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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7章

  能把断筋接上的,这天底下除了酒兴言,他想不到第二个答案。
  酒兴言也没想到,他们几个小的,竟然真能把如此慌乱的事情圆回来,实在是小瞧了他们,也轻视了他们这段时日培养出来的情谊,羞愧之余,赶紧收拾好药箱跟着赵野上府救治。
  关逸心态还算好,毕竟这条烂命忽然值百万钱,再差的心情都要给那傻小子治好了,“真没想过会动用您老,万一接不上,岂不是砸了您名医的招牌。”
  接续筋脉可不比其他伤势,勉强接上了再不能行走也是常有的事。他不想给这老头更多的负担,毕竟酒兴言就是因为没能救回自己的心爱之人而流连至此。
  老的不理他,取了跟长针拨弄他的伤势,又将伤口往两边剪开,看看到底给他们剪去了多长。
  剑客只觉得脚脖子一凉,又有两头被拽得生疼,像要给人强牵起来似的,禁不住告饶,“您轻点,真疼呢。”
  “半寸,还是多了些,我得从其他地方取点来用。但无论如何,你这腿肯定是废了。等日后长齐,勉强能站立便是万幸。”酒兴言说话向来无情,他们也听惯了,眼下只想,能挽回一分算一分。
  “赵野,还等麻烦你把丫头喊来,做这个麻烦,皮肉切开的时间长了对他后续养伤不好,她来帮能快一些。”说罢,医者便要去集市上给剑客寻一副豕的蹄筋来,好把空缺的这截填上。
  “诶,好嘞。”糙汉扭头钻出门去。
  他们几人更没想过再一次相见会是在关逸的床前。这几日变数太大,他们四个看起来都格外的疲倦。
  梁彦好与韩遂谈妥后,终于勉强睡了会儿,但因为伤口太疼,总几乎是每半个时辰便要疼醒一回,再躲在寝被里闷着哭一会儿。关逸一动不能动,这半日吃喝拉撒全在这床上完成的,还好有个力气大的能在边上帮衬,不然他都没办法想象自己解手在塌上、还要给章娘子瞧见的场面。赵野顺势与韩遂提了要走的事情,原本对方是不让的,可这回事情没办好,让对方起了疑心,倒也顺利,才从账房先生那里领了结算的几千钱来。
  男人勉强过得去,女人和孩子可不好受。原本章絮产后就虚弱,劳神伤力的更辛苦,还要喂养孩子。
  阿和只第一日没怎么哭,第二日便因为章絮没怎么吃东西、奶水不够喝,从早哭到晚。
  章絮才把这小祖宗哄去睡,赶紧就着腌菜吃了半碗米汤,米汤还没进肚子里,便被他喊来,眼下是站也站不得,说话也没几个力气,赶忙把阿和往自家男人怀里一放,挨着关逸躺下歇息去了。
  赵野僵硬地接过阿和。尽管不是第一次抱她,手上还是笨,不记得是先托住脖子还是腰背了,一下子把阿和弄醒。
  章和警惕地睁眼,看见来人不认识,不是娘亲,半张着嘴、皱起眉就要哭。
  吓得男人转身就要往外走,生怕她坏了娘子的清净。
  “阿和乖,是阿爹呢,阿爹看着你睡。”赵野用小指头碰了碰她的脸蛋,又白又嫩的,心口忽地柔软起来,感觉自己抱着一块豆腐。
  可阿和不太喜欢屋里的味道,也许是汗臭味、也许是血腥味,更不安分了,把脸躲开,眯起眼睛就要哭。
  赵野真怕了这小祖宗,轻柔地在她脸颊上亲了亲,又悄声说了好多话,“叔叔伯伯们也要休息,阿和给个面子。到时候等你会走了,然让他们给你当马骑。”
  梁彦好一听,抬起能动的手指了指他,骂道,“有你这么哄孩子的么?”
