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他也看不透南荣宸话里有几分真。
  这条路行至中途,不能有任何差池。
  得到那书生的回话之后,南荣显斜过戚言一眼,颇有耀武扬威的架势,恨不得一步三节阶梯,走上阁楼,撩开垂下的诗章锦缎,就见南荣宸正看着他,一如那日梦里。
  待走进几步,他才惊觉南荣宸唇角沾着些没擦干净的血痕,三步迈上前去,生怕一眨眼那梦的后半截也成真,冷声斥道,“萧大人明知王上前几日刚遇刺,今日又教唆王上来这四方馆,究竟是何居心?”
  南荣宸眼前晕着黑斑,滋味不怎么好受,心中无处发泄的火气更甚:说起来他跟南荣承煜一般愚蠢自大,竟认为自己能操纵全局。
  眼见着南荣显越靠越近,手落在他袖袍上,这场景他熟,跟当日金銮殿上一般无二,也是冲着王位与权来的。
  那就拿出些代价来,让他撒撒心里的火气。
  他移开袖袍,在南荣显扑空单膝跪下之时,扼住临越第一睚眦必报之人的喉珠,稍一用力就能夺去他的呼吸,“王兄跪好,孤求你一件事。”
  南荣显心如鼓擂,不受控地想滚动喉结,却不被允许,颈侧青筋暴起,人却顺势跪在天子脚下,乖顺地像条等到指令的狼犬。
  “要弹压梁有章,王兄日后可要与文侯好生合作。今日之事也要多谢文侯替孤扬名。只不过孤近日元气大伤,乐极生悲才会如此,与文侯无关。王兄不可对文侯无礼。”
  南荣显脸色一沉,攥住正掌控着他的手,“阿宸又要为了旁人这么对我,我也会伤心。”
  先不论南荣宸破例加封萧元倾的事,他的阿宸怎能为了萧元倾求他?
  还挺会演,南荣宸撑着扶手俯身,手指按得更重,他现在是真的想杀点什么东西,这个书中世界握着他的命,他又把旁人的命握在掌中,是欺软怕硬,但好玩,“那孤只好就这么杀了王兄。”
  喉中空气逐渐稀薄,南荣显近乎痴迷地享受这独属于他的濒死感,但他现在怎么能死,依依不舍地挣开桎梏着他的极乐,“阿宸日后会明白我的苦心,届时要好好补偿我。”
  总有一日,南荣宸会知道,天底下只有他最真心。
  不过眼前当务之急是,南荣宸苍白的面色揪着他的心,“王兄带你回去。”
  南荣宸再次认同那些违规评论对南荣显的评价,又疯又神经,逼急了未必没有那群带着仇恨条的废物好用。
  他抬脚踩在他这好王兄的膝上,将那华锦璋服踏在脚下。平心而论,若有人这么弄污他的衣袍,他定不让那人活过当日。
  “好啊,不过御辇远在四方馆之外,有劳王兄当一次人辇。”
  [系统365:检测到萧元倾主线已经恢复正常,请宿主放心...]
  [违规评论:啊啊啊啊,老婆又奖励南荣显]
  [这福气还是让给他吧...等我喝中药调理成抖m再来]
  ...
  [无人在意的角落,萧元倾又去搞事业了,呵呵]
  这些违规评论南荣宸耳朵都要听出茧子,萧元倾如何也跟他没多大关系,他只需要看戏。
  不出所料,他都忍不了的事,南荣显更咽不下这口气,正一动不动怒目看他,萧元倾也开口替他这暂时的“主君”周旋,“王上,四方馆中天下文人齐聚,此举不妥,不如传软轿上来。”
  天下文人议论此事,南荣宸求之不得,脚上踩得更重,“寻常的轿子孤看不上,比不得王兄天潢贵胄,正合孤意。”
  “王兄若抗旨,今日午后孤便抄了肃王府;若做得好,孤心情一好,就封王兄为九衔亲王,让王兄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
  “襄王才不过七衔。”
  权势诱人,连南荣显这般骄傲之人都被勾得弯下脊梁。当然,这又是在忍辱负重,等着有一日将他啖肉饮血。
  衣袍翻飞一通,南荣显自地上起身,带着警告意味看向萧元倾,当着他的面还要挑拨。
  事成之后,他定会让阿宸亲自给萧元倾选个死法,以慰他二人这感天动地的师生情谊。
  南荣宸意识昏沉,几番折腾下来,都不用太医诊治他也能知道,他如今真是伤了根本,没准哪天就骤然病逝。
  生老病死,顺循自然之道,也不失为圆满结局。
  “王兄可要稳着些,否则孤就治你谋杀天子之罪。”
  往日端坐御座之上不给他半分好颜色的人此时正伏在背上,只隔着几件碍眼的衣袍,近得能听到南荣宸的心跳。
