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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梁彦好闻言,失笑,有些无语地望了望天,答,“我又不是公狗,见到谁都来兴致。你别听他们造谣,没有的事……没有那么夸张的事,也就养了七八位。”
  “七八位还不多么?”章絮不敢想,这还只是填房,等他日后真的娶了夫人,还不知道有多少呢,“要是一人轮一天,你哪里应付得来,难怪酒大夫说你虚呢。”
  形象越解释越糟,他吐了口气,懒得说了,干脆抬手在她面前收了掌,要二人把话题收住,而后叮嘱,“你别跟容吉说,以前的事我不想和她提。反正洛阳我是不会再回去的了,你们这会儿告诉她,也只是徒增烦恼。”
  “我才不愿意插手你们之间的事情。我只想知道,你对姐姐是认真的么?”章絮觉得他们看起来也挺奇怪的,夫君说他们夜夜不得消停,可一出了房门,就跟不认识了一样,“要是认真的,我就不说;要不认真,我便同她说个清楚明白。”
  梁彦好不理解她嘴里的认真是个什么意思,问,“什么样才叫认真,要娶她,要与她养育孩子么?或者给她正妻的地位,还是能让她跟着我一同享受荣华富贵。如果你心里是这样想的,那你就去与她说个明白。”
  “上述说的这些,我一样也做不到。我不会娶她,我也没想过要和她养育孩子。我这种没什么本事的人,估计也是坐吃山空,说不定等这几个箱子里的钱财都用完了,就要沦落街头,哪里有能力享受荣华富贵。”
  其实他想的也不是很清楚,他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这份感情,只好草草下了结论,“非要说的话。我就是我,她就是她。”
  女人还想说点什么逗他,结果看见了迎面走来的剑客。关逸肯定是来寻他们的。有些话不好当着他的面说,他的心和嘴都直,便补上最后一句话,“梁公子,你和我夫君真是五十步笑百步。”
  第77章
  草原上很少有这样稠密的雨点,要么晴空万里,要么电闪雷鸣。呼衍容吉走进这座隐藏在山谷中的洞穴内,才意识到自己几近失温。很难用确切的话语说清楚眼下究竟有多冷。她穿得已经不少了,梁彦好前段时日给她添了许多新衣裳,都是能用来过冬的。她下车的时候还觉得车里闷、身上热,这会儿却冷到牙关都在打抖。
  洞内洞外是两个世界。
  走进来就能感觉到,暖风扑面,像是有人拿了床被子来把她裹住,反叫那些贴着身子的衣物变成了累赘,冻得她起了满身的鸡皮疙瘩。
  “啊切——”她抬起手,埋头在手肘窝内打了个喷嚏,接着握紧了手中的匕首径直往里走。
  我们很少提及她。
  她算是这个队伍里的边缘角色,总是有心有意地刻意躲开我的观察。这会儿也是,才走进来就同我说,‘我这里很安全,你该去其他地方了’。
  我不喜欢把她写成某个人的暖床工具。尽管最初她正是以这样的印象出现在你们的眼前,但我还是不愿意如此简单地把她写成某个人的暖床工具。
  ‘这里不安全。’我跟在她的身后,亦步亦趋地跟着,轻声提醒她,‘里面有东西,你得多加小心。’
  她并不是中原人,此前也没来过中原,对于中原的认识仅限于,这里有个大汉,有很厉害的王庭,其余的一概不知。然而众所周知,匈奴与大汉的差别好比这洞穴内外,体感全然不同,不亲身走进来,是没法儿体会个中滋味的。
  一如呼衍容吉从没见过这么茂密的森林,也没遇到过会关切自己的中原人,所以第一时间感到受宠若惊,有些不自主地想离那帮人更远、再远一些。
  他们会分别的,不是么,这条路终有尽头。再加上她不喜欢分别,所以有些偏执地选择了沉默,彻底隐身在这支队伍里。
  ‘你别担心,我可以应付的。’她这样同我说,而后微微弯下身子,贴着石壁往里走。
  洞内有许多乱七八糟的东西,不知道什么时候飘进来的枯枝败叶,不知道谁捡进来的干柴,光是每走两步就能踩断一小枝木头便能轻松判断,里面肯定有大家伙在。
  是猫?熊?鹿?狗?狼?虎?豹?
