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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至于像不像。他不否认,也不承认。他早不记得自己十几岁时的模样了,那些好像是上辈子的事情。
  “他前几日与我说,他喜欢你。”赵野不藏话,坦诚地拿出来同她说。
  “我们没做不该做的。”章絮从不会在这种事情上让他模棱两可,毫不犹豫地撇清她与外男之间的关系,“他还是个孩子,亲我都不敢亲嘴。”
  “嗯。”他有预料会有越来越多的男人喜欢娘子,她本就是极好的。
  “你别嫉妒,我知道谁是我夫君。”她想想,又觉得自己思念他太久了,这会儿只想与他肌肤相亲,“这回是不是到生完都不能和你同房了。”
  他苦笑,用力地点了点头,但他心里已经没空余去肖想这件事了,“你别担心这些,我不主动提。”
  “不是。”她摇头。
  “我想我再不能接受长时间与你分开了。只有你在的时候,我才可以试着软弱。毫无顾忌地哭,肆无忌惮地笑。”
  “没你在的地方,特别冷。”
  “特别特别冷。”
  第114章
  这个冬天格外冷,门口树叶上堆满了霜,一日不化,到第二日又挂满枝丫。没有烧得正旺的碳火,章絮一刻也离不开被窝。
  今日是他们再度启程的日子,程弋舍不得她,于是邀请了他们六人一同来小屋做客。
  其他人都看得出来,程弋只舍不得她。
  赵野几人去外面收拾车驾了,呼衍容吉帮忙烧火,酒兴言想趁着空当再去备点药,程昭则坐在床上看着他俩,乖巧地不说一句话。
  昭昭也舍不得她,小胳膊小腿跟着她哒哒哒前后跑了好几天,什么甜言蜜语都往她身上灌,哭也哭过了,闹也闹过了,没用。章絮温柔的脸,冷漠的心,不肯为他们停留。
  彻底没辙了,小姑娘这会儿只能坐在边上巴巴地望着她。
  女人正在烧水,刚杀的野鸡得用滚水烫烫再要他们去毛。整个屋子里的加一块儿,也就她与程弋会做饭,自然是他帮着打下手。
  很显然,他有话。他那么盯着自己已有许久,久到不容忽视。
  “你男人是个厉害的,外面都在夸他。”程弋清楚她心里不痛快。
  这些天无论是谁再上门找她,她一律不予理会。她医术自然没酒兴言高明,还差得很远,可胜在心善,来者不拒,眼下把她得罪了,苦得只有那些病还没好全的。不过这与她已经没多大关系了,她对这些事情充耳不闻,也不往村子里去,不听相关的事情。只安静的,沉默的,躲在角落里修身养性。
  他们无礼不代表程弋无礼。他没瞎,他是这些人里最清楚章絮有多上心的,他夹在中间,上不得上下不得下,也不求她能有回应,但也不愿意被那些人牵连,惹她不悦,“她们偶尔也会说说你,说你帮了大家很多。”
  她听了,觉得有些好笑,把一盆热水都浇
  在野鸡上,面含微笑地、不犹豫地戳穿他的谎言,“干嘛要和我说这些?她们巴不得我早些走,又怎么会在背后说我的好话。我留在这里一天,就提醒她们一天,曾经做过多么龌龊的事情。”
  被她识破,面上挂不住,扭开脸去看昭昭,昭昭挥舞着手臂要他再多和姐姐说两句。程弋不得已又转回来,和她说,“那我代表我们兄妹俩,感谢你。”
  赵野这些天一直陪着她。他没好插手两人之间,眼下终于有了与她独处的机会,要把想说的话都说完。
  “……往年过冬,我们都得问各家讨些食物回来。”少年说着说着,目光忍不住往靠在墙角的那个大瓮看去。里面贮存了超过百斤的粮食,够他们活到明年夏天。若不是他们来了,这会儿大冷天,他还得在林里寻觅。
  全靠开仓放粮,全靠这一出心血来潮的帮扶帮衬。
  她不接,她勾了勾唇,抬头与他对视,提起另一庄事,“那时候你说,走的时候想和我接吻……有打算现在兑现么?我夫君正好也不在。”
  这话突然冒出来的,像锅底升起来的泡泡,要他的心忽然沸腾起来。
  “你……”程弋被吓到,赶忙往后退了退身子。先是看了眼把这话说出来的章絮,又低头看根本听不懂的呼衍容吉,再转回头看拍手叫好的程昭。
  程昭唯恐天下不乱,甜甜的嗓音立马就跟,“昭昭也想和姐姐亲亲。”
  她看起来不像是开玩笑,她那眼神太认真了,她……
  程弋面上一热,不帮她了,站直了身子就往窗外看去,看神采奕奕的赵野,看无精打采的梁彦好,看一张嘴巴碎得不行的关逸,想走。