  冕旒上垂下的珠玉不时打上他后颈的皮肉,如腊月冰锥,已经足够能磋磨他,偏偏南荣宸不轻易放过他,又用温热吐息一路烧到他的骨血中。
  如此种种南荣显甘之如饴——阿宸此时只同他一人讲话,心跳也只给他一人听。
  他二人本就亲密无间。
  如萧元倾所说,南荣宸就着这般昏君尊荣刚下了旋梯,就引得满堂文人纷纷侧目。
  不用想也知道,那群人是觉得自己瞎了眼,竟被几页策论诗赋蒙蔽心智,错信骄奢淫逸的昏君。
  待走到天子辇下,南荣宸终于熬到头合上眼去,好事多磨,这趟其实也没白来。
  戚言就不近不远地跟在其后,第一个察觉到不对,箭步上前,“来人,即刻带王上回宫。”
  他说完又怕南荣显捣乱,咬牙安抚一句,“宫中太医医术非民间大夫能比,还请肃王不要阻拦。”
  南荣宸就算死也要死在他手上,如此他才算报了仇。
  梦境一一应验,南荣显循着本能把天子抱上御辇,跟戚言都有商有量,“此处离肃王府最近,钦天殿也不远。”
  “传谢尘即刻去肃王府。”
  夏昭没看太懂,但大为震惊——原来他家王爷竟然还能在这种时候这么正常。
  一众文人跟在萧元倾身后走出,拱手恭送天子,当场天子为国操劳至此,还拖着病体来四方馆,他们必当倾力追随。
  “恭送王上。”
  肃王难得冷静一回,襄王府上,南荣承煜却难得失态,险些端不稳手中的茶碗。
  数个时辰之前南荣显带人闯到他府上,犯病都赶不上热乎的,攥住他的衣领虚张声势,“南荣承煜,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怂恿阿宸服毒,本王看你倒很适合万毒噬心、横死当场。”
  紫宸殿早就被各路眼线监视成处处漏风的筛子,他不信南荣宸不知道,毕竟南荣宸如今连太后都未必全信。
  可南荣宸就这么放任着,肯定别有目的。
  今日肃王来这一趟应该就是南荣宸放纵那些密探的成效之一。
  关于那毒药,没有证据的事,他也没必要在南荣显面前装孙子,“肃王何出此言?”
  接着又把裴濯那日的话送给南荣显这个逼人,“就算当真如此,王上都没动本王,哪轮得到肃王插手?”
  结果不出所料,南荣显脸色一黑,但他没工夫听南荣显多废话,“肃王有功夫来找本王,倒不如去一趟四方馆,今日天子与文侯亲至,声势浩大,可见王上对文侯的宠信。”
  萧元倾是他的羽翼,明面上他不能亲自动手,让南荣显去找萧元倾麻烦,定会讨到他那好王兄的晦气,可谓一石二鸟。
  反正只要不瞎都能看出来,南荣显这人是个究极弟控,病症表现为看不得南荣宸跟别人走得近。
  加上萧元倾现在在南荣显手下当双面间谍,就让他们内部消化,免得又接连去他那好王兄面前碍眼。
  他竟然没查到,这几日萧元倾究竟跟南荣宸在紫宸殿做着什么…苟且勾当。
  说不准南荣显这一搅和,他那好王兄会对萧元倾起疑心...就不会再继续后面断袖的剧情。
  他是个直男,单纯受不了gay。
  一切都在他计划之内,除了面前这眼线的通传,“王上旧伤复发,当场...吐血晕厥,被肃王亲自背出四方馆。
  “天子辇眼下也正去往肃王府。”
  距离中毒之日已经过了五日,南荣宸一直按时吃药休息,怎么会旧伤复发吐血昏迷?
  南荣宸这种骨子里生人勿进、高贵冷艳的天子,又怎么会允许肃王那个癫公背他?
  还他妈的又去了肃王府?!!
  按照剧情,南荣宸本该和癫公决裂多年,怎么会走得这么近?
  他放下手中茶盏,压下满头问号,套回冷静自持的壳子,“肃王可曾请太医,可曾去钦天殿请谢尘?”
  眼线没想到他家王爷面色凝重地思考良久,最后就问这等事,但还是拱手回答,“回禀王爷,太医已经出宫往肃王府去,神使也已经去了。”
  南荣承煜将茶碗在掌心转了一周,“回禀太后,尽快着人接王上回宫。”
  “万金之躯,岂能在肃王府久留。”
  *朝霞如金,烧得肃王府越发金碧辉煌。
  太医久违地拾回自己的自信,这次王上总算只是气急攻心,“殿下,王上此前伤势未愈,昨日一时气急攻心,才会有此症候,好生将养必会无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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