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正说着话,安顺一溜烟过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小公公,向桑晚见礼后,恭敬道:“姑娘,陛下散朝了。”
  桑晚疑惑,“是叫我过去吗?”
  “并非,是陛下吩咐了人来传话。”
  安顺说完,往旁边侧身让开,那小公公单膝点地,“姑娘万福,陛下让奴才给姑娘讲早朝的事。”
  桑晚满目惊讶,珠月和安顺却忍笑忍的辛苦。
  大抵是那日在御花园,被太后派来的人讲了朝堂之事刺激到,萧衍之这次主动派人来讲,也是新奇。
  “今日早朝,果然有臣子弹劾,指责陛下封后乃国事,理应慎重,更不应混淆嫡系血脉,给桑氏可乘之机。”
  眼前的小公公说的有鼻子有眼,声情并茂。
  “说陛下不应该儿女情长,为着一女子,让晋国陷入危地,更是直言,若陛下对亡国人动了不该有的情愫,更应果断铲除,将您杀了才能保晋国安稳。”
  桑晚蹙眉,她没想到会有人敢这样言语激进,明摆着是奔着激怒萧衍之的目的而去。
  “陛下如何说?”
  小公公摇头,“陛下不曾多言一句,震碎了手旁茶盏,瓷片飞出,划过大人的喉咙,血溅当场……死了。”
  “而后才说,言官上谏的最高礼仪就是死谏,陛下也算成全他了。”
  帝王夜里本就没睡好,因着此事,心里还憋着火。
  知道他是太后派来的替死鬼,并不多言,迅速结束了他的性命。
  当场吓坏不少臣子,再无一人敢多言,纷纷垂手立足,安静看着金鳞卫进殿,收拾了那人的尸首,小太监更是手脚麻利,三两下便清理干净了血渍。
  片刻功夫,便仿若无事发生般,早朝继续。
  桑晚:“死的可是都察院的?”
  “姑娘聪颖,正是都察院的言官,左都御史徐大人的副手。”
  不论是哪个国家,不斩言官已是不成文的规定。
  萧衍之行事张狂,又背负暴君之名,在位期间虽也做过许多罔顾礼法的事。
  但斩言官一事,可大可小。
  桑晚又问:“太后寻的江湖游医可进宫了?”
  “昨日进宫的,估摸着已年过半百。”安顺拱手作答。
  立中宫,斩言官,此事必会引起百姓不满
  太后拱火的手段,愈发炉火纯青。
  她还以为,帝王体内已留下那巫医的毒,殊不知早被钟旭清理干净。
  待宁王身体痊愈,想来宫中……必有一场血雨腥风。
  桑晚摆摆手,“知道了,替我谢过陛下。”
  萧衍之先前说火还烧的不够旺,有了太后从中作梗,京城此刻怕是已经沸沸扬扬。
  陛下要封桑晚为后,且斩了言官的事,更是家喻户晓。
  太后这会应该正高兴着呢,巫医进宫,宁王便有了希望。
  外界的言论更是高涨,所有的一切,看似都在按太后设定好的路在走。
  桑晚轻笑,萧衍之的谋略显然更胜一筹。
  她不紧不慢的在宫中闲坐,就连所绣的寝衣,进度都完成了一小半。
  又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桑晚昏昏欲睡。
  守门的太监匆忙进来禀报,面色担忧:“姑娘,后宫里的主子们求见,看着有四五位,为首的正是柳嫔娘娘。”
  第75章
  该来的总得来,桑晚早就想过会有这样一日。
  只是没想到这么快,想必她们是从太后的寿康宫出来,就直接来她这了。
  曾经她连雍华宫都不愿迈出,不想惹上是非。
  事实证明,就算她不出去,也总会有麻烦找到她这来。
  既然左右都躲不过,又何必躲下去,一味的避世,外人只当她心虚好欺负了。
  桑晚转身,穿过连廊回正殿:“既来了,还这样声势浩大,就都请进来吧。”
  她脚步偏快,珠月亦步亦趋地跟在桑晚身后,只感觉姑娘整个人气场好似都变了。
  安顺有一瞬的发懵,也连忙跟上。
  看珠月在桑晚身后笑意难压,没忍住悄悄勾唇,跟着笑起来。
  那日听桑晚要迁宫,他还捏了把汗。
  但在殿外偷听到桑晚说给帝王的话,便觉得也不无道理。
  后位难做,桑晚只有自己强硬起来,才能堵住众口悠悠,让旁人信服。
  桑晚很快回到凤仪宫正殿,主位上的凤椅华丽夺目,殿中的镂空鎏金香炉正升腾着她熟悉的龙涎香。
