熟地退下了自己的戒指。
  “拿去吧。”她笑着说,嘴角裂开一个完美而优雅的弧度,“你早就构思好如何使用它了不是么?”
  福尔摩斯没有再说什么。
  他接过了那枚戒指。
  戒指上带着粼粼的光影,就像是美丽而静谧的莱茵河一样。
  “在瑞士。”戈尔德平静地说,“他们会召开和平会议。”
  “西恩,珍妮和佩松都会在那里。”她笑着说,“杀戮,征服,以及秘密,当他们济济一堂的时候,我想战争也山雨欲来了。”
  但是这场会议被命名为和平会议。
  也是很有趣了。
  “那么自然催生出了绝望。”她轻声说,“以及。”
  她的目光落在了卢纳的身上。
  福尔摩斯当然知道,也会带来审判与新生。
  这是卢纳最合适的成年礼。
  一切还真是刚刚好。
  命运的星图运转到了合适的图形,每一个齿轮都精密地咬合到位。
  福尔摩斯不知道这一切是必然发生的,还是这些生物的谋算。
  而他作为棋子,当然要前进了。
  他是自愿走进这个棋盘的。
  过了那条线的卒子,就不能退回到己方的棋盘了。
  而如今他已经过了那条线。
  那么他就前进好了。
  他现在必须到达瑞士,他将戒指装进了外套的内袋,然而躲避莫兰和莫里亚蒂又是一个难题。
  一切必须刚刚好才行。
  而且,他的目光落在了卢纳的身上。
  他还需要带着这样一个外貌很有特点的少女。
  戈尔德笑了笑,“如果你嫌卢纳麻烦,她当然也可以走我们的路。”
  “不行。”福尔摩斯开口道,灰瞳男人的口吻坚定而带着不容置疑的骄傲,“确切来说,你也要和我一起行动。”
  “既然莫里亚蒂拥有了西恩的子弹,他不会只用来对付我一个人吧。”他说,“他说不定正期待着你们的通道打开,这样他好一起混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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