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这么香?都能赶上章娘子了。’关逸眼神一亮,张开嘴就猛地咬上一大口。
‘别给她脸上贴金,这厨娘就是做得香,吃起来味道一般般。不过比起其他人,已经不错了。’赵野一会儿夸一会儿诋毁的,看来是还在记恨今夜吃的那碗甜辣浓汤。
‘你这人,口味给你娘子嘴养刁了吧。这还不好吃,我觉得同章娘子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像两姐妹做的似的。’剑客两三口就把一块饼吃了进去,今日的颓唐一扫而光。
他才不信,不屑一顾,双手抱胸答,‘我娘子做的天下第一好吃。’
‘你真是,妻奴。’关逸非常直白地把他跪在章絮面前的模样展现出来,几分男人间管用的讥讽,几分遮掩不掉的羡慕。
等他吃完,赵野就该走了。可没想到谁在帐子里的韩遂忽然起身,往他们这边走来。
“阿桐,你闻到什么香味么?我怎么闻到了饭香。”韩遂用力嗅了嗅,眼睛半睁不睁的,在黑漆漆的屋子里乱转。
“饭香?”靠里面睡的女人迷迷糊糊爬起来,掀开帐子随意闻了闻,感觉若隐若现,便答,“许是衣裳未净,那饭香挂在料子上了。明日我遣人收拾了便是。”
“……果真如此?”韩遂觉得哪里怪怪的,明明方才睡下时还没闻到。
“闻习惯了哪能立刻分辨出。看来这厨娘是真有本事。要不是她有夫君了,我白天真想过帮你纳进来,给你当妾。她模样生得也好,还能做得如此美味。”商夫人说着说着又闭上了眼睛,喃喃道,“怀着孩子呢,肯定身子骨不错。穷人家哪里养得出这么标致的美人。”
韩遂走到一半,觉得夫人说得对,又扭头去问,“真长得不错?连你都这么说。”
“骗你作甚?不信你明日把人叫来看一眼。别总觉得下厨的都是膀大腰圆的壮女子、男子,你们这些男人,就喜欢看低人。”
“那她今日是怎么想的,要不要留下来。”深夜,他们又因为一个外人说起了悄悄话。
“还没问呢,这不是赵兄弟打断了两回,我给忘了。倒是她男人,看起来柔弱,不怎么样。你若真有想法,找个时机把那男人打发出府便是。不让他们相见,时间一长,自然便能把她抢来。”商夫人肚子里想的是,与其去歌楼舞楼找些不三不四帮不上忙也上不得台面的,不如找这种看起来乖,好拿捏的。
“夫人你真是……哈哈。”韩遂听着听着就又扑了上去,将她一把抱住。
这事儿给房梁上的两人听得个清清楚楚。
‘哟,好看?你见过没。’关逸见他的时候最无聊,什么狗屁事情都能聊起来。
‘没见过。’糙汉摇头,答,‘我只想早点办完事回家见我娘子,别往我身上推别的女人。’
‘那你都要她帮忙做饭了,面都不见一下。真是冷血。’剑客勾了勾唇,有意逗他玩。
‘没事我走了。’赵野听见底下彻底没动静了,起身推开那几片松松垮垮的瓦,轻松翻了出去,威胁道,‘少说不利于我们夫妻俩感情的话,不然等你忙完了,非要揍你。’
‘你这人……’关逸话还没比划完呢,那个小洞就给对方合上了。
他的世界再次陷入一片黑暗。
还有九日,九日就能把两年来的夙愿做个了断。关逸坐在房梁上,轻轻推开那把并不好用的烂剑,用它在身下能摸到浅坑的地方做了又一次标记,标记着等待的日子又少了一天。
——
酒兴言是直到第三日才发现家里的两个人不见了。
因为上了年纪,记性不好,把他们出门摆摊的时间多记了两日,于是等到第三日才来呼衍容吉的屋子里问她,“他们人呢?怎么接连几日都没见到。”
你看给他急糊涂的,直到旁边两个小的都出声提醒他,“娘听不懂。”才反应过来自己没用手语。
呼衍容吉得了他们的命令,不提前与酒兴言说,能拖多久拖多久。
‘他们去韩府了,让我留在这里。’实话实说,没什么好隐瞒的,‘我会把所有人的东西收拾好,率先带出城去。我们约好在城外的驿站相见。’
‘絮儿还有十几日就要生产?出了事情谁负责。’酒兴言以为这些人脑子里是有概念的,知道什么事情能做,什么事情不能做,哪知道一个比一个疯。
草原女人倒没有那么悲观,她交出章絮留下的信件,道,‘这是妹妹自己选的。酒大夫难道不清楚么?有些事情活着不比死了更轻松。不然您为何要整日出门去找合适的坟冢呢?’
