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元德清将头埋的很低:“启禀陛下,太后娘娘身边的洪公公求见。”
萧衍之想也能猜到所为何事,“传吧。”
姚淑兰极少找他,若找了,那必和宁王,或圣旨有关。
内务府估摸着昨日去寿康宫传话,让太后定宁王和索尔丹的婚期,时间很赶。
但按宫规,侧妃走个仪式抬进去也就罢了,算不上多费劲。
自从康明被戳穿是先帝放在姚淑兰身边的人,被凌迟处死后,连带着他的徒弟也在太后身边消失了。
来人三十多岁,在太监里已算不上年轻。
跪着见礼:“奴才洪瑞,请陛下安,太后娘娘有要事相商,奴才特来请示。”
萧衍之言简意赅:“讲。”
洪瑞:“娘娘的意思是,宁王殿下虽已痊愈,但仍缺乏认知,需悉心教导,才能与成年男子无异,且陛下先前赐下的徐家姑娘为正妃,还未完婚,断不能叫侧妃先入了门。”
“是以婚期不必操之过急,待正妃入门后,再抬侧妃也不迟。”
说完叩首,听起来像在转述姚淑兰的原话。
桑晚心中欢喜,她对索尔丹有种说不清的惋惜之情,不嫁最好,等姚家倒台,婚约自然作废。
她悄悄捏了捏帝王案几下的腕子,无声暗示。
萧衍之忍笑,反手握住桑晚:“太后言之有理,那便依她,等正妃过门后,再定侧妃的婚期。”
洪瑞没想到帝王会应的如此快,准备了好些劝说的话,都没了用武之地,赶忙谢恩退离。
看他全然离开,桑晚才侧头问:“陛下先前说,后宫女子的去处,皆由我来定,可还作数?”
桑晚思来想去,若萧然是个好人,那让索尔丹去北凉也不错,风土人情都和北狄相似,她必然欢喜。
若不是,也可以让她去城外的庄子上,陪着江玉儿做伴。
萧衍之一把将桑晚抱到腿上,引得她一惊。
“朕说过的话,何曾不作数了?”
第99章
晋国的冬日,比起南国,实在冷彻心扉。
彻底进入严冬后,桑晚连内殿都不想出。
外头天寒地冻,若离了地龙和手炉,连指节都被冻的生疼。
她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在南国之外的冬天,会有这样的严寒。
毫无生机,就连动物都匿了踪迹。
自从索尔丹和宁王的婚期,被太后推拒到正妃过门之后,她肉眼可见的活泼了不少,来送木雕的次数也愈发频繁。
不到一月的功夫,桑晚殿内的木雕在窗棂边儿上整齐放了一排。
姚淑兰更没空闲来管这北狄圣女,教诲宁王和公主出嫁和亲的事,都已耗光她的精力。
是日午膳后,索尔丹正趴在矮榻的案几上望着那些木雕发呆,嘴角上翘。
来凤仪宫许多次,她早已和桑晚相熟,并不急着回去。
嘴里不知在数着什么,仿佛是北狄人天生对动物的熟知,雪团也懒懒地赖在索尔丹腿上,并不去黏着桑晚。
“可惜了。”
“可惜什么?”
桑晚接过话,在美人靠上斜倚着,身上盖了个小巧的锦被,还抱着手炉,看起来很是怕冷。
索尔丹:“原本是想给你雕出十二生肖的,但你们这里,龙是天子的象征,我不能做,否则要掉脑袋。”
桑晚数了数窗棂前的木雕,的确十一只,刚好少了龙。
索尔丹说的认真,扭头看了眼桑晚,摇了摇头。
“晋国还在中原地带,这里的冬天对我们北狄人来说,已经很温和了,姑娘还冻成这样。”
桑晚轻笑着回忆:
“在我们那儿,冬日里树上的叶子不会掉光,就连湖面都不会结冰,但夏日酷暑也实在难捱。”
“听姑姑说晋国四季分明,想来夏季也会比南国更适宜。”
索尔丹听后眼前一亮,随即又黯淡下来。
“真好,北狄湖泊不多,缺水是常事,我也只在做了圣女,被接进皇城后,才见过贵族生活的样子,同百姓猎户相比,天差地别。”
随后,她灵动的眼睛转了转。
“上午来凤仪宫找你,路过御花园,见宫人在冻成冰的湖面上清理落叶,不如……你陪我去玩吧!”
