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章絮不觉得自己做得有多好,眼下夺得大家的赏识,边往肚里吞面片的功夫,边开口问,“我看公子足足带了八匹马,今晨便同夫君商量了一下,想求公子一事。”
“说来听听。”
“咱们从这儿出发,无需两日便能赶到陈仓。过了陈仓往北,便是司隶校尉部里最后一个大县——陇县。陇县一出,就是凉州。我夫君两月前才从这里过……不如你来说?”章絮觉着自己说不明白,干脆伸手推赵野,让他给解释清楚。
赵野也不含糊,拿开摆在面前的两个碟子,用手指蘸水粗略地在桌上划出大致的舆图,解释道,“凉州自前年州府被杀后,自立为王,要与朝廷作对。好些响应入叛军的,都是地里种地的农民。他们不种地了,田地都给荒废,这地方粮价便涨得厉害。原先我和娘子是打算到陇县备上几十斤粮,以备不时之需。可无奈势单力薄,人寡敌众,恐路上遭遇埋伏。”
“眼下遇上你们,此计便能派上用场。我是想,等到了陈仓,先备上两百斤。而后到了陇县,地方还有粮就再买。届时等咱们到凉州。地方不缺粮,咱们就地卖出,多少能赚个差价;若是缺粮,到处都买不上,这几百斤粮可保我们的命。”
赵野是亲眼看见过流离失所的百姓的,心知在这样的乱世,势态不可能转眼便好,不如趁眼下还有机会,防患于未然。
梁彦好一听,觉得这计划甚好,遂问,“凉州粮价几何?哪种卖的最多?”
赵野坦言,“去年已是小旱,田中歉收。如今再要十几日便到秋分,正是农家秋收之时。倘若今年农户还收不上粮来,多了不敢说,少了一斛也能抵上万钱。”
公子哥听了有些茫然,显然他不清楚一斛是多少。
于是那老头儿骂了句,“还不多跟着学学,成日混账。”而后补充道,“一斛能有四十斤。别的地方我不敢说,但按洛阳的价卖,哪怕是口味最佳的稻米,一斛也不过五百钱。”
“这事儿得干,亏不了你。”
第44章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呼衍容吉也不能是例外。
虽然她听不懂这些人嘴里说的都是什么,这两日对日后的行程又有怎么样的安排,但她无聊的坐在房间里,听着公子哥嘴里半哼着的曲调,忽然听见门轴转动,看见章絮拿着一件衣裳走进来,看见那条裤子上额外加厚的裆部,便猜到他们想要她做什么了。
说起来这群人还怪有意思的,乍一看,好像他们都心照不宣地以梁彦好为队伍首领,实际上真正做安排的时候,玩的都是先斩后奏那一套,只把他当小孩儿耍。
好在他也配合。那男人心肠极好,知道自己会的不多,所以在确信章絮和赵野是可信的,便放了权利让他们去做事。
“账目做的如何了?等你做完了日前的,后面我来记。”章絮一眼看见歪歪斜斜坐在床上、也没法儿正经写两个字的梁彦好,关切地问。
“……不记得都花在哪里了。”他也实诚,掰着手指头一个一个算,也默不出来开头那四五万花哪儿去了,所以问她能不能浑水摸鱼,“要不我把每笔都往上加个百分之十?不然我没法儿对上。”
章絮拿着那长裤走近,随便瞥了眼他写在纸上的字,笑他,“住店一日三百钱。真亏你敢往上写。就咱们这客栈,一日一间才花五十,要我说,你这哪是记账啊,编账还差不多。”
梁彦好哪里清楚想把活儿推给别人干还得先把自个儿的屁-股擦干净,下意识瘪了嘴,又继续干那埋头苦想之事。但做之前,他没想明白章絮怎么还在这儿,便开口问她,“你方才不是说,要跟着关逸一块儿去附近田庄看看么?怎么还有功夫往我这儿来。”
章絮把手里的裤子拿起来给他看,解释道,“我夫君让我给容吉做条裤子,再来问你,能不能把她带出去转转?”
“转转?要带她去哪里?”说到呼衍容吉,梁彦好便忍不住心生警惕。毕竟赵野是唯一能同她交流的,他担心那家伙聊着聊着就把匈奴女子干脆抢过去,咬着牙要求,“那我也要去!”
