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密码你知道。”
“选择你想要的人生,夏以臻。”
“可我的时间到了。”
“抱歉。”
盛朗说完,轻点了一下头,擦着夏以臻的肩膀,倏然离去。
夏以臻愣在那,看到面前的一切已经愈来愈难以厘清,盛朗说的很多话,来由她都没弄懂,她只知道这样不行,立刻转身追出去,可追到门口时,她看到那辆黑车已经开远了。
她用尽力气奔跑,却叫不出来,直到她再也跑不动,那辆车也已经看不清了。
夏以臻重新回到客房,拿起那张明信片。是一张国外的海边风光,背面是荣熠书写的文字。
“很开心第一时间得知你辞职的消息,早该如此,你原本就属于更大的世界。那天听你说很想要国外的明信片,我先帮你实现,更多的风景,期待你未来亲自来看。”
夏以臻看完,瘫坐在椅子上。
她看到盛朗已经将留学资料帮她整理好了,一旁还放着一只小盒子,打开,是荣熠的那条beginning手链,也已经修好了,规矩地摆在里面。
窗外是灿然的白昼,混着鸟语花香,转而昏黄下去,又变得黯然。
夏以臻犹自坐着,不发一言。终于,在月亮高悬到窗沿上时,她坚定地拨通一个电话。
“盛宸,我想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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芮咏在年前出国了,沈楠顺利辞职做了母婴博主,宋言心也卡在除夕前早早收拾行李,告别了这个曾经为梦想燃烧生命的城市。
所有人都沉浸在春节的喜悦里,一切都变得不值得在乎,所有事也都可以年后再提。
夏以臻回到出租屋,将所有东西打包封进纸箱。这次回来,她想找一些很久没见的老物件,它们从前被她束之高阁,早已蒙了尘。
夏以臻庆幸二十二岁的自己听了盛朗的,学会了归纳与整理,所以再度见面比想象还轻松。她吹了口气,又细细扫去上面的浮沉,看清一串串曾经被自己标明的序号。
盛朗没再联系过她。
夏以臻在一片平静里,一罐罐喝掉冰箱里的牛奶,以此清点年前日子。直到年二十九来临,冰箱里的牛奶被她悉数喝完,她才打了个电话给苏慧深,随即拉着行李箱,锁好码头的大门。
盛朗在年二十九晚上落地。走出机场,看到盛宸插着口袋已经在等。两人坐入盛宸的黑色宾利,驶离机场。
盛宸偷做的产品销售数据极佳,一切比他原计划的还要顺利,此时正满面春风,手指轮流敲打着方向盘。
“怎么样,告诉宋厂长年后要贴盛世牌子,他有没有高兴得晕过去?”
盛朗轻笑:“像你这样的小孩才会。”
盛宸也笑得畅快:“果然是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我让闫颂年后去福州对接宋玉斌,又把线面销售渠道送了朱支朗,果然风向一变,一切顺利得不费吹灰之力。我总算能先安稳过个年了,年后再大干一场。”他偏了偏脸去看盛朗,“你呢?也能安稳过个年了吗?”
盛朗没回答,只是温沉道:“先去码头一趟。”
“不顺路啊。”盛宸人逢喜事,言语轻佻,笑了下又说,“逗你的,明天我送你回淮岛都顺路,何况码头。”
“你送我?”
“怎么?”盛宸道,“上次打赌我输了,说过会帮你办件大事,我这人言而有信,你忘了我都不会忘。淮岛那破地方,跑一趟要七八个小时,路上还有雪,凶险得很,我亲自给你当司机,保证你的安全,这事儿够不够大?”
“不需要你大材小用。”盛朗淡笑着偏开脸,“今年毕竟不同,你还是留在家里过吧。”
“未必年年都一样,多没劲?”
