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所以怎么了?”卢纳问道。
“没什么,”福尔摩斯说道,“我只是在想莉莉丝对人类的理解好像没有什么问题,但是她没有告诉你人很复杂,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么?”
卢纳点了点头。
“她说了。”卢纳认真地说,“她觉得你就是不需要被亲吻的那种。”
“但是看来她感觉错了。”卢纳说道。
“没有,她没错。”福尔摩斯说道。
卢纳抬起了眼睛。
“好吧,对不起。”少女爽快地说,她似乎想到了什么,抬起手来指了指自己的脸,“如果你不想要的话,也可以还给我的。”
第55章
归还亲吻。
还真是有创意的想法。
“亲吻是没有办法归还的。”福尔摩斯说道,他突然间电光火石地想到了什么。
亲吻,为什么不可以归还呢?
福尔摩斯站在了原地,灰瞳男人似乎被什么点子攫住了,一动不动地站在人行道上,卢纳并没有打扰他的计划,少女兴致勃勃地趴在了橱窗上。
她望向里面,目前最畅销的书貌似是一部爱情故事,封面上的青年男女就在激情地拥吻着,拙劣的插画师生怕读者依旧没有领会他的意图而在两人背后画上了一个大的夸张的粉红色心心。
卢纳对此感到画蛇添足。
而福尔摩斯不这么认为。
他死死地盯着那颗心。
没错,因为亲吻最重要的核心并不是用你的嘴唇去贴上另一个人的皮肤,而是这个行动代表着,你爱对方。
如果对方亲了回来,也并不代表着返还亲吻,而代表着,我也爱你。
爱没有被正负抵消,恰恰相反,基本上指数增长了。
福尔摩斯突然想起了幼时奶奶读过的那些神话传说。
“非人类的生物,终其一生对人类感到最为不可知的就是爱。”
“那恨呢?”他听到年幼的自己问道。
“恨并非爱的反义词,爱的反义词应该是无视,所以恨从某种程度上和爱一体双生。”奶奶说道,“一个人无论是爱你,还是恨你,都是执着于你。”
那么恨,也是一种,无法撤销,指数堆叠的东西了。
福尔摩斯在大脑中模拟了一下,如果一个人对另一个人说我恨你,对方回到我也恨你。
好像和爱差不多。
它们都指数增殖了。
“说起来,莉莉丝说亲吻可以归还么?”福尔摩斯向卢纳确认道。
“她说不能。”卢纳回答道,“莉莉丝说亲吻是一种麻烦的东西,比耳光还麻烦,当然耳光也很麻烦。”
“人是一种奇怪的东西,”卢纳转述道,“莉莉丝说,耳光明明不是什么致命的东西,但是樨那可以颠倒割断大腿动脉足以致命的创伤,却无法颠倒一个耳光。”
“亲吻更是了。”卢纳说,“把口水或者潮湿都返还,好像亲吻依旧没有得到返还。”
福尔摩斯印证了自己的猜想。
他知道如何杀死莫里亚蒂了。
尽管莫里亚蒂持有可以无数次修正自己命运逆转因果的颠倒之王的钥匙。
尽管这家伙老谋深算冷静持重。
他曾真的一瞬间涌出来过一个念头,莫里亚蒂是否的确无懈可击。
现在看来莫里亚蒂终究依旧是个人类。
他已主动放弃了人类的优点,但是人类的弱点依旧会纠缠着他,如影随形。
就算他再憎恶,搜集了再多的神秘力量。
这点人性的缺口还是会伴随着他,不死不休。
既然他标记了我为他的宿敌。
那么除了我之外没有任何人能打败他。
所以他从第一次捕捉到詹姆斯莫里亚蒂的踪迹的时候,就朦胧间意识到了自己的宿命,因为这是莫里亚蒂自己敲定的因果。
那么他将如何避开这个因果呢。
让自己消失,消失在其他的事件里,这样世界上就没有任何一个人能真正打败詹姆斯莫里亚蒂了。
莫里亚蒂大概早就知道诸神在注视着自己,如果没有足够的力量和准备恐怕也没有办法让自己消失。
于是他从战场上挖到了莫兰这个杀人的天才,并且想法设法地为他配置了西恩的子弹。
这样就具备了杀死自己的可能性。
说不定现在莫兰就已经在瞄准着自己了。
福尔摩斯的目光落在了不远处,果不其然从高楼上看到了一闪即逝的反光。
可能莫兰在忌惮着卢纳对他们来说尚且不明的性质,所以选择紧紧地尾随着他们。