桑晚往锦被下缩了缩,“太冷了,圣女等下回去时路过,自行去玩就是。”
她没忘萧衍之说要带她去踩冰的事,但那是初冬,桑晚还没觉得很冷,前几日帝王提了一嘴,被她婉言拒绝了。
索尔丹将雪团从腿上拎走,下了矮榻蹲到她的美人靠前。
水灵灵的大眼睛直直看向桑晚,满目天真。
“姑娘最好了,就带我去吧,那可是太华池,宫里除了位高权重的贵人,谁敢上去乱跑着玩闹?”
见桑晚还要婉拒,她将下巴搭在美人靠的软垫上,拖着冗长的尾音:“桑姑娘……”
珠月在背后立侍着偷笑,心想着若是陛下也软下来撒娇,保不齐桑晚就应了呢。
怪只怪,萧衍之提出去那儿时,才刚入严冬,桑晚正冷的厉害,还不曾习惯这般气候。
索尔丹眼神清澈,桑晚无奈笑着,看她更像看一个贪玩的孩子。
算起来,也是该出去动动筋骨:“好吧,可以去玩一小会儿,若冷着了就得回。”
索尔丹点头点的干脆,待真的到了冰面上,仿若被放飞的鸟儿,拉着桑晚便窜了出去。
太华池很大,几乎覆盖大半个御花园的拱桥和亭子。
珠月在后面三步一滑地勉强跟着,担心道:“圣女慢些,当心摔着我们姑娘——”
桑晚笑声清脆,几乎压过珠月的声音。
她原以为会很冷,但在冰面上动起来,寒气反而没有入体。
加上今日是难得的晴天,太阳也在头顶高悬,只是并没有前些日子那么暖。
两个少女青丝飘然,和宫里肃穆的氛围格格不入。
身上的衣着色彩,更和冬日里的萧条形成了强烈冲突。
穿过御花园内最大的拱桥,迎面和在池渊亭闲坐着的郑怡四目相对。
桑晚略微有些不好意思,索尔丹只侧头笑着看了看郑怡,“那是宫里的娘娘吗?”
桑晚走的缓慢,点头道:“是郑嫔。”
郑怡眼中虽有艳羡,但更多的还是沉稳,她从小便被教的极守规矩,父亲决定了她注定要被送到君侧的一生。
但学了那么多年的东西,从潜邸王府到如今的深宫,郑怡见萧衍之的次数屈指可数,也是好笑。
待桑晚离得近些,郑怡才在亭中笑言:“桑姑娘好兴致。”
“郑姐姐见笑,和圣女闲来无事,嬉闹了些。”
桑晚和索尔丹从亭子旁的石阶上离开冰面,安顺早沿着御花园中的小路一直跟着。
眼下递去手炉,面带担忧:“姑娘快暖暖,当心着了风寒。”
桑晚接过手炉,索尔丹这些日子被嬷嬷教的规矩许多,冲郑怡福身,“郑嫔娘娘万安。”
“圣女不必多礼。”
郑怡从亭中走出,看了眼索尔丹面色似有凝滞,随后轻笑:“好些日子没见桑姑娘了。”
“天冷躲懒,出来的少。”桑晚侧身吩咐安顺:“好生送圣女回去。”
安顺俯首称“是”,索尔丹意犹未尽,但又不爱和后宫人呆在一处,只好和安顺离开。
桑晚和郑怡穿过池渊亭,缓步走上拱桥。
“郑姐姐才是好雅兴,上次去梅园时,也在御花园碰见了姐姐。”
“宫中日子难捱,再不出来走走,真的要闷坏了。”
郑怡玩笑的语气,说出的话却无比真实,“说来奇怪,父亲自辞官回乡后,早已多年不与我联系,前几日竟送了家书入宫。”
桑晚眼皮微垂,郑怡的父亲是先帝的内阁首辅,曾经的百官之首。
后来萧衍之登基,夺权后郑志辉主动辞官,给孟涞让出了官位。
桑晚并不多问,回的敷衍:“人至耄年,许是想姐姐了。”
“我从出生就注定是家族的棋子,若无用处,他又怎会想起我?”
郑怡说完,自知言语有些过了,婉转道:
“但毕竟是我父亲,我又怎会坐视不理,信中言,陛下暗中派龙影卫接他入京,算算日子,这几日便要到了。”
桑晚脚步顿了顿,怎会猜不出郑怡想问什么。
甚至在想,她时常来这御花园,是不是就在等着和自己“巧遇”?
见桑晚不接话,郑怡索性直言相问:
“如今陛下和太后僵持不下,使臣还未离京,这个节骨眼上……父亲当年辞官走的干脆,是不是另有隐情?”
“后宫不干政,何况,我才从南国来晋国不久,郑姐姐说的这些,我更不知了。”
桑晚回得巧妙,也是忠告:
“但陛下若是暗中接来,定会安排好郑大人的,姐姐也不必将此事外扬,当心惹祸上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