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你经历了长途旅行,也许先睡一觉比较好。”他淡淡地说,“阴影会庇护你的睡眠的。”
他站了起来,从柜台中拿出了一枚客房钥匙,交给了灰瞳青年。
“你觉得他怎么样?”在福尔摩斯的背影消失在楼梯上之后戈尔德问道。
米拉博不置可否地抱着双手,“至少很有胆量。”
第46章
“您睡醒了。”米拉博说道,他看上去高贵而柔和,就像是庇护万物睡眠的黑暗本身,他穿着一套朴素的黑衣,然而在他行动的时候,黑色的底幕上似乎有星辰一样淡淡的流光。
而且不得不说他这间旅馆虽然貌不惊人,但是内部却是非常的舒适,黄铜的浴缸里已经放满了水,带着馥郁的花果树木的香味,而一边的小桌上也放了一桌茶点,足以用来款待最挑剔最穷奢极欲的贵族。
也许那些梦游仙境的传说故事有几分依据,福尔摩斯想,他坐了下来,米拉博在他的眼睛里依旧毫无破绽,解读不出任何相关的情报和秘密。
福尔摩斯决定先接受安排,好好地洗个澡,然后看看他们到底有什么安排。
太阳已经落山了,浩瀚的阴影笼罩了整个世界,米拉博和戈尔德正坐在庭院里分享同一瓶葡萄酒,猩红色的酒液被倒进透明的玻璃杯里,在夜幕之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恐怖和艳丽。
福尔摩斯注意到了米拉博的影子。
他的影子并非被光投在地上,而是像植物的根茎一样延伸着,汇入了大片没被照亮的阴影之中,连成了一片,而戈尔德的影子则泛着淡淡的金色光泽,就像是里面掺进了金沙一样。
“要来一杯吗?”米拉博举起了酒杯,“是弗雷酿造的,可以说在这个世界上很难喝到更好喝的葡萄酒了。”
“谢谢。”灰瞳青年在桌边坐了下来,接过了一个酒杯,“看来这件事与二位之间也是利害相关了。”
米拉博眨了眨眼睛,“没有谁会喜欢僭越之人。”
戈尔德捏着酒杯,自顾自地看着街景。
“那你们打算找到他,然后制裁他么?”福尔摩斯问道。
“制裁?”米拉博笑了一声,“您觉得我们会怎么制裁他?”
“既然提了僭越,想必二位比那人要位高权重吧。”福尔摩斯不动声色地说,拿起了酒杯,在嘴唇边上碰了碰。
“唯有人类方能杀死人类,”戈尔德开口说道,“正如唯有人类才能救赎人类。”
“我们能做的实属不多。”她说。
米拉博看了她一眼,“戈尔德是我们中对人类危害最大的那个,既然她都这么说了,看来我们的办法还真的不多呢。”
“我很喜欢人类的。”戈尔德拿起酒杯一饮而尽,她手中的戒指即使在这铺天盖地的阴影之下也闪烁着光辉,她讲德语流利而清冷,就像是秋日里静静流淌的莱茵河,让福尔摩斯不由得想起了那个欧洲古老的传说。
莱茵的黄金,尼伯龙根的指环。
既然古埃及传说中的阴影之神就坐在自己的面前,那么这个女人手上的戒指即为莱茵的黄金这件事也不那么荒唐了。
更何况它的确从自己第一次见到它开始,就散发着某种神秘的吸引力,让人的心底似乎多出了一个声音,得到这枚戒指,你就可以得到世界上所有所求之物。
他想起了前些日子在书籍中看到的只言片语,“据说持有尼伯龙根指环的祂,被世人称为丰饶之王。”
戈尔德笑了一声,“嗯,的确如此。”
灰瞳青年的眼睛落在了她的身上,目光明亮而锐利,“但我觉得并非如此。”
戈尔德转过了她绯色的眼睛,瞳孔因为光线的缺乏而扩张,变得圆润了起来,少了几分攻击性。
“这样。”她笑了笑,端着空空如也的杯子,里面还残存着几滴葡萄酒,就像是撒了几滴血,“那您觉得我的真名应该是什么呢?”