  花房昨日送来的盆栽十分名贵,屏风前的紫檀木架上错落有致的摆放着各式瓷器,将这里装点的底蕴十足。
  她四下环顾,心中思忖片刻,在凤椅下首的位子上缓缓坐下。
  安顺和珠月神情皆是一顿。
  片刻后,苏若穿过前院,带一众后妃进了正殿,并从侧面悄然立
  到桑晚身后。
  凤仪宫侍卫宫人众多,柳文茵在宫中位份最高,身居嫔位,掌一宫主位。
  饶是生在江州首富之家,背靠太后这棵大树,进了凤仪宫也十分惊叹这里的一切。
  仆役环绕,金鳞卫执守,处处都是鎏金的凤凰图纹,尊贵万分。
  权柄何尝不让人向往,柳文茵暗暗咬唇,只要太后在一日,她就相信后位迟早是她的……
  待她们抬脚跨入殿内,桑晚才慢悠悠起身,“昨儿才迁宫,很多地方还在完善,若有招待不周,还请诸位见谅。”
  正殿最显眼的,莫过高位上的那张凤椅。
  萧衍之早有过口谕,桑晚不必对后宫之人见礼,浅笑看着那些个宫妃,气氛还真是新鲜。
  桑晚长发纤长,并没穿戴护甲、步摇。
  宫妃的装扮大同小异,单从气势上看,柳文茵盛气凌人,眼底轻蔑,连带着她身后的几位后妃,乍一看,都不像善茬。
  太后遴选进宫的宫妃并不多,算上早就在府邸做了侍妾的郑怡。
  今日来凤仪宫的人也不过区区六人,和历代帝王的后妃数量比起,的确不算多。
  柳文茵在桑晚对面率先坐下,亦是凤座下的上首。
  端的一副好姿态,“妹妹谦虚了,能得陛下偏爱,这凤仪宫还会有什么不周的地方?”
  说着,她四处看了看,“那哪儿都好,就是和妹妹的身份地位,有些格格不入。”
  柳文茵坐下,其他人才依次落座。
  凤座下两侧原本空着的椅子,时隔多年,再次有了这般“盛景”。
  郑怡在柳文茵身旁第二个位置坐下,两侧各摆了五个椅子,到最后还剩一个女子,只好坐到桑晚这侧的末端。
  长相勾人谄媚,眼尾上挑,额前还画了花钿。
  眼中却有许多哀伤,并不理人,只安静低着头,似有苦衷。
  柳文茵出自江州柳氏,和太后的母亲是同族,自入宫以来,作威作福惯了,也被人捧习惯了。
  只是没想到,来到这凤仪宫,竟也还是这幅姿态。
  桑晚并不气恼,面色平淡地坐回椅子上,和她隔着中间的香炉,四目相对。
  “我大可以坐到上面见几位,但想着今儿……也算我们第一次正式见面,给诸位一些体面罢了。”
  说着,微微侧头吩咐:“珠月,看茶。”
  珠月浅声应了声“是”,只回头一个眼神,已提前备好的茶水便由宫女们奉上。
  桑晚轻笑,并不将柳文茵放在眼中。
  “辛苦姐姐们这般齐心,给太后娘娘问完晨安,就上赶着来我这儿了,尚未封后,倒也不必如此着急。”
  一席话,俨然让柳文茵颜面扫地,方才那些嘲弄的话,如同跳梁小丑。
  柳文茵眼中愤愤,她自然知晓太后的计划。
  巫医进宫,治好宁王,待萧衍之暴毙,宁王登基,她就是未来的皇后。
  想到这,她又舒心不少,“桑妹妹也说了,尚未封后,也不知你有没有那个福气,走到最后。”
  桑晚哂笑:“提到身份,说到底,柳姐姐出身商贾之家,母家也无官名,不过一介白身,便如此目中无人,又能走到哪一步呢?”
  柳家因为和姚家沾亲带故,还是第一次有人这样直白的戳中这其中痛处。
  三代了,但凡柳家有人能在会试考出点名堂来,姚家也不至于连想帮都没地方伸手,柳氏一族到现在还是白身之家。
  两人间气氛剑拔弩张,这里除了郑怡,都只在菊园那日见过桑晚一面。
  和今日相比,全然不同。
  那日她跪在石子路上,眼中无光,也不太反驳周围的声音,好似并不在乎这些,最后被萧衍之抱走。
  今日却双眼平静,面不改色地险些让柳文茵下不来台,在这凤仪宫中,显然一副主人姿态。
  后宫人虽少,但柳文茵专横久了,难免让人生出怨气。
  只是碍于她背后是柳家和姚家,并无人敢表现出来罢了。
  桑晚却是不怕,短短两句话,让座下有些人听了,怕是在心中直呼痛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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