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倪俊贤笑了声:“你不是也没有男朋友吗?”
沈泰笑着摇头,对孝雅道:“怎么样小丫头,喜欢这里吗?面要不要再来一碗。”
“伯伯,我吃饱了。”倪孝雅搁下筷子,“您之前跟我说,这家店的老板和我是同龄人,真难以置信,他手艺这么好。”
“比你大一点,算是同龄,也在国外读过书。回国后没接家里班,闲来无事弄了这个小店,偶尔待客。赚钱谈不上,给你解解馋还是够的。”沈泰笑笑。
“真的吗?”倪孝雅兴趣斐然,“那我一定要见见他,向他取取经,回头告诉我爸爸,他才会更加支持我做自己的事业,对不对哥?”
倪孝雅说着挽住倪俊贤,头发倾泻而下,倪俊贤笑着替她拢了拢。
“既然小丫头发话了,哪有不让你们见一面的道理。”沈泰站起身,将一身中山装正了正,“但恐怕要我亲自去请请这小子,才肯令他动上一动。”
----------------
大雨姗姗来迟。一开始只是疏疏落落的细雨,转眼就汹涌起来,打在落叶堆上,发出哔啵的声响。
雷雨影响了线路,这间郊外别墅的电灯开始一闪一闪地跳跃。
沈泰离席后,几个人随意了些,夏以臻不胜酒力,斜撑着脑袋,静静地看着窗外的大雨倾盆而下,与室内的温暖氛围,俨然两片天地。
倪孝雅兴致正浓,又遇大雨封门,夏以臻料定,这场消夜一时半刻是不会结束了。
沈泰从后厨回来时桌上余馔已经收空,他笑了笑:“他嫌一身油味,冲凉去了。孝雅,你等他一下。”
“好。”孝雅浅浅笑道,“您说他开这间店是兴趣,只有空闲才开门,那他主业做什么?”
“这个要问我们小盛总了。”
“他?”盛宸笑笑,“主业是救火队员。”
“消防员啊?”倪孝雅瞪大眼睛。
众人喷笑。夏以臻耳边,一来一往的对话正伴着头顶灯光一瞬一瞬地跳跃,她已经听不太清了。
闹过笑过,倪孝雅又不依不饶地问:“沈伯伯,他叫什么,我一会怎么称呼他?”
“直呼其名就行了。”沈泰一字一顿,“他叫盛朗。”
一瞬间,夏以臻僵在那,她颤抖着开口:“沈老,您刚刚说他……叫什么?”
“盛夏的盛,晴朗的朗。我们小盛总的亲哥哥。”
倪孝雅听罢捂住嘴,只露出一双吃惊的眼睛:“沈伯伯……这……天哪。”
沈泰见她这幅样子,终于哈哈大笑出来。
夏以臻的酒热倏然散去,全身只剩冰冷,她匆乱去找自己的大衣,只想在盛朗真的出现前离开这儿。
她抓住大衣突然站起来,却因酒晕而站不稳,身后的椅子被拖出刺耳的声响……
众人看向她,夏以臻刚要开口,手腕却被盛宸在桌下狠狠攥住,不由她动弹。
夏以臻终于恍然大悟,她绝望地望着盛宸,却见他露出友好的微笑,轻飘飘地说:“夏小姐要去洗手间吗?后院左转,房子里第三间,别走错了。”
商人的诡计多端夏以臻终于领教,盛宸已经先发制人地堵住了她的嘴,又见沈泰指点着道:“小宸,你还是带个路。”
“不用了沈老,我自己可以。”夏以臻顾忌沈泰,只能努力地笑着,“那我先失陪一会儿。”
夏以臻松开大衣的一瞬,手腕也重获自由。她强撑着颔了下首,又强撑着离席往后院走去。
风雨更汹涌了。
前院出来,是一丛方方正正的户外小院,夏以臻按盛宸说的方向,淋雨跑过一段石子路。
她的真丝衬衫瞬间湿透了,狼狈地贴在身上,很冷,夏以臻只好速速躲进房子里避雨。
闷雷在天边滚了几滚,终于不留情面地砸下来。跳了一整晚的电灯,也在强撑着闪了几下后,彻底不亮了。
停电了。
一瞬间,里外陷入一片漆黑。
夏以臻的慌乱达到顶点,她只记得第三间屋子是洗手间,便摸着墙面行走,数着一扇又一扇门,终于数到第三间,她用力推开。
“谁。”短促的一声,冰冷而低沉,扑面而来是温热的水汽,带着熟悉的气味。
不久有人按亮了手机屏,在微弱的光线和错乱的心跳里,夏以臻看到了盛朗的脸……
第5章
刚冲完凉的盛朗,先前只匆匆套了条裤子,这里偏僻,对于停电他并不意外,却对突然闯入的不速之客备感错乱。