“这我很难断言,”青年说道,“但是我想持有尼伯龙根指环的王,绝非仁主。”
“有道理。”戈尔德说,坐正了身子,“如您所见,我的确是尼伯龙根指环的持有者,也是对人类危害最大的那位王。”
“不加节制的强欲,毁灭的冲动,纷争的根源,崩坏的制造者。”她不紧不慢地说,“其名为戈尔德的绝望之王。”
“而我是遗忘与封闭,睡眠与更新的王,”米拉博说,“是阴影和记忆的主人,负责保管衣柜中的骷髅,无人能够探访的隐者,来日之王。”
“我们是保护十三王的卫兵,对人类最有影响和危害的王。”米拉博说,“我们也和你提过了,你所遭遇的事件,无疑是由樨那的性质影响的。”
“樨那是颠倒之王,”戈尔德说,“性质极为可怕和恐怖。”
“也是人类最觊觎的能力之一。”戈尔德说,她的手指摸了摸自己手上的戒指,“大概是仅次于我的程度。”
米拉博看着自己的酒液,“事态现在发展到了什么程度我们也不清楚,但是我们是可以把能力分享给信徒的,比方说哈尔夫,西恩或者珍妮莉莉丝这些信徒众多的,他们的能力被使用过了我们并不会在意,但是樨那是几乎不收信徒的。”
“简单来说就是我们怀疑有人在收集我们的赐福。”戈尔德总结道,“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如果有人收集齐了十三王的能力,会有什么效果呢?”福尔摩斯问道。
“这很难说,因为我们也没有凑齐过。”戈尔德说,“不过我们的目的是打开我们故乡的门,回到世界的里侧,也就是你们所说的理想乡或者阿瓦隆去。”
福尔摩斯沉默了一会,即使是他对这样的信息也要略微思考一下,虽然说没有证据是没法宣布任何人有罪的,但是他觉得莫里亚蒂教授对这些能力的渴望恐怕不止于颠倒之王。
而他恐怕也不是对什么童话故事里的阿瓦隆感兴趣的人。
这些能力光是听听就足够让人毛骨悚然了。
米拉博端上了一锅烤鸡饭,“等吃完晚饭,我们去黑神庙。”
戈尔德拿起了勺子表示自己对这个安排没有任何异议。
烤鸡饭做的非常美味,福尔摩斯喝完了一杯黑咖啡,把帽子戴在了头上,拿起了手杖,“请问我们怎么过去?”
戈尔德从无名指上摘下了那枚戒指,轻轻地在门上碰了碰,然后她拉开了门。
出现在门后的却不再是那间不起眼的小旅馆了,一个灰白色的,飘零着落灰的世界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福尔摩斯走了进去。
这就是表世界与里世界的夹缝的,悲惨的物资匮乏的灰烬之余。
“今晚有暴雨么?”戈尔德问道。
“没有。”米拉博说,“是个好天气。”
落着灰的车站里,黑色的火车头缓缓出现在迷雾之中,当火车到站的时候,戈尔德再次取下了戒指,世界翻转了过来,他们重新站在了埃及燥热的土地上。
而远处矗立着一对黑色的金字塔,并非是因为夜色的原因而变黑,而是在建造的时候就用了这样的颜色。
他们一模一样,同时缄默着。
“这两座金字塔葬着的是一对兄弟。”米拉博介绍道,“就是你们所熟知的奥西里斯和塞特。”
他看向了戈尔德,似乎希望接下来由她来讲述,金发女人眨了眨眼睛,看向了金字塔,“好吧,对那件事我很抱歉。”
福尔摩斯知道这对兄弟因为皇位而自相残杀,造成了漫长的苦难,虽然后来奥西里斯的儿子报了父仇,但是经历过的创伤不会因为一个美满的大结局马上就消失不见。
听起来戈尔德似乎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毕竟她坦言自己是纷争之源。
“然而我也不已经遭到报复了,我都被杀死了。”戈尔德说。
福尔摩斯看向了金发女人。
她现在这个样子,难道是亡魂么?
“我又活了。”戈尔德简短地说,“当然可能也不是我了,也可以说他们杀死了绝望王一次吧。”
“然后他们把我埋在这两座金字塔之下,然后我的尸体中残存中的性质溢出将它们都变成了黑色。”戈尔德说,“当然我现在又活了,那之前也死过几次,所以下面我的尸体早就被再利用光了。”
“那尼伯龙根的指环呢?”福尔摩斯问道。
戈尔德笑了笑,“我还没有被杀掉之前,就已经赠送给了那对兄弟了。”
果然如此,福尔摩斯想,她将指环赠送给了奥西里斯和塞特,引发了那场暴乱,然而她居然也会被杀死。
但是看上去她对自己被人类杀掉这件事没什么愤怒和不满,甚至可以说带着些许玩味和赞许。
还真是个不折不扣的纯粹的神明。
“好了,这就是别的导游找不到的金字塔了。”戈尔德说,“黑色的金字塔,我觉得在艺术成就上来说,也算是颇有品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