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在这见薛瑶,指不定有多憋屈,可帝王这样说,便是恩赐,他不得不见。
  薛铭宇只能笑容牵强地作揖:“多谢陛下隆恩。”
  第42章
  薛铭宇和萧梓轩拌嘴的地方只在祭祀大典旁,现下都跟在萧衍之身后过去。
  京中权贵之子,但凡有些武艺傍身的都在场,一年一度的秋狝可是在帝王面前崭露的大好机会。
  围猎四人成组,进林前都需点天柱香,有宫人守着香炉,若香燃尽仍未归,侍卫则会进山寻找,恐遇危机。
  若无危机,香燃尽后才归,所猎之物则不做数,宣告失败。
  无人会以最终成绩和四人荣耀做赌,故而都赶早不赶晚。
  帝王所在队列不参与比拼,进去一同围猎,只图一个君臣同乐。
  萧衍之三拜神明,点了天柱香后,率先带着萧梓轩、柯沭和凌元洲骑马奔向山林。
  身后背着弓箭,带起阵阵尘土。
  桑晚听着祭祀的礼乐声毕,从主帐出去遥望了眼,便看萧衍之一骑绝尘,白色的御马身披甲胄,冲在最前方。
  其他三人在帝王身后并驾紧跟,威风凛凛。
  “潇洒恣意,正是年少好时候。”桑晚感慨。
  苏若从帐子里出来,仔细将大氅披在她肩头,在前头挽着系带,“狐皮挡风,姑娘别着凉了。”
  直到萧衍之的身影变成一个圆点,消失在桑晚眼中,她才拢了拢身上雪白的披肩,“狐皮?”
  “是。”苏若点头,“这是陛下去岁猎的雪狐,很是难得珍贵。”
  皇家猎苑很大,山林之外便是扎营的旷野,晚秋时节,凉风似能穿透人心。
  桑晚却心头一暖,“走吧,过去看看。”
  场内很是热闹,男儿各个挺拔飒爽,意气风发。
  桑晚也被他们的氛围感染,满眼炽热,不禁在想,她若是男儿身,是否就不会被困深宫。
  又侧眸看了眼天际,旷野的风都是自由的气息,可这些都和她无关。
  桑晚自嘲笑笑,南国皇宫险恶,她若真是位皇子,能不能活着长大都是问题。
  珠月年岁小,入宫资历尚浅,得知能来秋狝暗暗高兴了许久。
  正兴奋看着,桑晚却忽地转身朝营区走去,珠月微愣,笑容僵在脸上,看了眼苏若。
  苏若轻轻摇了摇头,暗示她跟上。
  不知怎的,桑晚心里堵得慌。
  看着眼前的场景,却会无限回忆曾经在南国那宫宇一角的过往,一幕幕,渐渐重合。
  珠月担心地问:“姑娘,您怎么了?”
