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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7章

  ‘你才不弱。’容吉斩钉截铁,‘真正的弱者连想都不敢想。你只是遇上了困难,但我会帮你。’
  娇娘听见这些了,心里才逐渐安分,她不愿意以一己之力拖累整支队伍,遂问,‘我能骑马么?小梁说出发时特意替我要了一匹温顺的小马。’
  容吉摸了摸她的肚子,又要她站起来走几步,确认她身子还未恢复完全后,建议道,‘还差一点。我们得先把受损的皮肉恢复如初。你腰上没劲是骑不了马的。’
  第161章
  有人帮衬,事情就会顺利许多。他们时常看见那名草原女子带着身子更弱的在营地四周漫步。
  起初是漫步,产后章絮尚未这样自如地走动过,等她觉得腰胯稍有松动,走路也轻松些时,容吉便带着她开始慢跑,时而环绕营地,时而沿着不知是谁踩出来的小路,往远绕过不远处的两个土坡。
  她总是累得气喘吁吁,要把衣带解开。这举动可不能被坡下的男人们瞧见,所以她们会在坡上稍作休息,等下面的男人来喊了,才慢悠悠归队。
  会有人好奇的,男人女人,严肃古板的男人们,无拘无束的女人们。
  “她们怎么敢往那么远的地方跑,这里离羌人所在的地盘不过几十里。”商队队员没有她们这么大的自由,可以随意走动,所以眼神里时常流露出不解和羡慕。
  “走前面的那个会点功夫。”领队知道这些小的还没讨媳妇,不懂事,便骑上马,扬起马鞭往地上抽去。鞭子摔在沙地上发出一声空鸣。等耳朵里的嗡嗡消去时,男人们才听见领队的笑骂,“皇帝不急太监急,她们男人都不担心。”
  赵野向来不管章絮做什么,他会留在营地眺望她们的背影。那么一小点,走远,渐远,消失,又出现,再慢慢变大,直到章絮既累又高兴地笑着和他形容今日在坡上看到了什么好风光。
  另一头延绵的山脉几十里,无论如何也望不到尽头。
  “开心便好。”糙汉取出一个牛皮水袋给她喝,又问她走这么久热不热。
  白日是他带着阿和,骑马反而比坐车更
  稳些,他那双有力的腿用力夹紧马腹,完全能维持身体的稳定。每日赵野上马前,章絮都会用一条长长的布条将阿和缠绕在他胸前,再用布尾盖住女儿的脸,以防她被炽烈的阳光晒坏。
  而赵野只在怀中女儿醒了,口里发出清晰的啼哭声,睁大了双眼看着自己,表示自己想要吃奶时,他才会掉转马头,去马车里找她。
  “我走这么久,她哭了没?”女人走近,在他身边坐下,熟练地接过章和,又伸手摸了摸女儿的后背,想看看是凉的还是热的。
  天色方亮,地上还是冷的。
  “没哭,她乖得很,她每次想你想得特别着急,我就给她哼几句。”赵野是不懂什么童谣的,他自小没听过,他嘴里哼唱的,是年幼时从母狼、母虎、母熊嘴里听来的浅吟,有几声像呜咽,有几声又属嗷呦,更有几声当归吟啸。
  总之是很奇怪的歌声,章絮听了就会发笑,抬手去摸他的脸,揶揄道,“当心她过几个月一开口就跟你学狗叫。”
  以前他是不乐意的,可眼下看着趴在母亲怀里软乎乎的章和,又觉得这样没什么不可,肯定会很可爱。
  商队的还在收拾营帐。
  十几人经过两三日的相处,关系多少熟络些。
  “诶,说你呢,走之前记得撒泡尿把炭火浇灭,别给他们知道我们才来。”住得离梁彦好近的随口这么一说,想提醒他出门在外要节约水,又没想起来队伍里还有女人。正解开裤腰带往这边走,握着东西给公子哥示范要怎么用尿时,撞上一脸茫然的容吉。
  “你们在说什么?”容吉问他,又用余光瞥了几眼面色忽然变红的商队队员,觉得对方看起来有些怪。
  梁彦好见那人立刻转过身去,没忍住笑了好几声,给她解释,“外面没有茅房,他好心教我怎么小解。”说完揽住女人的腰往帐子里推,边推边说,“我们男人办事粗糙,你们女人不用管,怎么舒服怎么来。”
  她也是不受管束的。
  准确说,去掉奴籍无异于解开把她关在笼子里的那把枷锁,让她无比自在。几人才从金城出来没几日,她整个人心都飞了,飞得好高好远,像一只从他手中放出去的纸鸢。
  “我还以为他们是来说,让你好好管管我。彦好,我不止一次发现他们在偷看。”女人对男人的吸引力是天生的,这点毋庸置疑,虽然她与那些人没有言语、肢体上的直接接触,可驾马在前,躲不了他们的窥视。