车停稳在码头后院,盛朗按下车窗,见大门森然紧闭,院里所有的灯都灭着,一片幽暝,他收回视线,沉了口气道:“好了,走吧。”
“这么快?”盛宸一手撑着脑袋笑,一手闲散转着方向盘,“对了,前几日我替你去苏老太太那儿送年礼,听她说今年邀了夏以臻在她家过年,真是令人佩服。”
见盛朗并不搭腔,盛宸又道:“苏慧深家过年,恐怕比上回规模只大不小,随便收只陆璁龙给的新年红包恐怕都够几年开销了。你说这种事找谁说理?我都有点羡慕她,别说,她还真有些傻人福气在身上。”
“能过的轻松点是好事。”盛朗道。
“也未必吧,能随自己心思过才是好事。”
回到盛宸的平层,盛宸拿出盒温好的牛奶,倒了两杯后,自己喝着一杯又递给盛朗一杯:“解解乏吧。我最近喝酒喝得胃难受,改成每晚喝杯这个,感觉不错。”
“好。”盛朗接过来也喝完,倏忽想起夏以臻冰箱里买的牛奶。
上周末的两日,他一次都没有开过冰箱,无论是黄瓜酱菜还是那个味道不错的牛奶,他都没有心情问津,大概再回来时,就要通通丢掉了。
他拍拍盛宸道早睡,随后去洗澡。
盛朗站在水汽里,任热水从头顶浇下来,又划过他身体的每一处,却仍旧觉得疲劳。
银行始终没有传来动账信息。夏以臻也像消失了一样。时间在平静里流失,他再度拾起了六年前的心情。
盛朗裹着浴巾擦着头发走进卧室,坐在床边,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又再度放下。
他抬头看到月亮缺了很大的一块。阴沉的夜幕里,好似重新上演着陆家夜宴那晚的浮华。
夏以臻笑吟吟地穿梭在道路遥远的尽头,鼓板声再度敲响,一位书生正站在月下唱着——“月明云淡露华浓,欹枕愁听四壁蛩。伤秋宋玉赋西风……”
第112章
盛宸坚持睡了个懒觉再出发,盛朗也无所谓,一切随他,早起做了早饭,两人吃过才动身。
除夕当天,路上的车已经寥寥无几,盛宸开得很顺,中间盛朗要和他换,他坚持拒绝,说精神好得很,一路话也很多,杂七杂八地一直在讲,时间因此过得很快,到达淮岛时天刚刚擦黑。
除夕夜的古城格外安静,路上行人不多,店铺也都早早打了烊,盛宸说他不吃预制菜,还不如随意买点啤酒卤味油炸花生打打牙祭,盛朗赫然笑了一声道:“你这要求自己想办法满足吧。”
盛宸不以为然,让他哥只管坐着等,很快,竟然真买回几兜东西。
盛宸四处看看道:“这条街就不错,还有路灯照着,就坐街边吃吧。我还买了两样炮仗,毕竟是过年,你陪我热闹一遭。”
盛朗淡淡一笑:“依你。”
安静的古城街道,昏昏黄黄的。街灯悠然地映长两条身影。炮竹声已经此起彼伏,盛宸一连拉开八罐啤酒,道先喝再续,只许多不许少。今晚不醉不归。
石板路上,两只影子轻快地举杯相碰,又一同仰头饮下。
盛宸不知道从哪买来花生和小菜,掰开两根竹筷蹭去刺道:“尝尝吧,我想办的事还没有办不成的。”
盛朗看着他,只觉得这种意气令人痛快,盛宸横冲直闯,从不计得失后果,也不收敛,他曾经也有过同样的锋芒,但不知何时已经消磨殆尽了。
眼底,盛宸依旧远远夹着筷子末端捡花生豆往嘴里丢,一脸的恣意。
花生豆究竟是掉在地上不少,盛宸竟是耐心地哼着歌,用纸包了拾起来,扔进垃圾桶,连连道大过年的,得互相理解,千万别给环卫大姐添工作。
盛朗垂头笑了一声。盛宸真的变了。
八罐啤酒很快被两人喝完,盛宸的兴致好得不得了,盛朗遍寻了记忆,从小到大的除夕,他很少看到盛宸这样开心。
“哥,你还记得吗?小时候的除夕夜,咱爸总要长篇大论自己的发家史,我几乎都倒背如流了。”
“后来他坐在凳子上讲,我就在心里跟自己赌,赌他下句说什么。赌对了倒算了,赌错了,就罚自己下回上围棋课时认真听,只有这样我心里才不那么生他气,愿赌服输。”
盛宸又去拉啤酒环,顾自喝下后,爽然道:“真逗,我自打记事,就羡慕那些在街上踢球的小鬼,还羡慕小卖部门口的家伙,我总想,他们就他妈捏着一块钱,凭什么就看着比我快乐?”
“直到你来了家里,我才感觉心里平衡了点,终于也有人陪着我了。”
他扬起下巴笑笑:“还记得吗?我当时主动去亲近你,把我的攒的压岁钱都给你了,你都不搭理我,好像还挺烦我的。”
“你这家伙……”盛宸远远看着他,声音弱下来。
盛朗看他这副神色,似乎又回到了小时候。可他们的确已经长成大人了……他紧闭嘴唇笑了一声,又见盛宸的啤酒罐大喇喇地撞上来道:“但没事,我这人脸皮厚,我就是想和你呆在一块,也不管你高不高兴。”
“你还记不记得哥?那时候我怕打雷,每次打雷我都抱着枕头去找我妈,又总被他俩赶回来。”
“爸爸说我是姓盛的,不能像个软蛋。当时我也不懂,为什么我姓盛我就不能害怕了?这雷还他妈管我姓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