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赵野时常挨骂,谁见到都要踹两脚。一开始她要帮忙辩驳,现在犯了懒,他们爱怎么误会便误会去吧,夫妻的事情外人哪里明白。
“总比孤枕难眠好。”她说完,偏过脑袋直勾勾地盯着羊秦,有意刺激他,“他在这方面很厉害,不然不能一回就让我有了阿和。”
队副听得脸色巨变,他以为章絮不会这样让自己跌面子,张口就想说“我也很厉害的”。可嘴唇翕张,说不出这种污言秽语,只得改口,“他那种粗人怎么能懂你心里想要的。”
“……你就懂么?”章絮柔和着声线质问他,“才见几回面就坦言爱我,你和那时候的他又有什么区别?不是一样的衣冠禽兽。”
她毫不留情,骂得格外难听,却正好说中他的心事。
“谁说我不懂。”他夸下海口,更是在她脚边坐了下来,鞋尖碰鞋尖,继续道,“我懂的。”
“你懂什么?”女人对答案不抱期待,“连我自己都不懂。”
羊秦双手抱膝,看着花束答,“那位姓梁的男人与我说,你的前夫已经死了,你是来找他的,我便懂了。”
这个理由被拿起来说了很多回,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看法,有人说她痴傻,有人说她愚钝,有人与她说纠结这种事情毫无意义,可她正是因为有这样的疙瘩才来的,才来寻一个快从脑海中消失的男人。
“他失约了,你恨他抛弃了你。”
她听见这话,仿佛被击中了魂魄,不可置信地看向他,无力地辩驳道,“你说什么……我怎么可能恨他。”
“如果你不恨他,那你怎么会爱上其他的男人。你早就不爱他了。你只是恨他的离去带给你不得不接受的这一切。”羊秦说这话的时候是带有强烈的个人情感,他企图抹黑赵野不公正的存在,影响了她的判断,他要说服女人,这个孩子,她的婚姻都是赵野趁虚而入的产物。
可她根本没能力想到那么深层次的事情就骤然崩溃了,坐在台阶上不可抑制地湿了眼眶。
她记起之前赵野几次三番地问询自己,问自己是否还爱着杜皓。她不爱了,她身体的一切都在告诉自己,她不爱了。可冥冥之中仍有什么牵引着她往这边来。
居然是恨么……
章絮无助地看向羊秦,想,原来藏在心里的情感居然是恨么。
第169章
羊秦还拿着那束花,蹲守在她的脚边,见她的双眼变得越来越明亮、惆怅、不知所措,干脆大胆地伸出手,握住她的耷拉在膝盖上的左手,安慰道,“恨也寻常,是他留你一人。”
不知道他是如何发现的,这么简单的答案,他们想了一路都没想明白。
章絮不愿自己变成这么可恨的女人,于是苦苦地压制自己的真心,又用世俗规矩来约束自己,好能瞧得起自己。
好瞧得起自己。
可谎言被羊秦戳穿的这一刻,她再不能觉得自己是个好女人。她怎么都得是怨妇。作茧自缚、是非不分、心胸狭隘、自私自利……的怨妇。
她还装作深明大义的模样……
章絮的泪水更浓,把头重重地埋下去。她没脸见人,更没脸见赵野。
夫君爱的就是这样的女人。这样丑陋不堪、无比小气的女人。不能……不能被他知道,她已经和夫君有了一个女儿。不能……不能再和他分开了。
他们要好好地生活下去。
“你……”她说话断断续续,难以自控,不消几次呼吸,双眼便满含泪水。一滴泪珠从眼眶里掉出来,彰显着她此刻的难堪,“你为什么要告诉我?”
