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于是,秦沭当着奚昭的面,缓缓展开了画卷。
  在画卷彻底展开的那一刻,一个红衣女子跃然纸上,栩栩如生、姿容优雅。
  就连秦沭见多识广,都在那瞬间惊愕了一下。
  看清画上的人是谁时,秦沭看向奚昭,似笑非笑地开口:“难怪奚爱卿不想给本宫看。”
  奚昭扭过头望着别处,不敢和秦沭直视,耳根又不受控制地红了。
  画的下方有落款,上面盖着奚昭的印,写着画于元和五年夏。
  也就是两人刚分开没多久的时候。
  秦沭看了一会,嘴角微微弯起,反握住奚昭的手,明知故问:“奚爱卿这画的是谁?”
  奚昭此时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听秦沭问她,小声说:“娘娘看不出来吗?”
  秦沭拉着奚昭的手慢慢用力,将奚昭往自己身边拉进了一点,低声道:“你亲口说。”
  奚昭此时也被秦沭逗得有些恼了,心想既然被秦沭发现了,那也不必再隐瞒了,干脆坦白算了。
  于是,她也不再藏着掖着,转回头直视着秦沭的双眼,深吸一口气,承认道:“我画的是娘娘。”
  秦沭回应着她的注视,问:“为什么画本宫?”
  奚昭脑海里闪过许多原因。
  因为秦沭好看,因为她那时很想念秦沭,因为她想亲手为秦沭画一幅画……
  最后只归位几个字。
  奚昭:“想画,便画了。”
  秦沭面上笑意更浓,慢慢把画卷重新卷了起来,说:“画的不错,本宫很喜欢,奚爱卿的心意,本宫收下了。”
  第30章 还好,她的人还是好哄的。
  奚昭看着秦沭把画卷一点点卷起来,然后放到了一旁,脸上的热意还是没有褪下去。
  秦沭收好画卷,想起了今天过来的真正目的,问奚昭:“俞莲说你今天心情不好,是因为什么?”
  奚昭抿了抿唇,没说话。
  秦沭见状问:“可是因为本宫?”
  奚昭实在是不想告诉秦沭她在吃飞醋,可听秦沭问了,想了一下,还是轻轻点头。
  秦沭看着她,继续问:“可是因为晏微听说起了本宫和先帝?”
  奚昭正纠结着怎么和秦沭说,一听她这话瞪大眼,有些吃惊,心想秦沭是怎么知道的?
  秦沭:“看来本宫猜对了。”
  奚昭咬着唇,没说话。
  秦沭也没有说话,安静持续了一会。
  秦沭自幼身份尊贵,性子又少言寡语,是以少有人敢在她面前耍脾气。
  更不会有人值得她去哄。
  若是换做了其他人,秦沭只会冷冷瞥去一眼,然后让他消失在自己面前。
  可她如今面对的是奚昭……
  看来她以后得好好学学怎么哄人了。
  于是,秦沭心中叹了口气,语气放的更轻了一些,拉过奚昭的手,压低声音说:“别生气了。”
  奚昭闻言怔了一下,低头看向自己被秦沭拉着的手。
  秦沭继续解释道:“我和先帝不过是家族联姻罢了,那小木人是当年太祖与我父亲定亲时老太师送的,虽说我和先帝的是一对——”
  “但我不喜欢他。”
  最后一句话说完,秦沭观察着奚昭的表情。
  就见奚昭刚刚还拧着的眉瞬间解开了一点。
  秦沭心慢慢放下。
  还好,她的人还是好哄的。
  奚昭想听的就是秦沭这句话。
  可真被秦沭看出了心思,还隐约有些羞愧。
  她眼神复杂地看向秦沭,半天憋出一句:“娘娘和我说这些做什么?”
  秦沭看着她,认真说:“我不想让你以为,我喜欢过其他人。”
  奚昭心脏不住跳动。
  她看着秦沭身上的常服,抿了抿唇问:“娘娘深夜出宫,难道是专门过来和我说这件事的?”
  秦沭:“是。”
  一想到秦沭专程来和自己解释,奚昭心里就酸酸涩涩的,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思绪在脑海里转了一圈,奚昭心想,既然话都说到这里了,秦沭也愿意和她解释,那不然就此问个清楚好了,否则,先帝永远都是她的心结。
  于是,奚昭鼓起勇气,再次看向秦沭说:“我还有事想问。”
  秦沭似乎并不意外,说:“问吧。”
  奚昭望着秦沭,犹豫道:“晏老太师说,娘娘和先帝自幼一起长大……可是真的?”
