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他抬起头看了看座钟,“时间差不多了,看样子这位珍妮小姐,也要来访了。”
卢纳在门铃响起来之前就站了起来,然后打开了门,一下子抱住了进门的女人。
“珍妮!”她惊叫了一声,“我至少有五六年没有看到你了。”
“我一直在热带地区旅游。”一个温柔的声音传了出来,但是这份温柔中不经意地带出了几分高高在上,珍妮用带着华贵的蕾丝的白手套设法将卢纳从她的身上扒了下来,施施然地伸出了手,“幸会,二位先生,希望你们还记得和我的约定。”
“人类称我为珍妮,十三王之一,其真名为征服王。”她声音柔和,但居高临下,在两个人面前显露了真容,她有一头罗马人的黑色鬈发,和象牙白的皮肤,眼睛是黄金和香槟一样的浅金色,桂冠谄媚地依附在她高贵的头颅之上,而她周身所穿戴的俱是华贵的丝绸。
“我也有好些年没见到你了。”珍妮牵着卢纳的手,笑了笑,“怎么样,听说你来到人类中有一段时间了。”
“不过现在不是闲谈的时候。”珍妮笑了笑,恢复了人类的装扮,“走吧,二位先生,请向我展示这个狡猾的凶手究竟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福尔摩斯如约借到了狗,而线索的尽头中止在了泰晤士河的码头。
“看来追不上了,登报也不可以,让警方更容易打草惊蛇,”华生喃喃自语道,“既然这笔财产和蒙斯顿小姐有关。”
珍妮静静地把玩着手套,看着两位男士和船工的交流。
“我说过,如果你们有能力得到宝藏,我当然也可以让贤。”珍妮温文尔雅地说,优雅地坐在白色的栏杆上,吹着河风。
“你大概是知道,我们会在这里面对困局吧。”福尔摩斯走了过来,在她的身边靠上了栏杆,珍妮眨了眨眼睛,没有回答。
“他们三点钟就走了。”福尔摩斯点了根烟,“你是知道的。”
“说吧,你还有什么条件。”他直截了当地说。
“没有什么条件。”珍妮说,“卢纳要送华生去他心爱的女郎那里。”
“我也可以帮你找到那两个人。”她轻声说,“这是多么皆大欢喜的事情啊。”
珍妮笑了笑,“我一定要跟来的原因是,我想有一个不错的位置能看到那位女继承人的表情。”
“她一生孤苦,然而现在又会被通知一夜暴富,”珍妮慢条斯理地说,“然后她会来到这里,被承诺一定可以找到宝藏。”
“然后。”珍妮抬起了一只手,“出来吧,我的王侍们。”
福尔摩斯环顾了四周,发现岸边不知道什么时候盘踞了许多大型的水鸟。
不,这不是水鸟,虽然他们像一只鸭子那么大,但是他们每一只都是有着人的面孔。
“塞壬,”珍妮笑着说,“人类管他们叫塞壬。”
“把我的财宝拿回来,顺便顺着财宝抓到他。”珍妮抬起了一根纤纤玉指,从容地下令道,语气透露出绝对不容置喙的威严和卧榻之侧不容他人酣睡的霸道。
“那个人把财宝箱打开,”珍妮解释道,“沿着泰晤士河撒了一路,”她的唇角滑起了一丝轻蔑的微笑,“如果你们有能力拿回这笔财宝的话,我当然可以袖手旁观。”
“不过感觉这并不是人类可以做到的。”珍妮淡淡地说,“所以我就笑纳了。”
“我有一个问题。”福尔摩斯举起了一只手。
“讲。”珍妮静静地下达了恩准。
“蒙斯顿小姐的寿命,是不是和这笔财宝的来路有关系。”福尔摩斯抽了口烟,看着清晨的泰晤士河。
“从某种程度上,是有因果的。”珍妮说,“奉献者得丰饶。”
“而掠夺者终贫瘠。”珍妮波澜不惊地说,“我记得人类也总结出过这个道理吧。”
“那这个帝国好像很富有的样子。”福尔摩斯抬起夹着烟的手,指了指苏醒中的伦敦城。
“因为时间是很长的河流的,夏洛克福尔摩斯先生。”珍妮轻声说,“人类活得很短的。”
“而且人类很多很复杂,”珍妮说,“有人掠夺也有人奉献,有人救济也有人征服。”
“你们不也这样链接在一起么?”珍妮反问道。
福尔摩斯点了点头,“但是奉献是不值得的。”
“是的。”珍妮说,“从数学的角度来说,短暂的来讲,是这样的。”
“但是短暂之上还有长久,数学之上,还有哲学。”珍妮笑了笑,“不是么?”