  她不确定。草原上没有这样丰富的生物种群。那日从赵野嘴里大致听来这些东西的名姓时,她心里都在感慨,大汉之物博。
  那东西听见洞口传来的声响,睁开了眼,朝她这边看过来。那是一双灰蓝色的眸子,虽然置身黑暗中没法要她瞧清楚样貌,可光凭那双眼能位于她腰侧的高度,就足以说明猛兽之巨大了。
  “吼——”对方看见她了,看见这位误闯入洞穴的外来者,仰起脖子就冲着她吼叫起来,一声盖过一声,要把她赶出去。
  ‘你想让我把他们喊过来?’呼衍容吉笑了一声,忽然反应过来我把她领到这里来的用心,‘你希望谁来,赵野还是关逸?这么做你不怕他吃醋么。’
  ‘总不能叫那家伙过来陪我一块儿送死吧。’她居然没有生气,还有心情揶揄这段无中生有的剧情。
  ‘谁来都行。你不能总是一个人,沉默着,仿佛自己不存在。’我将自己的目的说清,希望她能明白。
  她没接话,伸手拉起了裙裳,从贴近大腿根部的地方拔出另一把约小臂长的短刀,拿在另一只手的手心里,看样子是要与猛兽一较高下了。
  ‘我这里没问题,你去其他人那里吧。’呼衍容吉为了向我说明她不会求援这件事,刻意把赵野给她的那枚响箭拿出来,丢在一边的地上,继续道,‘我自己就可以救自己,不需要别人。’
  上回章絮出了意外,赵野给每个人都配备了不同的响箭,可以说是独属的,每支发出来的响声都不一样,能叫他轻松断定究竟是谁出了意外。
  她就这
  么无所谓地舍弃了那枚响箭,孤独而勇敢地往洞内走去,要与那头猛兽搏斗。
  这是在什么故事里才能上演的剧情。我站在她身后,忍不住提醒她,‘你这么走进去,很大概率会死。它很饿,已经有半个月没吃东西了。’
  谁知道她充耳不闻。
  ‘要么在一旁乖乖看着,要么离开这里去找别人,我只给你两个选择。’呼衍容吉回首看了眼我,眼神忽而从我们最初相见时的烂漫变成了即将迎来的狠厉,‘我会砍下它的头颅。’
  这是她今日主动和我说的最后一句话。话毕,她便从地上拾起一根手腕粗细的木头往猛兽那边冲去,没错,正是冲,就像往日在马场训马那样,她要趁着那家伙还没反应过来,率先出击。
  洞里很黑,只有最深处的洞壁上有一条半个巴掌大的裂缝,新鲜空气就是从那个地方流进来的,还伴随有如滴漏般大小的露水供人饮用。
  猛兽听见她的声音,猛然向前飞扑,要把她踩在脚下,咬死,再狠狠撕碎。谁知道呼衍容吉等的就是野兽张嘴的这一刻。她听清楚喘息的来源,毫不犹豫地把手中的木棍插了进去,直接捅穿了猛兽的喉咙,要多用力就有多用力,不给它一丝反抗的机会。
  猛兽痛得大叫,“啊——”把两只前爪狠狠地扒牢在地面上,腰部猛然发力,摆动腰腹,借此时机要把她甩开。
  那力道超出想象得大。呼衍容吉上一刻刚为自己居然这么简单将它制服而兴奋,结果才喘两口气,就被它大力甩开。根本控制不了一点,手边没有能抓着的东西,且他的皮毛又光又滑,她眼睁睁看着自己被甩高、甩飞,无力地撞击在一旁的石墙上。石壁之坚硬,震得女子胸腹剧痛,不消几时便口鼻含腥。
  我没想过她会做这样的选择。章絮怕他们觉得赵野无用,已经事先同大伙儿说过,赵野有通兽之能,能与野兽对话,凡是遇上了虎豹之类的猛物,只安心把他喊来便可,切莫置身险境。
  而她心里此刻在想些什么。她不想依靠于任何人,至少在自己能力范围内的,不想那样无用地去依靠任何人。区区一头猛兽而已。
  那猛兽受到重创,疼得龇牙咧嘴,口水混着鲜血一大块一大块地往下掉。而那木刺扎得又深,尖刺从喉咙的后方穿出,不拔出来它根本合不上嘴。于是猛兽抬头看了她几眼,发觉她倒在地上片刻不能动,便埋下脑袋,用两只前爪压住木棍往外蹭,试着把那木棍拔出来。但爪子哪有人的灵活,动摇不了那木棍分毫,气得它用力地拍了几章地面,而后嗷嗷乱叫,再度凶狠地抬起头看她,要把她拍死。
  “嚎——”那叫声愈发痛苦,含有几分喑哑与尖利,震得呼衍容吉耳朵里面疼。
  她也许没想过自己的身子竟然已经脆弱到这种地步。虽然酒兴言一再同她说,这几年的轮番折磨已经要她的身体比常人虚弱数倍,若不再细心调养,不出三年便是油尽灯枯之相。她始终记得自己在草原上,在马背上,在兄长们驾着马匹的追逐下是如何的英姿焕发,那时从马背上摔落都是不痛不痒的,能立刻从地上弹起。
  可这会儿再看。从上到下都疼得厉害,胸骨好像断了,从后背传来剧烈的疼痛感,能压迫她的呼吸,手脚呢,也麻木着,短时间内听不了使唤,口鼻内有鲜血,不知是磕破了嘴角还是撞出了内伤。她掉转身子仰面向上,微微抬头往洞口的明亮看去,禁不住苦笑。那时候人人称赞的雄鹰,如今居然成了这副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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