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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关逸举起手里拿的那半拉包子,笑着骂道,”
  给你做就不错了,骂你两句怎么了。出门在外,什么能比吃要紧啊。咱们不就是因为吃的太差了迟迟不肯动身嘛。我说你这人啊,找来这么一位能干活的,赶紧躲被子里偷着乐去吧。”
  “切。”梁彦好不屑,心想自家府里多得是像章絮这样能做饭的奇娘子,想吃什么样的都能做来,那还需要稀罕她。
  谁知道话还没说呢,呼衍容吉热情地凑了上来,伸手端起那碗牛乳,分外惊喜地闻了两下。而后端在嘴边猛地仰头一口饮下,那神情,要多满足有多满足,再不是此前伤情落寞的模样了。
  “啊。”呼衍容吉很是满足,又喝了好几口,而后笑着,激动着给他指了指另一碗牛乳,要他也尝尝。
  梁彦好谁也不信,就信呼衍容吉。便跟着一道端起那碗牛乳,小心仔细地往肚子里装。这不喝不知道,一喝吓一跳,男人的困乏的眼神都跟着亮了起来。
  也别说呼衍容吉了,就是成日跟着母亲在宫宴上喝各种乳品的梁彦好也从没品尝过如此香醇的风味,喝完舔舔嘴角,抬头看着剑客忍不住问,“这一碗得多少钱,没个几十一百的,买不来吧。”
  剑客答,“瞧你那没见过世面的德行,都是人家起大早给咱做的。问只说是昨儿哑姑娘教她的法子,还在等她的回话呢,说人要是喜欢,天天给人家做。”
  “真绝了,尝起来实属人间美味。离了洛阳我还没吃过这么好的食物,难怪我出来大半个月瘦了十几斤,原来是没遇上对胃口的饭菜。”梁彦好赞不绝口,又把手中的菜盘拿高了仔细闻,闻见不一般的独特香味,要求道,“你等等我,我收拾完了跟你一道下楼用饭。”
  第43章
  这是六个人
  第一回同坐在一张饭桌上,他们彼此之间仍然不熟,两两对视时都闷着嘴不肯主动开口说话。但这一刻,他们却为了一餐美食共聚一堂,实在难得。
  章絮才忙活完,尚未落座,原本想着等最后这道馎饦(面片汤)做齐了再喊人来,谁知刚把最后一碗摆上桌,就看见了坐于餐桌上首的梁彦好与呼衍容吉,便开口关切道:“梁公子昨夜休息得好?关大哥说你从不堂食。”
  她也是辛苦,这一大早就没停过。清晨起身后先给赵野喂了水,又扶着帮他小解;而后去了趟后厨,问小二要了几斤麦粉,把要用的面团尽数揉圆润了,再拿个罐装上了等着醒面。醒面的大半时辰去了一趟渭水边把大家的脏衣尽数浣洗干净,挂在后院的树干上晾晒,最后又回了后厨,把六个人要用的早饭尽数备齐。
  种类不算多,问店里要的一碟酱菜,蒸熟的二三十个包子,还有一人一碗、拿肉汤和面挼出来的馎饦。
  章絮也不知道做这些能不能要他们都满意了,所以有些担忧地看了看另外四位的神色,解释道,“我本来是想着问外面买的,可店小二说那些买来的你们也不太吃。既然不吃,后面再买也是浪费,不如简单做些家常菜。”
  梁彦好不知道是自己真饿了,还是没闻过这么香的味道,那心神完完全全给饭桌上的几道菜勾去了,执起手边的箸便问,“这一桌大概算下来,你花了多少。”
  女人低首用手指算了算,答,“麦粉用了两斤,大约八至十钱,猪肉用了两斤,二十五,其他葱、盐、酱、醋、豉、糖、姜、桂皮、花椒等佐料,店小二说我也没用多少,房费里加个几钱便成,牛乳是昨日买多了剩下的,我拿来再蒸了蒸,不要钱。这么算下来一餐不超过四十。”
  一餐成本居然能控制在四十之内。梁彦好觉得自己有些小瞧这女人了。
  他是有耳闻的,从前母亲掌管府内用度时,常有管事的私吞主家给的这些钱财,以次充好,滥竽充数。他原本想着,他们这几个能吃能跑的,一日只要能控制在二百之内,他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过了,左右花个一万钱也能说得过去。
  “你从前是做什么的?”梁彦好问。
  章絮被他的追问轻微吓到,以为自己做的他不满意,啧了舌头扭头去看赵野,支支吾吾地答,“我……我爹娘以前是开铺子的,后来给我们那儿的田庄庄主管事去了。我嫁人前也跟去田庄上做了两年工,会点织布缝衣裳,嫁人后只管种田……跟着婆婆种了两年地。再后来第一个夫君死了,改嫁,跟着新夫到这儿来……”
  “你倒是老实本分。”梁彦好忍不住夸赞,摆摆手,要她赶紧坐下来,别跟做错了事儿一样,站在那里罚站,“坐下来一块儿吃吧,忙活一桌的也累。”