当她说出这样的话时,羊秦便知道自己成了。这是只有他们知道的小秘密,连她枕边男人都未曾听闻。
“你不知道么?”野男人握住了她的手,越捏越紧,“我别有所图。”
章絮不知道自己要如何挣脱了,她的内心从这一刻起完全崩塌,一心一意只想用这双无力的手把裸露出来的破洞填上,于是悄声恳求道,“你别告诉他……我求你。”
她的眼睑慢慢落下去,落到他不知分寸的手掌上。女人只想尽力掩饰这一切。遂微微动了动手指,与他交握。
羊秦的笑容更甚,他没想过得到这样的女人竟然如此容易,只需循循善诱。
“我不会和任何人说的。”队副与她十指紧握,像立下诅咒那般,狡黠地要求她,“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然后心底的邪念彻底爆发了,爱意如游蛇那般钻进了她的唇舌里。
他们坐在夕阳下目中无人,亲密地接吻。
——
章絮不知道这是什么感觉,她被动地接受这一切,就像落水时被水草缠住了。
对方心生贪念,求她回应,她却不肯给予。但这样的无力的举动在这一刻显得有些可笑,女人第一刻没能推开他就已经说明了一切。
她默许了,默许了另一人的存在。
羊秦不知道多神气,连日来的淫思在这一刻找到了破口,倾泻而出。他甚至大胆地坐到了她身边,伸手搂住了她的腰。
这画面实在令人惊奇。
他们没躲在无人听闻的角落里,就坐在驿站门口的台阶上,周遭人来人往,小厮、马匹、阿和,都看见了。
阿和嘟起嘴,抬头看着母亲,面上也有了别样的情绪,一双小手不停地去抓母亲的衣襟。太远了,抓不到,要哭,刚想张嘴,又憋回去了。
她与章絮共同生活了这么久,母亲的情绪最是清楚。母亲并不是开心的,还有恐慌,但她不想母亲更混乱。
章絮仿若置身无人之境,难过得停不下来。她觉得自己荒唐至极,她替那个男人心痛和委屈。她想起赵野单纯与痴傻,被自己耍得团团转,就更自责了。
“……你是坏人。”她对此一清二楚,“我也是。”
——
赵野见羊秦迟迟没来,心里总有不好的预感。他不喜欢羊秦,这男人总喜欢在自己离开时趁虚而入。
并不是他故意给对方机会,而是他担心章絮总是看着孩子,心
情不好,便与她做了约定,两人轮流带阿和。不带孩子的那个,就出去走走,清静清静。
这约定原本是做给她用的,哪知道这娘子要讲对等,他在他的时间歇息了,她才跟着歇息。
就像他带阿和的时候,章絮会跟着容吉跑跑跳跳,再一点点学着骑马。骑马不简单,要腿上有劲,能夹得紧马腹(汉朝没有马镫)。她总是坐上去一会儿,让小马驹带着跑两步,就喊累喊酸,要他抱下来。
而章絮带阿和的时候,他就去市场上给她们买些好吃的好玩的回来,手鼓,小吃,女人用的胭脂,就怕她一个人闷坏。
阿和还小,才两个多月。他这段时日一心围着她们娘俩转,每天不是给阿和拍拍奶嗝,就是陪娘子睡会儿觉。章絮一个人睡不了,不安稳。
所以这会儿一个时辰没看见她们娘俩,男人屁股就跟针刺一样,坐不安稳,频频回头往屋外面看。
梁彦好笑他女儿奴,要往他杯子里倒酒。他才不喝,有酒味儿阿和要生他气,忙把酒又倒了回去,再拿白水涮了涮。
“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赵野用手肘挤他,“下回不让阿和同你亲近了。”
“看把你小气的。”梁彦好真是服了他了,在桌子底下用脚踹了踹他,饶恕道,“走走走,找你的亲亲娘子去。”
赵野被赶了出来,还挺高兴,想着既完成了娘子交代的任务,又能早些回去看她,那是兴高采烈的。
要往外面走,给进来上菜的小厮撞见了。他们夫妻俩感情多好,不认识也都有个印象,所以那小厮一看他,想起方才在外面看到的,便主动往他这边靠了靠,撞他的肩。
赵野反应快,一撞到连声抱歉,还以为是自己没注意到,把人家撞了,赶忙弯下身帮他稳住托盘。
“还有几道菜没上,官家不如吃了再离席,都是我们这儿的招牌。”小厮瞥见那两人还在肆无忌惮的亲密,从这儿正能看到羊秦的衣角,于是委婉地劝他。
“这饭确实不错,可惜我今日吃饱了,下回再来。”他去意已决。
小厮头一回遇上这么荒唐的事情,想那娘子貌美如花,成日与他言笑晏晏,不该是做下那事的人,可这双眼亲眼看见了,不能有假。而她夫君——眼前的男人又高大威猛。若被他撞见,还不得在院子里闹出人命来。
只好硬着头皮问,“外面那个坐在台阶上抱着孩子的女人是你的娘子么?”
抱着孩子?赵野仔细一想,整个驿站没两个女人,不是章絮就是容吉。但他这么问自己,肯定是指娘子了,便答,“怎么了?她出了什么事?”
糙汉不等对方回答,边说边往台阶上瞧,拦都拦不住。
这一瞧瞧坏了,他的目力这样好,隔大老远就看见章絮今日穿的那身新衣裳,她的美丽侧脸,还有她身边的羊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