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吁——”一声响亮的长哨划破天际,原本黑漆漆的村子瞬间亮起了诸多火光,更多人醒了。关逸听见信号,像只蝙蝠,从梁上翻了下去,帮赵野去找藏匿在暗处的射手。
说起射手,容吉的位置是这一片地界里最好的,前头正有个拐角可以躲避,背后也没有能生火的地方暴露影子,根本不会被发现。
羌人当中也有一名射手也看中了这个位置,同伙伴说了两句后就背着箭筒就
往这边走来,还有两步到她跟前。
容吉的心悬到了嗓子眼,根本不敢呼吸,脑袋完全埋下去。
脚步声到她的头顶便戛然而止。也许是这里的位置实在太安全了,不会有人来,他觉得距离越远越射不准,在扭头看了看四周的位置后,就停下了,停在她面前半丈远的地方,蹲下,侧身躲避,留心观察,仔细搭弓。
屋门正有条缝,里面黑漆漆的,看不清楚,但他不需要看清楚,只张开弓往那处瞄准,静待猎物出洞。
忽然,前头的吹了一声竹叶音,要他帮忙开路。于是她眼前的羌人射手松手放了今夜的第一支箭。
那箭矢飞出的力量、速度都比她的有力太多,杀鸡儆猴,直接射穿了门板,稳稳地钉在离赵野不过半寸的地方。
太准了,若是不赶快破局,他们必死无疑。
第181章
射手与陷阵是互相帮衬的。
例如,羌人射手的这一箭把屋里面的人逼得不敢出来,冲在最前面陷阵的就可以上前查探情况。等晚来的赶到了,把屋子团团围住,里面的人就是插翅也难逃。
混战有时候就是不讲道理,人多有压倒性的优势。
赵野站在黑漆漆的屋子内,往后退了两步,低头看着扎在门上的这半截箭头,问,“你们中谁做过刀盾手?”
问话的功夫,对方又射了一箭,这回用的力气更大,箭矢有三分之二都穿透了木门。
“我做过。”队五抬头看了眼领队,未经许可便站了出来,继续道,“从前在陷阵营待过,是专手。”
“待会儿你端着这门往外闯,能吃多少箭就吃多少。”赵野边说边把背上的弓箭取下来,接着问,“谁做过射手?”
队八举起了手,糙汉把手上的武器一丢,草草定下了等会儿突破重围的计划,“外面有人给我们接应,等信号一出,咱们就往外面冲。”
“当——”又是一箭,对面的射手把他们当狐狸在玩。
容吉亲耳听着前方的动静,一声接着一声,搭弓时弓弦被张到最紧,弓箭射出后弓弦的震动声,不绝于耳。
这是她
第一回离敌人这么近,近到她能清楚地听到对方嘴里发出的轻蔑的笑声。
关逸不知道去哪儿了。她不敢发出信号。发出来她就死定了。
女人就像一床毛毯,静静地盖在地上,不叫那名射手察觉。
“来了几个人啊?这么弱。”(羌语,以下省略)那名羌人还在幻想一场激烈的战斗,畅想对方鲁莽地冲出来,被他们射成刺猬。结果等了半天,一点动静没有。
“不知道,滇零没发出几句信号就死了,来的人挺厉害的,一刀就把喉咙割了。”
“……这有什么难的,你们就是爱大惊小怪,这方圆五十里内哪还有活着的汉人?”戈迷拿着弓,满不在乎地与稍远些给他望风的同伴说,“首领干嘛不把他们杀了,留着麻烦。”
“他们身上有军职,算俘虏,值钱。”副手回答。
“值钱个屁,几个臭烘烘的男人而已,能有女人香么?要我说多去抓几个女人才有用。”戈迷叽里呱啦,嘴里像含了口水,净说些容吉听不懂的话。
尽管容吉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但突然的对话让她意识到前方不止一个人,还有另一个脚步更轻的护手。
一对二,这会儿她不管不顾站起来与之搏斗,就是死。
可这要等到什么时候。她握紧了手中的黄沙,焦急地等候。
关逸是从另一个方向过来的,他的脚步最轻,职业杀手,他若是想藏起来,没人能察觉到他的存在。得了赵野的命令,要来找藏在暗处的射手。
找射手,最好的办法就是等他们出箭,箭射出来了,再顺着箭尾的方向往回找。
找到了。关逸的视线顺着门上的箭矢一下子就找到了躲在草丛后面的护手。他的整个下半身都暴露在视野中。
千钧一发的时刻,剑客从背后抽出路提前准备好的轻竹,瞄准那只露出来的大腿,用力地抛去。
这声音很响,竹子在空中剧烈地抖动、摇晃,没有准确的形状,声音大得连容吉都能听见越来越近的响动。