  “他们看你什么?”梁彦好颇感好奇,至少这么两三日相处下来,他没觉得这些人里有坏茬,说话做事,都是质朴的,“脸蛋还是其他不该看的地方。”
  帐篷里没别人,就他们两人。梁遂和梁从跟着酒兴言去了,大的那个到了要开始学写字的年纪。这个爹教不来,只能仰仗年长的爷爷。他倒是一身轻松。
  “你们男人还会往哪里看?”容吉莫名被他压在身下,想这会儿都要上马出发了,他还在这里不务正业,“胆子小的看看脸,胆子大的自然要往下走……你这男人,有什么不能等晚上再说。”
  容吉不喜欢白日宣淫,特别是这会儿大家都在等他们的时候,赶忙甩了他的手,拿起东西往外面走,把哭笑不得的梁彦好留在原地。
  倒是跟关逸说话的人更多些。原因有三,其一是,他看起来与这些人一般质朴、沧桑、沉闷,做事稳重踏实,是可信的;其二是,他走路一瘸一拐,却仍要骑马,更是好几回没坐稳从马上跌落,摔得人仰马翻、鼻青脸肿的,令人佩服;其三是,他也是单身汉,看起来孤苦伶仃,与他们有话说。
  “我知道你,你的事情在我们军营里都传开了。”队十和队十一是被领队派来帮他们打打下手的,每日夜里安营扎寨,再到白日按部就班将帐子收起来,都得靠他们。
  “打听我做什么,好的不学净学坏的。”关逸只有左手能动,所以自那之后,他便把断雪反过来背,又用一件厚重的外衣将右手牢牢裹住。
  “就冲你敢刺杀城主,还没给他弄死,我就服你。”他们的脑子里只有打打杀杀的事情,对权势和利益没有太鲜明的认识,所以有些话说出来,颇显幼稚。
  “哼。”关逸试着用脚踢松扎进泥土里的铁钉,把帐篷放倒,接着说,“少说不该说的,惹你们领队不高兴。”
  “他一个人可看不住我们十一个,队伍里还有皮的呢,有得他管。”队十扬扬头,给他指了指跟在领队身边学的羊秦,解释,“这是领队最后一趟往酒泉去,再之后,路上的事情都会交给他。”
  关逸眯着眼看去,看模样,没看出那家伙有什么不同的,遂问,“你们队伍都是怎么选来的?”
  “哈哈,没什么讲究,肯卖命就行。走这条路的,日后升得快,都是拿命换功勋。半年前那趟出发时也是十二个人,最后只回来了四个。但没过多久,那四个就升为千户长了,官秩翻了三倍。咱们哥几个家里穷,眼见弟弟妹妹养不起了,就跟上面说,不怕死,只要钱。”
  “上面把咱们这些有想法的召集到一块儿,就每日每日地打,互相打,打赢了的头十一名编队。羊秦排第一,没输过,领队看中他,我呢,将将好,排第十,就做些不打眼的粗活。”
  队十边说,边手脚麻利地帮他们把帐篷都收拾好,想着等人齐,他们就出发。
  关逸没了右手,对打打杀杀的事情不再感兴趣,反而问起其他的,“怎么会死那么多人?你们不是挑出来的精干么。”
  “再厉害也得死几个人,人命哪有天灾厉害。前年大旱,带的水都喝完了,又打不出一口能见水的井,就要干死;去年下多了雨,有疫病,染上了也得死;还不知道今年会碰到什么,我们只能小心地过活,多一日算一日。”戊说完,忽然看见赵野带着章絮爬上那匹小马,不可思议道,“真要骑马?他们嘴贱,说说而已。”
  关逸转过头,跟着去看,看章絮坐在马背上惊慌失措的,把缰绳抓得紧,勒得马根本没法转头,还是赵野轻拍她的背要她放松,他才回答,“女人骑马有什么稀奇的。她男人日后还要教她射箭……你们这些单着的,就嫉妒去吧。”
  果不其然,他们这头才说完,赵野就下了马,双手也不扶着,只仰头鼓励她领着马多往前走两步。
  章絮生了孩子,胆子变得更小,马儿不安分踢了几下后腿,也要她心惊肉跳,直要她说些害怕、担忧一类的私话。
  她男人也不急着要她一两日就会,上马感受感受也好,趁着队伍收拢,他吹了一声哨,要小马跑过来。章絮坐在马上起起伏伏的,没一会儿就趴下了,抱着马背不敢动。男人没法,把她又从马上抱下来,送进收拾干净的
  马车里。
  “谁说不嫉妒呢,这么多男人,偏他们能带女人。”队十苦笑,又说,“不走完这趟,咱们连娶媳妇的钱都没有。走吧,趁着日头还没升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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