  秦沭语气平静道:“是真的。”
  奚昭心结又要拧起来了。
  可又听秦沭继续说:“不过没有你想的那么美好。”
  奚昭有些疑惑,问:“那是什么样的?”
  秦沭闻言,顿了顿,看向窗外,似乎陷入了回忆,缓缓道:“我和先帝虽然自幼相识,但却不是什么两小无猜、青梅竹马,反而是相互视对方为对手,什么都要一争高下。”
  这和晏老太师形容的好像有点不一样。
  奚昭愣了一下,听着秦沭娓娓道来,没有说话,等着秦沭的下文。
  秦沭叹了口气,接着说:“可惜长大后就不一样了。先帝有宏图之志,深得太祖皇帝喜爱,所以早早被立为了太子。而我却因为是女子,就算再有才学,也只能当做家族联姻的工具,嫁入东宫。”
  说到这里,秦沭自嘲一笑,回忆起往事时,眼神多了几分落寞。
  奚昭从未听说过这些事,一时有些错愕。
  秦沭接着说:“先帝知道我对联姻不满,所以后便与我约法三章,约定我们二人虽然同住王府,但互不干涉。”
  “再后来,先帝登基,有心施展拳脚,有时会请我为他出谋划策,只可惜,后来他英年早逝,没能看到他大业完成的那一天。”
  “先帝知道以永王的秉性,也知道我从不甘心困于后宫。”
  “所以在他临终前,他把皇帝托付给我,请我扶持皇帝登基,垂帘听政。”
  “这才有了后来,我以秦家兵权扶持皇帝登基的事。”
  “那之后的事,你应该都知道了。”
  奚昭听完,先是有些错愕,随即沉默下来。
  原来当年之事背后竟如此复杂,她也是第一次听秦沭说起先帝,没有想到先帝竟然是这样的人。
  民间对于秦沭掌权的说法众说纷纭,但大多都认为是小皇帝受制于秦沭,这才不得不让太后垂帘听政。
  可没想到,竟是先帝主动让秦沭扶持幼帝的。
  怕是先帝也明白,永王不是当皇帝的料,所以不惜破例立皇太女也要阻止永王夺位。
  奚昭想到这,后知后觉地对先帝之死感到了惋惜。
  如果先帝还活着,应该也是一代明君吧。
  书房里一时陷入寂静,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过了不久,还是秦沭率先开口说:“还想知道什么?”
  奚昭摇摇头,此时心结早已被她抛在了脑后,听完秦沭的话,现在心里有的只是难以言说的哀伤。
  为先帝,也为秦沭。
  先帝心怀抱负,却被奸人所害,落得英年早逝的下场,实在可惜。而听秦沭讲起小时候的事情,奚昭好像忽然明白了,为什么秦沭要改制科举,为什么要允许女子做官。
  恐怕在秦沭手握大权的背后,也隐藏着许多难言的心酸吧。
  奚昭望着秦沭,目光带着心疼,开口道:“我从不知当年之事背后竟是这样,这么多年,娘娘受累了。”
  秦沭只是笑了一下,没有说话,只是拉住奚昭的手,用了些力道把她带进怀里。
  奚昭由秦沭拉扯着,跌坐在秦沭腿上,没有挣扎,看着秦沭顺势揽住了她。
  随即听秦沭在她耳边轻声说:“有奚爱卿这句话,本宫就心满意足了。”
  奚昭嗅着秦沭身上的清香,挺直的背慢慢软了下来,后慢慢靠在秦沭怀里。
  这个平静的夜晚里,两人心里似乎有什么隐隐发生了变化。
  两人就这么靠着,夜风徐徐吹过,却并不冷。
  过了一会,秦沭突然问:“再过一些日子,本宫要带皇帝去慈园小住,你想去吗?”
  慈园就是之前逮捕永王的别院,是一处环境优美的避暑胜地,以往太后每年夏天都会和皇帝一起去避暑。
  奚昭也不想再和秦沭继续刚才的话题,于是顺势道:“我恐怕不便跟随吧。”
  秦沭:“没事,就让钟景严带着你,怎么样,想去吗?”
  奚昭抿了抿唇,说了声:“想。”
  秦沭低声说:“好,本宫回头告诉钟景严,让他带你一起过去。”
  奚昭轻轻“嗯”了一声。
  两人再次安静下来,无声中,时间一点点流逝。
  夜色越来越深,窗外一轮明月高高挂着,阮春在门外轻轻敲了敲门,低声说:“娘娘,该走了。”
  书房内靠在一起的两人慢慢分开,奚昭望着秦沭问:“娘娘要走了吗?”
  秦沭低头和她对视,问:“你想让本宫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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