这是鸣箭,作用就是声东击西。可这段期间关逸苦练左手后,力气比之前大不少。竹片抖得这样厉害,还能冲着护手的方向飞来。
“快躲开!”戈迷看见那根竹杆,连忙转移瞄准方向,往左一挪,对准空竹,射出第四支箭,同时大声提醒护手。
可趴在地上的一时半会儿怎么能躲得开。护手只来得及往右边滚了半圈,动了上身,没动双腿,翻身的过程中,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右大腿给关逸扎中,皮肉传出撕离的剧痛,将他困在原地不得动弹。
戈迷是队伍里的神射手,这一箭又快又准,关逸也躲避不及,与这边的情况如出一辙,上身躲开了,下身毫无办法,投掷的力是往前的,再往后就要有停顿。停顿就是破绽。
“唰——”锋利的箭矢从他的大腿旁侧擦过去,扯下他的一块皮肉。
黑暗中传来男人的喘息声和脚步声,它们在顷刻间忽然加重,让他的足迹无所遁形。尽管关逸已经竭力抑制了,可羌人制作的箭头与众不同,有密密麻麻的倒刺,扎在人身上剧痛无比。
“中了,追!”戈迷毫不犹豫下达命令,要后面赶来的队友前去追击关逸。
就是这时候,就是这时候。
护手的痛呼正好能把容吉从地上爬起来的声音掩盖过去,没人知道她躲在他们的身后。
女人一边松开手心的土,一边拔出挂在腰间的匕首,用力地捏住,死死的,然后猛地站起身往前扑,扑到戈迷的身上,用准备已久的匕首去割他的喉咙。
戈迷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刀刃已经放到了他脖子上,有月光折射上来,照亮两人的眼睛,那个人的眼睛和他的眼睛,在匕首的尖端相遇。
死吧,去死吧。容吉在举刀的这一刻心里只有杀戮。
“噗嗤——”利刃划开皮肉,深深地卡进细小的骨头中。
这声音不对……和方才赵野割喉的声音完全不同,更没有喷溅而出的大量血液的声音。容吉心漏跳了一拍,连忙用另一只手去摸,摸摸看伤口到底成什么样子了。谁成想直接被戈迷捉住了。
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戈迷竟然能用手掌隔开了她的匕首。她拼尽全身力气的一击。容吉震惊不已,连忙松开抓住匕首的右手,去摸腰上的响箭,要给赵野发信号。
这一松,给了戈迷机会。他既已经无法再当射手了,那最要紧的自然是拿下她的命,“要藏就好好藏,死都别出来……你现在出来不是找死么……这回可轮到我了。”戈迷死死地捏住了她的手,哪怕只有一只手能动,也像根锁链,把她牢牢地绑在身后,使其无法逃脱。
容吉还没摸到响箭,慌乱中无法与他抗衡,于是被他往前一拽,整个人翻了个跟头栽进他怀里。
这很危险。她抵着男人的肩膀,摔得四仰八叉,不得平衡,直到原本架在对方脖子上的匕首架到自己身上,那枚信号才发出去。
随着那枚响箭的发出,戈迷终于能看见她的样貌了。偷袭自己的竟然是个没自己高大、没自己有力气的,女人。
“我早说了方圆五十里大汉没男人了,他们还不信。”戈迷在月色中发出几声冷笑,依依不舍地摸了摸她的脸,扭头与还在痛呼的护手说,“女人就别杀了吧……她有用得很,能下崽。”
容吉听不懂这男人说的什么,但这会儿突然摸脸,心里在想
什么,不难猜。
她咬紧了下唇将身体蜷起,想要用脚去蹬他。可方才自上而下的力气都被他成功化解,更别提眼下自下而上的了,在他眼里简直是雕虫小技。
“别反抗……没什么好下场。”戈迷只用一只手就把她的双手掐死了,剩下那只,曲肘向下,狠压在她的双腿胫骨上,将她牢牢锁住。
好消息是她不用死了,坏消息是她变成了人质。容吉用力的仰起头往上看,看见赵野他们趁此机会冲了出来,与围靠上来的刀手拼杀斡旋,想自己总算派上点用场,又想,还好自己对上的不是关逸,不然落于下风的第一刻,自己就死了。
戈迷的双手被容吉掣肘,也失去了自己应有的作用,这会儿紧张的劲儿过去了,掌心开始剧烈地发痛,再也抓不住那把匕首。匕首从指骨的间隙松开、掉落,垂坠到一旁的土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