  “当然,这话说完她就不闹了。”男人刻意转了个身,给另两个看看这小家伙睁大眼睛好奇的模样。
  “你们瞧那大眼睛,可像章娘子。”剑客半卷起上身往他们这边来,便瞧边说,“以后长大了可不得了,十里八乡的小子争着抢着问你要。”
  “呸,狗嘴吐不出象牙。”糙汉不爱听,抬脚就要往他们身上踢。
  可踢还没踢到呢,怀里的章和就忽然笑了,哈哈大笑,一双明亮的眼睛直盯着屋子里的三个男人,好像觉得他们这样斗嘴很有意思,“哈哈哈。”
  怎么笑起来了,这娃娃就是多喘两口气都能要屋里这三个紧张。
  “她笑什么?”关逸不明白,却神不知鬼不觉给这笑声感染了,露出几抹笑意。
  “你问我,我问谁去?谁不是头一回要上孩子。”赵野两只眼睛巴巴地盯着阿和看,看她粉嘟嘟的小嘴,看她溜来溜去的大眼珠。
  还是梁彦好见多识广,他先是瞪了两眼这俩没见识的,而后从袖口里取出一块平安挂锁,放在她胸口的襁褓外,解释道,“生下来就能笑的娃娃,聪明得很,说不定与章娘子一般聪慧。”
  这感情好,赵野可爱听,凑着又往章和脸上亲了亲。
  倒是屋里的另两个,在一旁看着看着,脸上突然升起没来由的难堪。
  “关逸,是不是感觉活着也不赖?”梁彦好伸手捏了捏那娃娃的小手,转回头问他,“走不成便走不成了。有我在,还能少你一口饭吃。”
  “你们怎不拿我当累赘的?”他从前就不爱背包袱,孩子女人通通不沾,可如今成累赘的变成了他。他真觉得自己该被抛弃。
  “若是嫌长者老、幼者闹、病者弱、妇人娇,这世道才是真的完了呢。”公子哥又答,“我最不怕包袱,多少都背得起。”
  第152章
  没过几日城主遇刺的消息便传遍了全城,大街小巷都在议论,一说虚惊一场,一说惊心动魄,实际上不了解详情的人多,再加之,这么重要的大事,城主竟未发布告示说明此事。故事越传越离奇,人们对未知事物的幻想给原本还算平实的故事增添了几分传奇的色彩。
  可是具体给传成什么样,当事的几个人却一概不知。
  因为大半个月过去,他们几个一次都没回过家,更别提从大街小巷听说自己的故事了。
  当中的原因多种多样。
  剑客的伤势不容乐观,医者一连换了几副蹄筋,新旧两根也长不到一块儿去,每每等不上半日,他的手脚便开始烂。酒兴言眼见着这家伙一天天委顿下去,打定了主意要把他治好,便拉着章絮一块儿翻看医书,势要从祖宗的法子里找出一两个能用的。
  那边焦头烂额,梁彦好这边也没好到哪里去。他眼下成了话事人,什么事情都要站出来拿主意,就是韩遂组了酒局唤他一块儿去喝上两杯的,他也没法不答应。而凉州人又好酒,一口就是大半碗。以至于他的伤口总养不好,每回喝完回来就要高烧,连烧几日,好了再去喝。
  赵野更是忙,白日里还要帮府上的事情,等到入夜,才能过来接替章絮,看顾几个病患,经常是合不上眼。更无奈的是,他只会说胡语,不能写,没法儿给容吉传信。
  于是大半月过去,什么都不知道的呼衍容吉领着两个小娃娃,在空旷的院子里独自住着,住到院子里的老槐树都发了新芽,才终于坐不住了,想要去外面找找。
  此前与你们说的状况实际体会下来是有偏差的。
  自定的手语能达到的表达精度有限,她又没个人能相互应证,经常说着说着就开始误解,有时候想多说两句,结果转眼才反应过来自己又与他们鸡同鸭讲。
  这种
  情况总叫她沉默,沉默久了,真把自己当哑巴,不知不觉地就把自己孤立起来了。
  “tэдaaaarвcah6эАюyлгyn6anгaaгэдгээ
  mэдэгдэээpraгaaд6yцaжnpдэггynюm6э“(他们究竟去哪里了呢?怎么也不回来报个平安。)草原女人坐在院门口喃喃自语,说起孩子们听不懂的只有阿娘才会说的古怪话语。
  若是别人,这会儿都要开始担心,他们是不是舍弃自己跑了。可她一直都没这么想。也不是有多信任他,依赖感情建立的信任脆弱不堪,一击即破。主要是那家伙把最重要的东西交给她保管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
  那时候完全看不懂他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还觉得他霸道、独断,可眼下再看安置在空荡荡的院子里的这八口木箱,心里是说不上的安心。
  譬如,入了夜,起风,风声阵阵,门窗响动,她总睡不安稳,要做噩梦。她的噩梦总与流离失所、逃亡相关,所以睁眼看见闭塞的屋子,会掀起被子就往外面跑。
  不知道能去哪里。她像鬼魂一样游荡,结果才走到院子,就看见了那些木箱。是梁彦好刻意放在这里的,说金子能镇宅,压邪祟。
  她听不懂这些,也许他们说过,但她从没听懂,理解起来最多是,他固执地非要把财宝放在一进门的地方。
  他很奇怪,总做自己理解不了的事情,又不肯解释,没事就亲吻,有空就解衣,与她契合在某个角落里。让她莫名其妙为之着迷。
  箱子仍在原处,她端着豆型灯慢慢凑近,就能看见那次赵野放火烧过的痕迹,边角还发黑,失去了紫檀木应有的光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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