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她也听话,把外衣系上就去他身边,老老实实把两只手都伸出来,给酒兴言摸脉。
“居然睡了这么久?要是给我娘知道,准得拿把扫帚来抽我。”有些话是漫不经心说出来的,她也不知道怎么会突然冒出这句,说完便有些羞地捂上了嘴。
“你娘对你不好?是不是她在家欺负你,才要你不管不顾地往外面来。”酒兴言却对这个话题感兴趣,边把脉边问,“我夫人年青时也爱睡懒觉,常常是要到下午才能收拾出门。”
“没有。”她虽然不喜欢母亲,但也不至于在外人面前说她的坏话,“小时候哪个没挨过打的。只是我爱记仇,被打了忘不掉。酒大夫的夫人是什么样子的么?还没听你说过。”
酒兴言摸完脉,坐在她身边跟讲故事一样慢慢道,“……她和你很像。我看到你就会想起她。”
“真的么?”章絮有些惊喜,她左手拿了只碗在铁甗里舀了两勺汤,好奇道,“我娘说我这性子太古怪了,没人要。倘若酒夫人跟我一样,那可太好了,说明我娘威胁我的话都是错的,我们这样的姑娘也有人喜欢。”
酒兴言还怕说了她不高兴,谁知道她一点儿不往那方面想,“真的。你们两个都是极好的。”
她听不得别人夸,一夸就脸红。于是赶紧端着个碗往肚子里填食。她吃起来很香,有孕后胃口一旦好起来,看到树皮都愿意张嘴去啃。
“他们走之前有说我们要在待几天么?我看外面雨都停了。”章絮吃饭的间隙想起来过问。
“不用他们觉得,他们知道什么。那几个男人有的是力气,整日就喜欢折腾,嘴上说着心疼你,凡事有了好歹还不是要你忍着。别管他们,累了就好好休息。”酒兴言始终站章絮这边的,她有一点不妥,就要把赵野抓出来说一顿。
她听了,发笑,呵呵的,说,“酒大夫特别像我的祖父。他在世的时候也爱说我爹的不是,说他没本事,说他喜欢当缩头乌龟,把家里弄得乌烟瘴气。他还在的时候,家里过得可好了,顿顿有肉吃,他不在后,大家就得学着饿肚子。我怕我给饿坏了,胃不舒服养不上孩子……这些天老担心它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掉了。”
“别说那种话,快呸几句。它好着呢,是来给你报恩的。”酒兴言想起昨日上山给她额外挖来的几棵当归,连忙从背篓里找出来,补充道,“之前的当归散应该吃得差不多了,晚点再去把其他的佐药挖回来,给你做新的。”
女人放了碗,有些过不去,心想这一路上吃了多少不要钱的药丸子。
“我就不继续吃了吧,农家出来的没这么珍贵。再说如今胎都坐稳了,我和夫君多注意些就好,不劳酒大夫操心。”她也不想着身边有个医工能随便用这件事,满脸的不好意思,抱着碗就要躲,“他也是这个意思。我们昨夜商量过了,日后若是没什么危急性命的事情都不来麻烦您。”
“……不麻烦。”酒兴言还没把话说完,就看见她捡起地上那堆已经用过但是没人想起来要洗干净的碗往外走了。
“姐姐还麻烦您看顾着,我若是碰上了他们,肯定要他们回来。”脸上挂着的也是明媚的颜色。
第81章
秋雨初歇,除了地上还有些湿,踩上去感觉脚下软趴趴的,地上能立刻留下一个清晰的脚印外,一切都是新鲜的。
章絮喜欢这种还活着的感觉,才出洞口就发觉,眼前出现的任何小事都能吸引到她。
比如,她才走两步,就觉得肩膀那里的衣物有些紧了,抬手不方便,好似今日比昨日又胖上一些,再想起方才系衣带时的局促感。这也许只是她的错觉。但夫君喜欢她逐渐圆润的样子,夜里抚摸时爱不释手。所以她低头看了看周身,抿着唇憋不住笑意。
这时浣衣做饭不再是她心里头一等重要的事情,若有空闲,她更想去找他们,看看他们在做什么,就算听不懂她也愿意坐在旁边听。
他们会说很多她不知道的事情。赵野时常提起他在边关的日子,说那是他
第一回跟人相处,做什么说什么都笨得厉害,总是给人欺负;关逸呢就跟讲故事一样,给她们炫耀仗剑走天涯的威风,说说那些年为民请命的快意恩仇;梁彦好虽然威风不上,但他会说女人爱听的东西,那些戴在头上珠光熠熠的珍宝,如数家珍,不夸张的说,他能说成千上百个不带重样的。
哪怕就是看他们几个无聊斗嘴,都极有趣。
他们没走太远,就在林中站着,从洞口出来往外走十步就能大致望见他们的背影。今日不同寻常,他们意外地话多。她隔老远就能听见他们嘴里正叽里咕噜地在说话。很少看见他们几个这么和谐的时候,脸上都有笑,梁公子哭了半宿居然心情也好。
她便端着竹筐走近,刻意踩断了几根树枝,好叫自己的闯入不那样突兀,接着开口问,“你们在这里做什么呢?”