‘我们对您向来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希望此时此刻,您能对我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第137章
自从梁彦好知道赵野住在隔壁后,防隔壁跟防贼似的,先是在院子里点了一堆香,什么味儿的都有,又用油纸把两边相通的那扇窗户挡上。
味道太浓了,章絮都不太能接受,他却乐此不疲。
“你别把我夫君的鼻子弄坏了。”女人用脚踢了踢一地的香饼,想想,踩灭两块,“三十多块,有够夸张的。”
梁彦好背着她往那窗户上糊第三层油纸时,悄声与她说,“你是没见过他当狗的样子。”
“谁说我没见过,他当什么样儿的我都知道……但即便如此,你也少点几块,别没糊弄住他,反倒熏坏了我。才闻了这么一会儿,我这胃里就觉得难受。”女人跟在他后面,又抬脚踩灭两块。
天还没亮呢,离她去内院做朝食的时辰还有一会儿。她们住外院的不能自由进出内院,得由人带着。那位姐姐等会儿就来。
“你不能闻么?”梁彦好忽然反应过来她才是最要紧的,回头瞧她,从上至下。
“……闻不了。”她把香饼踢开,捂着鼻子实话实说,“你再放一会儿我真要吐了。”
梁彦好悻悻地看了她一眼,没辙,弯腰把香饼踩灭,再一个一个捡起来,喃喃道,“那我晚些去问问他们什么东西对狗好使,只熏狗不熏人的。”
章絮被他气笑了,捏着鼻子走近拍了他几下,笑道,“我得过去了,你别来得太晚。方才说的要采买的食材你都记好了吧,一样别落,少一样这饭菜就做不好吃了。”
“记得呢,千丈高山上榆树树叶间凝结的露水,得要三年才从地里长出来的冬葵,纯吃草长大的深山野猪,不会踢人的水牛腚上的肥肉……”梁彦好有意逗她玩,想到什么说什么,没一点逻辑。
女人一听就要笑,笑得腰酸,伸手扶在他身上的同时,打趣道,“若你真能买回来,打明儿起,我便改口喊你爷爷。”
两人在院子里有说有笑,忽然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章絮敛了神,撇下他往外走,开门看见管事的大侍女,“我已准备妥当,劳烦姐姐领路。”
那侍女已成熟人,昨日更是在后厨吃过她做的饭食,对她心服口服,故而今日待她尤为温和体贴的,“炉里的火已经提前为你生好了,过去直接开始烧饭便可,能节约不少时间。对了,来的路上我还碰见赵大哥了,他让我与你说,昨日欠他的饭,这两日要记得还他。”
前者叫她松一口气,后者又让她提心吊胆,这男人真怪了,莫不是这辈子绕不开自己,两人怎能事事都凑到一块儿。
“他说了要吃什么么?我正好给他留在东厨里,待他忙完了自个儿来提。”她心里巴不得离赵野远远的,可身体又诚实。
“说了,要煎豆腐、馎饦汤与一份染炉。不过他特意要我给你带话,说这是与他朋友准备的,让娘子准备时口味做清淡些。”侍女领她穿过那条幽邃的小道,再往左,走进夫人的院子。
具体这些天她都在东厨做了些什么,没必要一件一件说,太琐碎,又因为她确实擅长做这些事情,那些在别人看来极为苛刻的要求,于她而言都不算困难。
像某一回,不过是老夫人吃着吃着,忽然想起来年幼时曾经在街边吃到过的一道小食,凭借着模糊的印象与她说了两三句,问她吃过没有。她就凭这三言两语,仿了一道七七八八的出来,惹得老夫人感动热泪连连。
商夫人吃得高兴,待她自然也比之前更好,不光每日请医工来给她号脉,更许她做完寿宴就回家,在家里安心待产,给她专门请的稳婆也会随着一块住家,时时刻刻照看她。
所以章絮住府里的日子过得简单,忙累了就休息,睡不着就让小梁给捏腿,想赵野了就摸着肚子跟孩子说两句话,当什么都不会发生那样去过每个简单的日子。
——
赵野自然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刻才去冬厨取来徐厨娘(章絮)为他额外准备的饭菜。很意外,她连碳火都备齐全了,每样菜都是两份。
他说那些话,本意是要那女人好好放佐料,别再糖盐不分,诚心捉弄人。
所以这会儿看见一桌的好菜与好酒,心里对她的怨气陡然消减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