“我想某些原理,你应该有所感受了。”珍妮静默地把玩着自己的手套,“我们不说谎,先生。”
“你知道这一点的。”
第34章
“财宝有没有无所谓,最重要的是可以洗刷死者弟弟和管家的冤屈了。”梅丽说,焦急地望向了泰晤士河河面。
“我们已经叫了琼斯警官去追捕犯人。”华生说,他伸出手揽过了少女单薄的肩膀,“不要担心,已经找到他的所在地了。”
珍妮把玩着价值连城的财宝,快活地吹着口哨。
“从各方面来说,对于人类的公共良俗和常识上来讲,梅丽都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女孩。”珍妮说,看着在旁边坐了下来的卢纳。
“那我呢?”卢纳问道。
“你大概从任何意义上来说都不是个好女孩。”珍妮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你可是王,王可不需要做什么好女孩。”
“王和好女孩之间还是冲突的么?”卢纳抬起了一双异色的眼睛,看着珍妮。
“从人类的世俗意义上来说,是冲突的。”珍妮答道,“好女孩要听话,但是王要让别人听她的话。”
卢纳点了点头,“那我大致理解了。”
“好女孩就是奴隶和宠物是么?”卢纳问道。
“也不能这么说。”珍妮思索了一会,大概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了,“我只是说,人类的好或者坏对我们来说没有什么意义。”
“人类都说戈尔德是坏女人,你不是很喜欢她么?”珍妮反问道。
卢纳眨了眨眼睛,“我倒是不觉得戈尔德有什么问题了。”
“我们出生,是因为世界需要,在我们存在之前,这种性质就存在了。”珍妮笑着说,“因此我们所作所为均是正义的。”
“那他们要结婚吗?”卢纳问道,看向了依偎在清晨河边的青年男女。
“也许吧。”珍妮说,“看这个走向,莉莉丝说,大概是要结婚了。”
“婚姻是人法与神法的结合。”卢纳轻声说,“应该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情吧。”
“也有人觉得它不严肃。”珍妮说。
“梅丽。”华生吞了口口水,看着泰晤士河宁静的河面,“我说如果,我是说如果,你十年之内就会死去,你会愿意和我结婚么?”
“唉?”少女明显被这个问题惊了一下。
“这不如是我的问题,”她轻声说,“您会愿意向一个已经一贫如洗而且还会在十年之内死去的女人求婚么?”
“如果我十年之内就会死的话。”梅丽轻声说,“出于不要伤害别人的考虑,我是不想结婚的。”
“但是出于我自己的私心。”她微微地低下了头,摆弄着手帕,轻轻地叹了口气,“我想结婚。”
“我不想一个人面对死亡。”她轻声说,“很懦弱无用吧。”
“人类从来就是孤身赴死的。”夏洛克福尔摩斯给自己点了根烟,看着警察把两个犯人带走,“不过我倒是不会当面说这种话了。”
“人类必须孤身赴死么?”卢纳问道,她看向了马车的背影,“你看他们两个,会被一起送上绞刑架唉,他们不就是一起死掉了么?”
“死亡是不能被陪伴的。”福尔摩斯说,“当你死去的时候,即使身边有人,大概也依旧会感到孤独。”
“那人类为什么还要在一起呢?”卢纳问道。
“因为人类不可独活。”福尔摩斯抽了口烟,看向了正在苏醒的城市,“正是因为不可独活,所以才会害怕孤身赴死。”
“所以才会感觉孤身赴死是可悲的,让人恐惧的么?”卢纳提问道。
“是的。”他点了点头。
“你也害怕孤身赴死么?”卢纳问道,她转过了眼睛,看向了灰瞳男人的侧脸,他看上去很苍白,似乎昨天晚上并没有睡好,夏洛克福尔摩斯低下眼睛看向了少女,发现她眼睛中的图案并没有出现,她没有直接去问答案,她在等着自己的回复。
“怎么说呢?”他弹了弹烟灰,“我在试着克服它。”
卢纳点了点头,她转过头也看向了远方。
“你不害怕吗?”夏洛克福尔摩斯的声音从她头顶传了过来,少女眨了眨眼睛,抬起了头,“害怕什么?”
“死亡,或者说毁灭。”福尔摩斯说。
“啊,”卢纳微微吃了一惊,“你为什么会这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