“我们正商量怎么给容吉编手势呢,方便日后沟通。你怎么来了?”赵野见到她神色就会更温柔,也不管和他们讨论得正火热,走过来接她手里的东西,“我来拿吧,你歇歇。”
“你们出去也不打声招呼,醒来见你们不在,我这心里空得慌。”章絮把东西递过去,又牵了下夫君的手,直到被他反手握住,胸口才充盈些。
“我们几个说话吵吵闹闹的,怕打扰你们。”赵野目中无人,他习惯性低头在她脸上吻了下,而后转身把她拉进这个小分队里来,介绍道,“我们正在说怎么和容吉沟通这事儿,总让我转述不合适,以后肯定有我不在场的时候。”
“那你们谈得怎么样了?”她扭头往另外两人那边看,发觉抱剑的把脸转开,落魄的肿着半张脸低头用指甲扣扎进手心里的倒刺,没一个往这边看的。
“不太顺利。感觉怎么设计都太复杂……彦好说要给每个字都配一个手势,可我和
关逸不识字,把单字从一句话里面专门抠出来编,反倒要我们读不懂了。关逸又说,干脆一个音一个手势,这样手势少,好编排,可容吉根本不知道汉话里每个音都有几个意思,我们是省事了,她后面学起来可费劲,还不如跟着我们把汉话学了呢。”
章絮见他们这样积极替姐姐考虑,心里高兴,眼珠转了转,说,“干嘛非得弄套新东西出来。之前我们不是试过同她比划着沟通么?她聪明得很,就算猜不准每句话的意思,看也能看个大概,我觉得只要咱们平时谈话的时候,顺手比几个动作让她知道我们在说什么就行,省得我们老是关起门了说话,把她刻意排开。她看得多了,自然就懂。”
“诺,我给你们来一个。”
女人边说,边走到赵野的边上,垫脚把手举高,然后再双手抱胸,露出一抹笑容,开口,“你们猜我说了什么?”
赵野笑,懒得答。
关逸就说,“是不是说他高,他看起来确定挺高的。后面那句肯定是你想抱他。哎,我可真是开了眼了,没见过你俩感情这么好的小夫妻。”
梁彦好反驳,“一听就知道你不懂女人,她是想说人夫君高大威猛令人安心。关逸,以后跟着我多学学,不然这辈子都得打光棍。”
女人倒也没说正确答案,接着走到关逸的身前,指了指他怀里了那把剑,然后有模有样的学了几下戏班子里耍剑的招式,最后并上两根手指指了指赵野,再把两只手握紧了,碰碰拳,冲他们仰了仰脑袋。
“挺形象的,确实比咱们的主意都要好,也简单,不费劲。”赵野没见过她这么活泼的样子,看得津津有味。
关逸看懂后,嘿嘿笑了两声,反驳道,“小娘子你可不能用双拳对碰,我堂堂一代名剑客,怎么也能把你家相公打得落花流水。你得拿拳头碰指甲盖。”
章絮才不愿意呢,冲着关逸摇摇头,辩驳道,“我夫君都当上队长了,还不能给他说两句好话么?这可是你们自己推举的,可别找我要公平。”
“嘿!”剑客抱着剑,忍不住感慨,“这就是咱孤家寡人的命,哪天我要是真找一姑娘回来,准是给你们气的。”
梁彦好今天状态好。像是所有人都忘了他昨日哭了半宿似的,没人提这事儿,他自己也忘了,不在意,不把狼狈放心上。所以同往常一样笑话关逸,跟他讲,“人章娘子是看你一个人太寂寞了,想催你干点人事,看你小心眼的。”
又问,“章娘子还没说我呢,可得给我准备些好词。”
也不知道这几个人怎么能把这么幼稚的游戏玩的有滋有味。章絮诶了一声,把嘴闭上,先是伸手摸了摸梁彦好的脸蛋,再把手掌握紧了又沿着五指的方向用力地张开,形似一朵花的模样送到他面前,全做夸奖,给公子哥逗得开怀。
“夸我俊呢,还是章娘子慧眼识珠。”梁彦好照惯例,听了好话就想打赏。但他知道章絮和赵野的脾性,不是那种爱吃嗟来之食的人,于是抬手从树上折了一枝生得茂密的树叶下来,交到章絮手里,祝愿道,“今日得了好消息,金珠金镯等娃儿落地了再给,这枝先送给你们,本公子祝愿你们日后儿孙满堂,享齐人之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