  她坐下来,听了话,心里高兴着。
  他们和章絮此前一起生活的家人截然不同。此前不论是母亲还是婆婆,都爱在她做的事情上挑毛病。若是做得好吃了,就得听母亲指责,说自己干活手脚慢,一天下来净在厨房待着了,也不知道帮帮其他的活儿。可要是做得不好吃了,就得听母亲念,你做得这样难吃,以后要怎么嫁人,怎么夫君做一日三餐,真是丢人现眼。
  他们不一样,他们好像对自己没要求那般,做点什么都要夸好。从方才把包子端上桌开始,关逸和赵野就在她耳边说了无数遍,“小娘子/娘子这饭做得真好吃。”
  倒是酒兴言最为镇定,一人分坐一边,边咬着那口肉包子,边往嘴里倒酒,含含糊糊地说,“都是年青人,有人知道丑时起来给大家伙儿做早饭,有人身上负伤呢,也能帮忙收拾库房里的货物,好帮我们早日出发上路,可有的人呢,只知道整日睡至那日上三竿。我说彦好,咱对面使剑的都不忘练习基本功,你这当一队之首的,总要做点什么,给大家站出个表率来。”
  梁彦好年纪不大,才二十出头,在梁相的众多儿子里不算出类拔萃的,甚至可以说一无是处。读书是没读出什么名堂,写的一手字那比蛆虫扭得还难看,骑射更拉胯,常年被马儿拖在地上跑。
  要不然也不至于这么大老远往西域跑一趟,不骑马,兴师动众地跑来驾车。
  梁彦好咬着包子,没接话,他觉得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上说自个儿的短处,有些跌脸,所以不动声色地在桌下踢了关逸一脚,要他把话题引开。
  关逸吃着正香呢,要不是心疼人小娘子怀着身孕,他真想厚颜无耻地开口让章絮再煮两碗馎饦来,“我说赵兄弟,你这瞧人的眼光高人一等啊。昨天我们还在说呢,说你能为了你家娘子舍生忘死,肯定是看中了她的美貌。没想到这秘诀竟然在这陶碗里。”
  赵野已经恢复大半了。至少看起来如此。他坐在章絮右手边安安静静吃着,就怕他们说一句不好来,伤她的心。谁知道率先得到的是这样的推测,便开口直言,“这是我
  第一回吃她做的饭。”
  等等。
  他说什么?
  关逸咽下了嘴里的那些个肉团面皮儿的,瞪大了眼睛看着他,问,“你说什么?这种话你也能说得出口。”
  有什么不敢说的。赵野转头看了一圈桌上都觉得他在说笑的三个男人,再次重申,“这是我
  第一回吃我家娘子做的饭。”
  “你怕不是癫了?”关逸诧异。
  “你们几时成婚的?”酒兴言也投来好奇的眼光。
  “这样白滑鲜嫩的面片,大概用的水引法,手法娴熟,力道合适,薄而韧、长而透,入口即化,绝不能是今日一日学会的。姓赵的,你不必在我面前这样炫耀。”梁彦好用手中的箸捏起一条白嫩可爱的面片,再用勺舀了一匙肉汤给身边的呼衍容吉送去,教她如何吃,而后开口说。
  章絮听了,面红,只觉得这伙人夸张,便伸手打了打赵野的手臂,快让他别说了,紧跟着解释道,“婚后夫君对我疼爱有加,不曾叫我过手油盐之事。”
  旁人一听,又是惊讶又是不敢置信地转头去瞧那粗糙男儿,问,“总不能你做的比她还要好吃?”
  赵野觉得这些人真是莫名其妙,仰头爽快地把馎饦喝进肚里,答到,“我做那汤羹,不过勉强下肚,比不上娘子千分之一。”
  剑客听了,先骂,“暴殄天物!”
  医者从菜碟里捏了几根酱菜放进馎饦里,混着一道吃,张嘴附上,“什么样的人便能做什么样的事,切莫盲目以一力代之。我看丫头做这些心里高兴的很,连舌苔都浅了不少,是好,这胸中郁结怕是能散了。”
  公子哥见呼衍容吉能跟着一块儿吃了,也补上,“我与你虽有过节,可话得实在是,章娘子这活儿干的漂亮。若不是出身贫寒,是个能当大家的料。”
  赵野听了,心里也高兴,转头看了眼她,心想,娘子是有本事的,能唱诗,能裁衣,能烹饼汤,还能吃下这样多的苦。所以忍不住在桌下握住了她的手,答,“我二人成婚不过月余,偶有不了解的地方也实属平常。再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我们一路过来,依山傍水,寻不到如此丰厚的食材,自然也没法儿用上她的长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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