光线照亮的一瞬,他也如坠梦中,望着眼前正发抖的夏以臻,看到她眼里直直映出自己的样子……
盛朗上身赤裸着,肌肉线条都没变似的。还是六年前那样一张冷脸,只不过一双皱眉似乎压得更低了些,轮廓也更凌厉了。除此之外,只有眼底和嘴角多了几分岁月流经后的沉稳。他不笑就变得更冷了。
盛朗额前的发丝还在滴水,零零星星的,顺着嘴唇、下巴,像雨一样坠落。他也麻木地喘息着,一动没动,随即整个人又随着手机光亮的熄灭,再度消失了。
夏以臻已经慌乱到没了知觉,只知道自己正在热气里难以自抑地发抖。
她无比恨自己,已经在盛宸身上吃过亏,竟然又听信他的指路。
夏以臻来不及思考,抱着盛朗兴许没看清她的幻想,迅速转身,脑袋却又忽的撞上墙,咚一声……
这声听上去很脆,好像也很丢人。她来不及叫疼,一只手捂着,心里却反复回味着这一声的大小,又更急地找寻出路,跌跌撞撞的。
“等等,夏以臻。”盛朗的声音在耳边逡巡,有点着急,夏以臻最后的幻想也破灭了……
她的手很快被他按住,又听他开口道:“别动了,你不熟悉,我来,好吗?别再撞了。”
“等我一下,听话。”
盛朗的声音比六年前沉淡了些,不再那样凌厉气盛,但他似乎真的很急,还是冒出六年前习惯的口吻,也像六年前那样不容商讨。
夏以臻的手腕被他攥着,直到此刻她倏地安静下来,盛朗才松开手。
“帮我照着。”盛朗把手机电筒摁开,塞进她手里。
夏以臻便站在那,低着头,照着他。
抬头一瞬,看到一件黑色高领已然穿过盛朗的两臂,又从他的腰间滑落。
盛朗没说话,接过手机,绕过夏以臻将门拉开:“这经常停电,我带你走。”
夏以臻点点头,又跟在盛朗身后,在他照出的光亮里前行。
盛朗的确成熟多了,背影修挺,带着孤标远致的风度,果然很有盛世继承人的姿态。
夏以臻看了几眼便收回视线,盯着脚尖前行。直到走到房门口,眼前才终于迎来月光的光亮。
院里的风雨依旧喋喋不休,盛朗停下脚步,看着她,沉了一会儿才轻轻地问:“撞疼了吗?撞哪儿了。”
夏以臻低着头,没回答。
她撞了右边脑袋,特别疼。但不想告诉他。
盛朗等了一会儿,又说:“你在这等我,我去拿伞。”
“不用了。”
夏以臻抬了半寸眼皮,看到不远处,倪俊贤和倪孝雅正撑着两把伞走来。
“雨好大,没淋到吧?盛宸真是的,他说他喝多了报错了位置,难怪我去洗手间没遇到你。”倪孝雅叹口气,刚走来便用纸巾帮夏以臻擦着额头,可她的目光只停留了片刻,就转移到盛朗身上。
倪俊贤和盛朗点了下头问好,便把伞塞进夏以臻手里,又着急脱下西装搭到她肩膀上道:“怎么出来这么久?淋坏了吧?我很担心你。”
“谢谢,停电迷路了。刚好遇上了盛先生。”
倪俊贤点点头:“别在这站着了,我送你回去吧。”
“好,多谢。”夏以臻把伞递给他,走进雨里。
身后很快响起倪孝雅温柔的声音:“你就是盛朗对吗?初次见面,我是倪孝雅,陪沈伯伯来的,我姑姑是倪震婉,爸爸是倪震祺。”
盛朗嗯了一下,说你好。
倪孝雅轻轻地笑着:“没想到你比我哥还高,那只能你来打伞啦。”
“好。”
盛朗的声音很低,但仍穿过暴雨,清楚地钻入了夏以臻的耳朵。
----------------
回到前厅时,桌上已被小董安放好烛台。院内的应急灯照亮了雨落的痕迹。
盛宸懒散地斜在椅子上,看戏一般瞄着夏以臻。
见她把倪俊贤的外套还回去,盛宸不紧不慢地拎起茶壶,给倪俊贤添了茶水道:“多喝点吧,别怜香惜玉把自己冻坏了。”
倪俊贤扫了扫衬衫上的雨珠,笑道:“你倒的茶我肯定要多喝,难得。”他重新落座,说完,目光就一直追随夏以臻,直到她安稳坐回盛宸身边。
而盛朗的出现,又让绕着两根拇指养神许久的沈泰重新燃起精神。
“这是我的得意门生盛朗。”他道,“这是倪总的一双儿女,俊贤,孝雅,你听我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