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怎么还要我出面。”女人笑嘻嘻的,看他无奈又无可奈何的模样,问,“酒大夫说你一口气揍了好多人,让我帮着看看。”
赵野走在她
身侧,时不时帮她踢走路上的碎石,老实道,“我哪知道他们这么不经打,山寨里的还能打两个来回呢,他们一碰就倒,那牙跟黏上去似的……”男人说了两句,试图挽回自己在娘子面前的形象。
哪知道刚走到一片田,那田里的看见他,扔下工具就跑了,钻进屋里闭门不出,而后从屋里传出来,“那个恶徒又来了,这回还从村子里捉走了个女人,婆子你帮我认认看是哪家的,被他瞧上可真是倒了大霉。”
好了,有口也说不清。
章絮听着乐呢,腰杆子从来没这么直过,不知道狐假虎威这么威风,靠在他怀里就捂着嘴咯咯咯地笑,问,“没把人打得下不来床吧,他们都这样,欺软怕硬。”
但他不希望在娘子心里留下这种形象,便对着门内喊,“就碰掉你们几颗牙,至于造我谣么。”
第106章
他们当然要造谣。
因为赵野的所作所为与他们此前交过手的大相径庭,因为他们根本看不明白赵野要做什么。
虽然都是要打,但山寨的打人从来都有让村里人脸红不敢还手的理由。
起初会指责他们心太软,什么好人坏人都收留。要不是你把我们这群懒汉收留了,我们早不在这个村子待。都是他们自找的。后来又说他们厚此薄彼,不仗义不道义,给自己人与给外人的粮食吃食相差甚远,要求他们把囤的好粮好肉都拿出来。最后呢,又指责妇女们不检点,是自己贴上来的,你情我愿的事情,可不能说是强抢民女。
那些人进村找他们总是有所图,要么把墙上挂的干肉顺走,要么找个女人玩一玩,肚子里在想什么好猜的很。而正是因为好猜,前者交不出来就交后者,只要能满足他们的私欲,肯定能把这条命保下来,至少每隔一段时间碰到他们挨家挨户搜查的时候各家用的都是这个法子。更有甚者,不等山寨的进村,找个小树林就提前把好处给了,只为在下一轮盘剥中不落个最末,只希望有人比他们更惨。
这段时日,大家都在暗地里算计同村人,村子很少有拧成一股绳的时候。
没想过与他们打,没想过要拼命。
凉州的民风与中原其他地区都不同,他们极度尚武,且部分地区已经完成了羌胡化,蛮不讲理,做事霸道的很。我甚至可以说,因为凉州在朝廷上不得势,所以其他州的大部分人都是瞧不起凉州人的,觉得他们不开教化,与西北的蛮夷没多少区别。
毕竟两汉以来,凉州的作用一直都是缓解多民族冲突的缓冲区。
眼下这股力量不对外去了,转头往自己面前来,实在让人始料未及,没办法,等死,干等,或者说得更准确点,两边都在熬,等对方先死。
他们能拖,赵野章絮几人可拖不起,问题不早点解决,第一个被吃掉的就是他们。
赵野此举,既是自救,也算破局。搅乱局面,打的两边一个措手不及。
没人能想明白他想要什么,也没人认为他与自己站一边。这点才是最有趣。粮食,他是不缺的,他不但不缺粮,还能给山寨的找来更多的肉源,帮他们打陷阱捕猎更大的猛兽,所以两边的小恩小惠他都瞧不上眼。再看女人,他自然也不缺。
战乱时节,能打的就是比认字的抢手。若不是章絮跟着来,还不知道哪家的媳妇会招他过去呢。
“你猜他们在看你还是看我?”章絮才绕半个村子就开始喘气,确实辛苦,可酒大夫来信说,这几个月再不出来走动走动,到了生产只会更辛苦。
男人头脑简单,答,“看你啊,你好看。”
她听完伸手拍了拍男人的上臂,调侃道,“看我做什么,当然是在瞧你啊。男人得盯着怕给你揍了,女人问你夜里去不去床上睡觉。”
章絮说这话还真不脸红,这招她最先用,好用得很,男人一勾就中,睡完就成她的人了。
他玩不来这种勾当,听了就要皱眉,皱完眉还要问,“你们山下人都这样么?怎么自从到这儿来,谁同我说都是这一套,连你也要这么说。”
“你猜猜看,我今日为什么要和你说说这些。”她说这些话不是刻意来考验赵野的定力的,她对与女人怄气、争抢之类的事情不感兴趣。
赵野领着她往第一户人家走,边走边说,有些迟疑,其实也不是很确定,“……你怕我上当?毕竟我也是
第一回遇上这种事情……”
