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你确定会?”章絮还有些担忧,把匕首递过去的时候仍显犹豫。
“我觉得他们宁愿看到我干得灰头土脸的,也不想看见你累得够呛。我还
想给你家小的当公爹呢,给我这个面子。“梁彦好低头看了看女人的腹部,好奇它什么时候才会鼓起来,而后转身学着她的模样,一只手拨弄干净叶茎,另一只砍断。
第75章
干过农活的,做起这些事情来麻利得很,虽然比起匕首,镰刀要更便捷些,可匕首也不是不能使。
但章絮见他样子是学了,好半会儿也割不下一根来,便撑着伞站在他身后问,“还有哪里不会?”
梁彦好停了停手上的动作,有些没劲,开口答,“没割两下,就有东西扎手心了,疼,使不上劲。”
这么脆弱的模样,倒是符合章絮对他的认识,可女人还没走上前帮呢,他便又开了口,堵住她的话,“你别帮我了,我知道芭蕉长什么样儿,你留我一个人在这里割芭蕉就行,趁雨还小,回车上去吧。咱们这里谁病都行,就你不能倒下……还光着脚,也不怕把脚丫子划了。听话。”
章絮不喜欢在雨天穿着鞋出门,觉得洗鞋比洗脚麻烦,再加上干活最要紧的是高效,若是半天做不完一件事,大家都得等,累得慌。所以没答应,走到边上用手掰断了一根越半个手腕粗细的木杆,踩断成几截,取一段头上最锋利的,跟他一块割起芭蕉来,边割边说,“还没听见容吉姐姐的响箭声,等听到了我再回。”
——
酒兴言留在原地看马车,他一步也走不动,若是这会儿不把缰绳拽住了,晚些遇上大雨,这些马便都要跑开,躲到山上去,再难找回来。
“赵野,你心里是怎么想的,这雨一下来,接连几日这河里的水便都不能喝了,别的不说,光断水就够我们遭一壶。”医者迷蒙着眼,望着水雾中匆忙来去的身影。
赵野搬了许多大石块来把泥坑填上,又找了许许多多的碎石把这段路简单地铺一遍,好叫马匹把货物运上山。回答道,“酒大夫,吃喝不用愁,水和馕饼箱子里都备了几天的量。眼下唯一麻烦的,是我们没有干柴。”
不会有人带着柴火出门的。可雨天,山上到处都是水,根本找不到能用来生火的东西,男人就怕晚上到了,天又冷,而大家浑身湿透了,一时干不了,夜里难抗。
这事很麻烦。原本入秋天就冷,夜里章絮都要盖两床被子才能勉强睡得着,可这会儿在荒郊野岭的,晚上有山风又有水汽,身上带着的只有一套能替换的衣裳。
他从方才起就一直在担心这个,眉头紧锁,从没停下过忧虑。
酒大夫看了看这雨,也觉得大事不妙,但他常年在外,时常遇到这样的极端情况,便跟赵野说,“你去砍粗一些的树回来,多囤些,等晚上要用的时候,把树皮剥干净,再把树芯切碎了来烧,生火的同时把树皮烤干,这样就不怕夜里没火了。”
赵野还真没听过这种法子,以前他们夜里出行多半都是黑灯瞎火,没人敢掌灯,一点就会被敌人发现。
“还是老酒你见多识广。”关逸闻言,伸手连着雨水一起擦,感慨道,“我和赵野是单打独斗惯了,遇上大雨习惯了找个洞躲起来,也不想生火的麻烦事所以方才讨论个半天也没结果,早知道你这么有经验,就早些来问你了。”
酒兴言没接话,看着淋了半日、又累得气喘吁吁的两人,开口道,“丫头的担忧不无道理,我去给你们找些野姜来,晚上用热水煮上驱驱寒,这几日也确实辛苦了,要是路上看到了黄精、人参、沙参之类的补品,也给你们一并带回来。”
“好。”眼下谁也没这个本事说不需要帮忙,关逸走上前接过了缰绳,又给酒兴言折了根木枝当拐杖,好叫他能走山路,进而嘱托,“别走太远,实在找不到就往回,我们眼下缺人干活,没这个能耐再把人弄丢了。”
酒兴言和蔼地笑着,点了点头,戴稳一顶能遮风避雨的蓑帽,背着一个小竹筐,又拿上平日采药时常用的小药锄,沿着一条蜿蜒曲折的小路上了身后的那座山。
说来奇怪,也不知是不是那盘棋的功劳,往日赵野得给每个人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得清楚明白,得说破了嘴皮,才能让这些人听话,起来稍微动动,今日不过开口说了自个儿的需求,大家便都想着上手帮忙了。让他心里觉得轻松不少。
正是赵野把最后一辆马车也拉上山坡、又在表面绑上许多用来遮掩的断枝树叶时,呼衍容吉在对面山上发出了响箭。他们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往那边看去,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今晚大伙儿有了容身之所。
