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白梦身形瘦小,怯生生地点头言谢。
悄悄观察两人,桑芸心和桑晚长得有几分像,但性格却是迥然不同。
她也有位哥哥的,只不过,和父亲母亲一起,死在了当年那场诬陷中。
且当时那种场景,父亲能救的也只有她,官兵不会执着一位三岁的女童……
第65章
白梦身形瘦小,又沉默寡言,一路上只听桑芸心说了许多。
她一面浅笑回应,一面掀开窗角的帘子,好奇地向外看去,上京城繁华耀眼,是她从未见过的奢靡。
皇宫坐落于京城北面,东隅是高门贵府,西隅大多都是小官之地。
绕过繁华街市,马车直奔城西。
钟旭当日来京,在城南那荒凉之地落脚,只租下一处两进两出的院子,比起京中官员,实在落寞。
却因秋狝救驾有功,一步从无人问津的太医,晋升成了太医院正,与江院判协管太医院。
更是赐了邸宅、仆役和银两,可谓一步登天。
但京中官场水深,就是官位都有高低贵贱之分。
太医在达官显贵眼中,也只比伺候人的高一等罢了,故而京城西隅几乎是太医们扎堆的地方。
萧衍之也将邸宅赐在了城西,太医官品最高也就五品了。
只是今日,这里格外不同。
一入城西,便见到许多高门家仆打扮的人,手中提着礼,往来匆匆。
还更有夸张的,不知是谁家管带,身后跟了四五个小厮,皆捧着礼往那走去。
桑晚有个不好的预感,果然车驾冲着那门庭若市的府门行去,最后停下。
驾车的小厮请示道:“禀姑娘,到钟府了。”
外头乱哄哄的,家仆众多,几人不敢贸然下去。
桑芸心冷静吩咐:“你先去通传府内,钟姐姐知道的,昨儿就派人告诉过她,今日会来接她小聚。”
话音落下,就有钟府的下人上前:“敢问是桑家姑娘的马车吗?”
此话一出,嘈杂的环境安静一瞬。
皆纷纷回头看来,“桑”是南国国姓,满京城姓桑的就那么几人。
宫里的桑姑娘、锦绣坊的桑姑娘、世子府的桑夫人。
加上陛下遇刺,正是前南国太子,桑烨。
很难不引人注意。
见小厮点头,那下人恭敬作揖。
“实在抱歉,近日我们老爷分身乏术,闭门谢客,小姐在侧门已等候多时,还请几位贵人移步。”
言罢,牵着马匹的缰绳,带马车从西隅侧街走去。
马车内窗扇已全然关闭,并不会叫外人瞧见。
白梦懵懂:“钟太医在京中,竟这般受欢迎吗?”
“钟太医原也是南国太医,不受排挤都是万幸了。”
嘈乱声渐远,桑芸心小声叹气。
“钟大人救驾有功,得陛下赏识,官位在太医院一封到顶,值得让他们趋之若鹜,上门维系的,怕是这个。”
外头的下人是萧衍之赐来的仆役之一,马车停到侧门,钟妍款款上来。
桑晚和她自南国一别后,还是第一次见。
褪去了宫妃的枷锁,长发散肩,清姿倩丽。
钟妍看起来有些疲乏:“父亲自照料圣体后,府中每日都要接待贵客,满朝也只有江院判才有过这般风景了,甚至远不及眼下。”
救驾一事,足够钟旭在京中立足。
她在桑芸心身边坐下,才发现桑晚身侧还有一娇小女子,并非侍女打扮。
“这位姑娘是?”
“孟大人的义妹,白梦姑娘,自江州而来。”桑芸心知道她话少,便主动介绍。
白梦扬起标志性的浅笑,声音软又轻:“钟姐姐好。”
钟妍看起来比其他三人略稳重些,在南国后宫蹉跎了三年岁月,好在未获荣宠。
钟旭当时靠着医术唤醒桑晚,钟妍才得以归家,不用背负宫妃之身,谈起那段过往,的确心酸。
宫中三年,叫她性子沉静许多,比桑晚大不过三岁,心态上却已历经千帆。
钟妍回以浅笑,车驾驶出,绕开府门,换了条道行往食肆。
离开那喧闹之地,她才松泛许多,“父亲自秋狝回来后,就告假闭门了,这架势着实骇人。”
桑晚:“那些人,都是去拜访钟大人的?”