福尔摩斯早就知道这么一位神枪手的存在,并且对莫里亚蒂会派出他来杀掉自己心知肚明。
他当然可以躲藏,去海外,去任何地方,这样莫里亚蒂把他隔离在远方的计划也成功了,而且有莫兰这样一位杀戮天才的步步紧逼,他丧命不过是个时间问题。
他之前一直被困在这样一个死局之中。
而如今,他突然想到了解破的方法。
因为莫里亚蒂恨他。
莫里亚蒂在这个世界上最恨的莫过于他,而莫里亚蒂又在心里深深地认可着他,认为世界上唯有他可以成为消灭他的人,因此从可能性上来说,更容易被裁减为他的宿敌。
莫里亚蒂也这么做了。
那么他的仇恨并不会因为颠倒而消弭。
他会有一个对自己憎恨到达顶峰的时刻。
即使是莫里亚蒂也无法抵挡这样决堤增长的仇恨的吧,福尔摩斯想,所以他必然会出现一个瞬间,一个只有亲手杀死自己才能平息这波涛汹涌的愤怒的瞬间。
他会来见自己。
他们会相逢。
而福尔摩斯就要抓住这个瞬间,将他的命运钉死在被自己消灭的这个结局之上。
“说起来,”他看向了卢纳,“你的眼线有什么消息么?”
卢纳含混不清地应了一声,“嗯,莫里亚蒂教授现在最想要的是戈尔德。”
“为什么?”福尔摩斯问道。
卢纳看着橱窗里的书,然后又看向书店里咖啡店招牌上的甜点,“因为他发现了更赚钱的事。”
“他的计划需要更多的钱。”卢纳说,她抬起手来指了指招牌上的粉色甜甜圈,旁边标注着给你的恋人买这个吧的肉麻营销话术,“我想吃这个。”
福尔摩斯掏出了几枚硬币,他已经完全领会了莫里亚蒂打算把他的商业帝国延伸到什么地方去了。
如果说来钱最快的行业。
什么比得上。
贩卖战争呢。
而如今这些皇帝们各个欲求不满,虽然都是维多利亚女王的子嗣,但是他们无不羡慕祖母拥有的一切。
海外殖民地,航道,黄金,香料,无不刺激着他们的神经。
让他们蠢蠢欲动,丝毫想不起半分自己正在同类相食。
现在欧陆已经变成了一个火药桶,只要一个小小的火星,大家就会开始疯狂的军备竞赛吧。
那么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的莫里亚蒂的必然先发先至。
那么引火的工具,有什么比戈尔德的指环更好呢。
所以莫里亚蒂想要戈尔德。
“戈尔德怎么想?”福尔摩斯问道。
“戈尔德在问你打算怎么想。”卢纳回答道,她得到了那个甜甜圈,看上去心满意足,少女使劲地咬了一口,还热着的甜甜圈在她的嘴里爆炸了一个糖油混合物的快乐炸弹,让她不由得眯起了眼睛。
“她说她在伦敦西边的玫瑰教堂里。”卢纳说道,“你要去找她么?”
福尔摩斯点了点头。
他的目光落在了不远处的几个流浪汉身上,他们无疑也是莫里亚蒂的眼线。
卢纳抬起眼睛来看着他。
灰瞳男人看上去找齐了最后一块拼图,他甚至嘴角浮起了一丝浅笑。
卢纳牵着他的手,她能摸到在皮革手套之下男人指腹的脉搏跳的激烈。
真是个奇怪的人,明明有些时候那么富有生命力,但是很多时候又好像是个无灵魂的空心人。
卢纳的手向上挪了挪,她抓住了福尔摩斯的手腕,她能摸到腕骨上的伤疤,是他自己给自己留下的。
人类一生只有这一具身体,按照本能来说,他们应该对它颇为敬畏才对。
“为什么你有些时候像是已经死掉了一样了无生意,但是好像不用到春天你就又复活了。”卢纳说道。
福尔摩斯短促地笑了一声。
“因为可能我和其他人不一样。”他说,“我只活在某几个时刻里。”
他的生命没法用在日常生活中,因为他要将它们集中起来,在这几个时刻燃烧殆尽。
麦考夫曾说过,有时会觉得他像是上帝创造出来为了完成什么的工具。
但是他坚信自己的使命从来都是自己赋予的。
是他选择了这样的人生。
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和莫里亚蒂的确很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