“关兄弟,砍树的活交给我,你去帮帮我娘子他们吧,我担心她的身子。”赵野是这支队伍里唯一一个无论什么天气都能算准时辰的,这会儿一看,发觉章絮他们已经走了有一个半时辰。太久了,他怕那两个遇上什么麻烦。
关逸替他拴上马,点头道,“这里还得麻烦你多看顾看顾,其实也不用太上心,你找个地方歇会儿都成。偷,我们是不怕偷的,几百斤一个箱子,这一路上根本没人敢来抢,不是成群结队,不是几十上百人,没你力能扛鼎的那本事,来了也是看两眼就走。”这大抵也是他们出发时要把箱子装得这么沉的原因之一。
赵野听了,只想笑,答,“你们没走过这条路,不了解情况也正常,小盗小匪没能耐碰你们这些东西。但叛军就不同了,他们有的是人与时间,真看上了你们的东西,就是找个理由,光明正大地把我们全杀了,也做得出来。晚些你帮着劝劝彦好吧,别老老实实地把东西全带在身上,那些金银珠宝什么的,找个有钱的给换了就是……”
男人话还没说完呢,就给剑客把话接了去,“不好劝,里面有些是无价之宝,就是拿给地方的富贾看,他们也瞧不出个价值来。你知道,皇家的东西,向来是意义比表面上看见的价值要紧,有些紧要关头还得是货真价实的东西。”不过关逸也听进去了赵野说的,答应道,“但我明白你的意思,总不能为了那些身外之物连命也不要了,回头找个由头,我跟他说几句。这回还多谢赵兄弟提醒。”
关逸说完,就往梁彦好他们离开的方向跑去了,要把手脚最慢的两个人找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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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他们早就该回来的,实在是因为梁彦好不想反复走那一路的泥地,便跟章絮说,干脆等所有的叶片都割完了再喊人来一块儿拿回去,反正他身上也有响箭,能喊动人。
可谁承想,还没等两人把芭蕉叶割完,这公子哥累了忽然分了下神,手上的刀刃没横着往叶茎里切进去,反倒顺着湿滑的表皮往另一只手的方向滑开,这一滑倒不要紧,他手上没多少劲儿。事情就出在,偏偏他这回用的力气还大,一时失手把抓着叶脉的右手手腕划伤了。
只听得他一声吃痛,丢了匕首往边上一坐,也顾不上浑身的泥巴了,用手捂住伤口就喊她,“章娘子,你快来!我把手割伤了。”
这伤口不浅,他都能摸到温热的血流,顺着皮肉的缝隙汩汩地往外流。又恰逢大雨,浑身都泡在水里,血流的比寻常时更快更迅猛了,把他吓得脸色发白,以为自己要死,便不管不顾地继续喊,“你快来!这伤
口太深了……”
章絮听见声,回头去寻他,果然在一片被他砍得乱七八糟的芭蕉地里找到了他,“方才不是和你说,用匕首的时候注意些,别把自己划伤了。”女人边说,边快步走过来果断用手掐紧了他的上臂,用以暂缓血液流速,“别担心,不是什么大事,死不了人,忍忍痛几天就好。”
说完,女人果断从身上不要紧的地方扯下几条碎布来,先是扎紧他的上臂,再用宽些的,把伤口紧紧地缠起来,缠紧,急切地说,“湿布止不了血,你赶紧回去找酒大夫去,这边别干了,放着我来。”
梁彦好没想过事情会变成这样的,坐在泥地上望了眼四周,发现大半都是她做完的。她做得不仅又快又好,还能帮他把那些叶片都整整齐齐地码起来。
“不然,我……我帮你拿一捆回去吧。”他咽了咽口水,勉为其难地说。
章絮没答应,她不像赵野,她不会把梁彦好当累赘,只觉得他愿意跟过来嘴上没说两句抱怨已经很难得了,便伸手把他从地上拉起来,带他下了坡,而后指了来时路,叮嘱道,“等人来就晚了,伤口早些处理不留疤。你就沿着这条路往回走,走到实在不认识的地方再放响箭等他们来接。”
“那你呢?”梁彦好转回头问她。
“我留在这里。等割完把这里收拾下便回。”女人说完在背后推搡了他一把,要他赶紧走。
还不等他说第二句话,章絮便转头跑回山坡上。这时天色越来越暗,又雨雾弥漫的,再加上她身上穿的衣裳太素,要他很难分清她与周遭树木,就像隐身山林那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