“并非全部。”
钟妍来晋国后和桑芸心倒是没少见面,很是相熟,自然地挽住她,疲惫开口。
“有同僚来拜师学医,也有臣子来送礼结识,更有权贵之家,沉疴难愈,重金请父亲出诊。”
桑晚不解:“宫中太医,不可随意出诊吧?”
“那就要看银子是否到位了,再说,若请旨求医,陛下又怎会驳了这点小事。”
桑芸心深知,这世道,钱权向来是一起的。
钟妍却反驳道:“要是这样简单就好了,父亲不会收银钱,陛下若命他去看诊,名正言顺,也不用愁成这样。”
几人面上好奇,钟妍老神在在,将头凑到几人中间,压低声音。
“你们可别外传,重金来请诊的,是荣国公世子府的管带,我们得罪不起,便先将人请进府中,姚世子妻妾成群,谁曾想,竟已不举多年。”
“姚家有爵位在身,王公贵爵请太医不用请旨,但怕闹得众人皆知,听闻当年暗中请过几名有威望的太医,多年来皆束手无策,如今又跟陛下不和,这才选择上门来请,不走太医院的流程。”
钟妍说完,几人神色各异,最不意外的当属桑晚。
她不仅知道姚绍明有不举之症,还知道是东陵婧大婚当天下的药。
现在回想世子妃那日告诉她的样子,仿若历历
在目。
姚家为世子暗中寻遍名医,这么多年都没好,可见东陵婧所用药物出自东夷。
晋国医者诊不出,钟旭自南国而来,怕是也无能为力。
钟妍曾在宫中已被嬷嬷教过了,所以说这些还算镇定,但桑芸心仍待字闺中,难免听得耳红。
白梦听到姚家,反应最大,眼中恨意难平,忿忿地说:“活该他绝后,这等恶人,就该断子绝孙,无后而终。”
钟妍对她的第一印象本是弱柳扶风,这一番话说的却掷地有声。
桑晚安慰地握住白梦的手,对钟妍简单解释:“孟大人与白姑娘,和姚氏一族有世仇。”
钟妍点头,不再多问。
关于荣国公府的事迹,京中暗暗盛传,虽已不复昔日光景,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太医之家,不愿牵扯。
马车最终在上次去过的酒肆前停下,玲珑坊就在对面,午时门前还冷清着。
四位姑娘一下来便引来不少目光,都猜想着是京中哪家的贵女出行。
这个时辰,食肆里人很多,因着提前说要见面,桑芸心提早便让府中下人定了隔间。
上到二层,几人落座,珍馐流水式的送来,直到帘幕垂落,与外界隔绝。
驾车的小厮和钟府跟出来的下人,皆侯在帘幕外的两侧,无人敢扰。
酒肆地处京中最繁华的街市,包间和隔间大多需要提前预定,且包间多半为达官显贵常年定下,不对外开放。
隔间不算清净,但也别有一番喧闹感,对不常出宫的桑晚而言,再合适不过。
白梦坐在几人中,局促不安。
眼前的菜食过于丰盛,这些年养父因为她,一家子颠沛流离,时常搬迁,哪曾用过这些。
车驾容不下太多人,只有钟妍和桑晚带了侍女。
而此刻隔间内,也只有珠月一人,跟在桑晚身侧。
几人皆知她是御前宫女,对桑晚自然寸步不离。
桑芸心看得出白梦拘束,率先动筷,闲谈起来。
钟妍也只有在这几人面前才会放松,平时甚少出门。
太医之女在贵女中饱受排挤,而她从南国来,虽无人知晓她曾是宫妃,但她自己,也不愿与旁人打交道。
只和江院判的女儿江雪昕关系近些。
且她已嫁做人妇,钟妍更不好过多打扰。
听到这,桑晚不禁想起薛瑶。
没记错的话,江雪昕嫁给了孟涞的副手,潘子墨。
薛贵人的母亲在世时,曾为二人定过亲,后来被尚书府以门第太低为由退婚,送薛瑶进了后宫。
她跟在萧衍之身边,能听到的东西,自然比她们多。
但桑晚不是多言之人,只安静听着,时不时应和几句,悄悄在心里把听到过的人互相对上号。
越听越觉得,这盛大繁华的京市,不过是权贵们,以家族兴衰,下的一盘大棋罢了。
正聊着,外头喧闹的环境中好似冒出几个南国字眼。
桑晚仔细分辨,竟听到她和陛下……
“陛下自登基以来,从不近女色,突然专宠南国那公主,要说她没点手段,我可不信。”
“哼!听秋狝回来的大人说,那女子于宴席上和陛下共饮一酒,圣上被勾的,视线都不曾离开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