就知道他不放人。方才赵野还跟她打赌呢,说这小心眼的家伙,准要在背后恨得牙痒痒。
“咱们要上路,那这心和力都得能拧在一起。我夫君想试试她,看她能不能骑射,要是确实会的话,后面能给她一些兵器,刀啊匕首什么的,好贴身保护你的性命。”章絮说完还要哄,“我们这几个命不值钱的,哪里能有公子你要紧,万一遇上山匪流民,扑着喊着杀过来,关大哥和我夫君都自顾不暇的紧要关头,还能有人护着你。”
偏生梁彦好最没心机,一听,高兴了,想着这些人都看重自己,便松口,“那行,你让那姓赵的在一旁看着点,要是晚上回来,我在她身上找着伤口了,唯他是问!”
“诶,好嘞!”女人得了首肯,走回来找呼衍容吉,伸手领着她往外去。
──
赵野在床上休息几日,伤处已然愈合,只要不跑跳得过急过猛,与常人无异。
不能乱动的这些天,他也没闲着,除了帮他们收拾整理要上路的行囊,还趁不热的时候去附近林子里砍了些稍微结实点的竹子和木材来,待在院子里用斧子、镰刀或者匕首,给大家做些防身用的弩箭。
正是给最后一批短箭拉直剪身、磨圆收尾的功夫,她们换好了衣裳,牵着手往这边走来。
“夫君,人给你要来了。但他可说了,对待姑娘可要怜香惜玉,若是伤了姐姐一根汗毛,他半夜都能不睡了上咱们屋来找你,你得注意些。”章絮把呼衍容吉往他跟前推了推,又扭头给呼衍容吉比划,要她别太担心。
他蹲在地上,脚边堆放了许多半制成的箭矢,想也不想嘲讽道,“看他那小心眼的样子,我要是真想做什么,哪儿轮得到他说话。”
说罢,把手里的东西丢开,旋身从那堆木制品里取出了一把相较而言更轻更短的弓,起身抬脚往她们这边走来,边走边说,“关逸已经在前头等你了,你坐马车的时候记得在身下多垫点东西,别把自己颠到了。”
章絮应了声,带上方才从梁彦好那里预支来的一百钱,转身往官道上走去。
章絮走后,这片空地上就只剩下呼衍容吉和赵野了。呼衍容吉微微低头,看了眼他脚边的这堆东西,心道,果然和她想的不差,这男人想试试她有没有身手。
她当然是会的。呼衍容吉尚未长开时,没一点女人味,成天跟着部族里的那群小伙子一块儿,摔跤,角斗,骑马,射箭。凡是他们会
的,女人不能落下一点。
可如今已经过去了四五年,她也已经二十七了,身子骨软了,软成一滩水,给别人揉来揉去,不记得身子还能不能记起当初驰骋草原的感觉,所以率先问他,“Чnhamanгэhдюynnnnггyncahюm6э”(你叫我到这里来,要做什么?)
才抱着柴火的店小二从他们身旁走过,听见这古怪的音,忍不住往他们这边瞧,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没错。他们说话跟加密似的,旁人没法儿听懂。
“mopnhapвaahдэpчaдвapyлддэгвэmnhnnθлθθ
nn。“(骑马射箭的本事还剩多少?都做给我看看。)赵野说完,抬手把手里的那把短弓给她递过去,要她拿上。他离开军营时,是管沙场上排列第二顺位,能骑能射,负责撕裂敌方阵列那一队的射身校尉。
呼衍容吉看了眼那弓,没第一时间伸手,在心里回想拉弓射箭的要诀时,也显得有些犹豫。她不愿意被人看轻,自然也是心高气傲的,不愿意在外人,特别是汉人面前展现出自己的无能。
若是不展现出来真实水平,到时还能从他拿几分忌惮之心。可真的全无保留地给他看了,给他知道,自己早不是草原上最令人骄傲的女儿了,有的嘲讽吃。所以看了半盏茶的功夫,仍是冷漠的,一动不动,不肯接下那把弓。
赵野像是早就能预料到一般,笑着同她说,“xэpвэ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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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pohдooэвэээc6ycaд6y
эpчθлθθгэдлэnnгycч6oлho。“(你要是能达到我的要求,这一路上,我能问他要来除了陪床以外的一切自由。)
这话很诱惑人。她最想要的就是能不被人关在狭窄的囚笼里。
所以呼衍容吉听到这句话,松嘴用力地吐了几口气,往前走半步接过了那弓,开口道,“Бnгnnθhдθpyлээлyycгэ。”(不要对我抱太大的期待。)
这把弓看起来简单粗糙,没有用上等的名贵木材。可当她握在手心里并作势要拉弓、醒弓时,才意识到它有多适合自己。
男人的弓拉力能有几百斤,且重,光是抓在手上就要累得手腕疼,更别说精准射击和速射-了。从前她在家用的那把也是兄长请师父专门打造的,只此一把,没想要眼下能在他这里得到如此趁手的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