她笑着摇头,心想,像他这样纯粹没有欲望的人反而不会被下半身牵着走,“不是,我只是想告诉你,有能力的和没能力的人都是怎么应对这种事的。有能力的就像你,眼前的困境对你来说就像一道不高大的围墙,只要翻过去就可以了。但没能力的就像我们,如果不是能跟着你,我和她们也是一样的,要躲在小小的屋子里,扒在窗缝里往外瞧,看看来来往往的过路人中有谁能伸出援助之手。”
这话讲得太清楚了,赵野一听就懂。
他抬手敲了敲门,准备把门喊开,接着后退了半步等屋内人窸窸窣窣开门的功夫,微微低头瞧她,笑了声答,“你怎么知道我没想着帮他们。只是帮他们可以,不能把自个卖了,我还没蠢到那种程度。”
章絮见他胸中有数,心里也算有底气了,开口同门内的说,“烦请您把门打开,我是村里新来的女医,若是家中有伤者,我可以帮忙医治。”
村子里没有医工,只有村头上了年纪的老者从嘴里吐出来的偏方,或是采药人去卖药时从药童嘴里学来的两句。时而有用时而无用,也不光是被赵野打了两拳,这几个月接连挨打,没几个人身上好着的。她的出现倒是解了燃眉之急。
“你真是女医?”对方半信半疑。
章絮把手上提着的简易药箱拿起来,往透光的门缝前晃了晃,确定道,“是,村尾丽娘家的男人就是我治好的,他如今已经可以站起来了,不信,等地里的活忙完了你们去她家里看看。”
别人他们不知道,丽娘的男人是清楚的。早听说人在家里半死不活了。于是心有忌惮地看了眼赵野,要求道,“你进来可以,他进来不行。”
赵野一听,那虚假的暴脾气蹭蹭蹭就冒上来了,用手拽
着门上的铜环,摇得阵阵响,同时还故作凶狠地威胁道,“老子肯带女医来给你们看病已经是给你们脸了,别给脸不要脸,就这破门,惹我不高兴了,我一脚就给你踹烂。”
女人听了别开脸直发笑,头一回见他装凶,没见过,开了眼,抓着他的手背暗笑了好一会儿才忍住,而后帮衬道,“我们寨主也不是野蛮之人,听说这位大哥昨日失手,伤了村里的好几位哥哥,今日便派我来此给各位诊伤,诊金药金分文不取,只要你们打发跑腿的就行。”
别的都是虚话,说出来好听的,唯有最后半句戳中的这些人的心窝。
“分文不取?”这话问出来,事情的结局就已经定下了。
“分文不取。”女人再次重申自己的立场,“只要是附近山上能找来的药材,你们随便用。”
有了这样的承诺,他们自然被人恭敬地请了进去。这回他们不再像方才一样一个劲地盯着赵野看了,而是把目光投向了这名更为瘦弱的女子,看她从容镇定地将手中药箱放在方桌上,开口问,“你们谁先来?”
医工少见,女医更是少见,实际上从知道她的医者,屋子里的女主人就坐不住了,转头看了眼自己的男人,又看了眼赵野,按捺不住地走到她面前,拉上她的手,十分迫切又极度忍耐地悄声问,“女医,方便换个地方说话么?”
这种时候,只有女人最懂女人。
章絮还不等其他人说话,果断从凳子上站起来,答应道,“方便的,你等我收拾下东西就随你过去。”她不但要跟,还回头与赵野说了要求,有些警戒与防备的开口,“屋子里的人你得看着,不许他跟出来,这是女人的事情,男人们不要插手。”
正如酒兴言说的那样,这些能抗揍的男人没什么好帮的,脸上的淤青没几天就能好。但女人们不同了,真病了没人会想着请医工来看,要么死,要么忍到死。
她们出了主屋,找了间空旷的屋子,把门窗关了个严严实实,又找了块尚未裁剪的还算厚重的麻布把透光的窗户挡住,直到彻底昏暗了,女主人才能彻底放下心防。
“女医,恕我冒昧,只是我没办法再忍下去了,若不是你来我还不知道该怎么办?”女主人没功夫与她多说话,只解了腰带放下裤子,拉着她的手让她在下面摸个清楚明白。
“我问了许多姐妹,她们生完孩子后都不像我这样,胞宫会从肚子里掉出来。”有些话说出来很丢面子,女主人想起来眼睛就红了,实在委屈,“我夫君一度与我说,这都是我太放浪,下面不紧致所导致的。天地良心,我发誓从没背着他在外面做过错事。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整日把自己关在家里,不敢从凳子上站起来。”她说了一半,抬手给自己擦眼泪,继续道,“只要站起来,没走两步它就会像个口袋一样挂在下面,叫我难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