  生怕头脑一热便要答应。
  “我不要亲吻了。我能换个愿望么?我想要你留下来,陪我过完这个年,等你平平安安地把孩子生下来了再走。”他想了好些天,心里的妄念从想拥有她逐渐变为想简单地看着她。他都可以接受她与另外一个男人琴瑟和鸣,只要她能多留几日。
  这回轮到她说狠心话了,“留不得,后面有追兵。小梁得往前继续走了,他再在这里等下去就没多少活路。程弋,我们出发时,六个人定下了诺言,说要一起去西域,如今他陷入颓靡,我怎么能为了小情小爱而放弃原有的承诺。如此,是为不义。”
  梁彦好是前几天才赶到的,来的时候已经不像去时那般意气风发了。他亲眼见了家族的败落,父兄被诛灭,母亲被囚禁,原先存在府邸里的财宝都被董卓一行人抄走,好容易赶到的时候,与他相关的,只剩下一座已经易主的宅子。
  仆从认出了他。偌大的洛阳城,除了几位还在原处的仆从,其他的都找不见了。
  若不是他还答应了要送呼衍容吉回匈奴。关逸说,若不是此前有了约定,他这回到洛阳,便会绝望地了结此生,再无归期。
  少年当然不知道章絮为何那么在意梁彦好。在他心里,好像眼前的女人能随时随地掏出十几个他不认识的男人出来,告诉他,当中的每一个人都比他程弋更重要。他不知道该怎么保护自己几近破碎的心脏,那处像被针尖扎过一般,刺痛,锐痛,阵阵发作,不休,不停不休。
  “所以你是想用一个吻打发了我么?”少年如实承认,“你不觉得在我的人生里留下这样的痕迹,对我来说特别残忍么?”
  女人依旧做着手上的活计,该准备的小料,该烧红的炭火,该切好的肉块,该洗净的菜叶,没有因为他的话而有过半分的迟疑。
  不是她没良心,而是她能做到的,站在圆环内还能允诺他的,只剩下一个无足轻重的吻了。非要说用这种东西来报答他的救命之恩,你要愿意这么想也没关系。她亏欠的人和事都太多,一个小山村的一个小少年,占不到太大的位置。
  “我没有非要给你。”章絮忍不住笑,“我还没那么霸道,你不想要我还非给你。”说着说着,脸上的嬉笑猝然消逝,换成另一幅不轻松的样子,“这件事我没和他说。”
  “他不知道。”
  他听完,多么无奈,多么无奈。他居然心动了,他那颗马上就要平寂的心竟然再次活跃起来,想要接下她给予的这件秘密小事。也不是秘密的,程昭和呼衍容吉在一旁看着。但他知道,她们都会守口如瓶。
  “好。”少年也不是全无异心的,他愿意做这些,完全是因为他有异心。这时候再做正人君子,显得荒唐与无能,“之前听你说,你是从陈仓那边过来的,娘家在那边……这次去酒泉,有想过回头么?有想过再往这里走一趟么?”
  章絮眨了眨眼睛,她感到内心深处的挣扎,但不久趋于平静,“不会回了。”
  “程弋,之前没和你们说,我们六个人走的这条路,是不归路。”她自然而然地在唇边挤出一抹笑容,要与他诀别,“这次一别,后会无期。你帮了我这么多,我不想让你留遗憾。”
  女人话一完,程弋的泪水就掉下来了。长到十几岁,他何时有过这么狼狈的时候,眼下斜着眼去看其他地方,呼吸着冰冷的空气,才意识到自己只要想到此生再无机会遇见她,就痛苦地说不出话。
  “……别让我知道你死在河西了,否则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他去找了块干净的布来,把手上的油和水都擦干净,又把脸上的泪痕抹了抹,抹得还像个样子。而后大胆地凑上前,靠近她,像上回那样,完全突破陌生男女的身份界限,靠近她,像她的情郎那般,伸手捧住了她的脸。
  呼衍容吉见状,识相地把头扭开,装作什么都没看见的样子。程昭连忙抬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又撑开两只从指缝中窥探二人。
  她闭上了眼睛,毫无防备,毫不慌张,安静地等待着他赐予的亲吻。
  程弋痛苦地,整个人都在颤抖。他知道这件事无论做还是不做他都会后悔,他知道自己要用很长的时间才能把这个从他生命里短暂划过的女人忘记,他知道……
  少年用力地吸气,想要憋足劲,逼自己做下决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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