  “看多了难免想到自己,曾经最大的自由,只有冷宫附近那几座废弃殿宇。”桑晚笑容牵强,走的方向也漫无目的。
  “父皇厌恶,母妃恨我,本于世间之情爱、自由,早已没了希冀,可陛下……却是个例外。”
  安顺走在三人之后,默默跟着,作为内侍太监,并不多言,眼中神情复杂。
  珠月心思单纯,不知该如何宽慰,只拿自己说:“奴婢的阿爹阿娘虽然都很好,但还是会为了兄长的亲事,送奴婢进宫换取银钱,给阿兄娶亲。”
  她只失落一瞬,又洋溢着笑:“姑娘遇见陛下,奴婢遇见了您,以后的日子肯定会好起来的。”
  桑晚淡笑了下,始终沉默。
  女子于乱世中本就命运多舛,她如今的境况已是再好不过,却不知还在不满什么,总觉心底那块地方空落落的。
  她本想问问苏若,但身边都是萧衍之的人,自然无法问出口。
  帝王对她越好,桑晚心底就越空。
  他们之间的感情来的莫名其妙,萧衍之对她的宠爱没有一个强有力的支撑点,仿佛随时都会瓦解。
  况且她今晨直言相问,却换来帝王的回避……
  桑晚闲逛的方向,是后方错落有致的营帐。
  安顺跟着的缘故,她也不怕迷了方向,可眼前的帐子外,却跪着桑慧月和桑绮南。
  身形恍惚,看起来摇摇欲坠,也不知跪了多久。
  那日玲珑坊门前一别,才不过三两天的时间,两人却变得憔悴不少。
  虽然面儿上妆容精致,身上所穿戴之物看起来价值不菲,在她们身上,却已然衬不出半分华贵。
  “那是谁的营帐?”桑晚轻声问。
  安顺上前解释:“回姑娘,应是荣国公世子的夫人,世子妃娘娘的。”
  居然是姚绍明的正房夫人,世子参与祭祀后已经去山林围猎,这里剩下的都是女眷随从。
  听到声响,桑绮南微微侧头看了眼桑晚,却被身侧较为年长的下人扇了一耳光。
  刻薄道:“娘娘罚跪,南姨娘还是不要坏了规矩,瞧瞧慧姨娘,不愧曾是嫡出,规矩就是好。”
  桑绮南甚至没敢捂脸,重新跪好。
  那日管带还叫她们一声慧夫人、南夫人,以为至少在地位上,能得到丝优待。
  如今看来,一言难尽。
  桑晚心底烦闷,不愿看这些,刚转身欲离开,就听那婢女又说:
  “既亡了国,来我们大晋就该奴颜婢膝,有规有矩才是,整天就知狐媚世子爷,秋狝这种场合,也是你们能来的了?”
  桑晚岂听不出,这是在含沙射影地说自己?
  但人家分明是在骂跪着的桑氏姐妹,她若因此生气发罪,才是对号入座,自降身份。
  苏若替桑晚暗暗着急,就见她利落转身,眼神睿冷。
  她受过的委屈不少,但今时今日,也断不容一个世子府的下人,都敢踩上一脚。
  珠月侍候完桑晚晨起,就觉她今日神情不稳,似与往日不同。
  看她往前走了几步,更是忧心。
  桑晚还没开口,营帐便被从内掀起,里头走出一美妇,面容温柔,身段纤细,头上的金步摇熠熠生辉。
  看了眼桑晚,眼底一滞,又看向眼前跪着的桑氏姐妹。
  瞬间明了,遥遥相望:“桑姑娘安好。”
  说完,不等桑晚回礼,依旧是一副笑容温和的模样,对身侧值守的内侍吩咐道:“拖下去吧。”
  方才指桑骂槐的婢女瞬时跪下:“娘娘饶命,奴婢不过教训一下两位姨娘,犯了何错?”
  “你可是忘了,我曾也是东夷公主?”
  东夷国,萧衍之登基第一年便出征的国家,也是这次讨伐后,他才从太后手中夺回实权。
  东陵是东夷的皇姓,当时东夷皇帝并未死,反而归降,俯首称王。
  现在已是东夷王了,东陵婧自然降为东夷郡主,不知怎的,嫁给了荣国公世子,做了世子妃。
  那婢女慌了神,磕头不止,“娘娘恕罪!奴婢说错了话,求您——”
  话未说完,东陵婧便暗示内侍堵住她的嘴。
  笑得云淡风轻,温柔的模样不改分毫:“拖到无人的地方,杀了吧。”
  东陵婧:“让桑姑娘见笑了,身边的婢女不懂事,脏了你的眼。”
  温柔的面孔下,那副笑却好似带着阴寒。
  桑晚看着她,淡笑:“多谢娘娘。”
  “姑娘客气。”
  东陵婧指甲养的很好看,单指抬起桑绮南的下巴,指尖在她脸上轻划着。
  “下次晨安若再来晚些,这张小脸就该刮花了。”
  桑绮南留下两行清泪,“是世子爷走的晚,耽搁了些时间。”
  眼看眼泪要挨到东陵婧的手,她倏地甩开桑绮南的下巴尖儿,“你的意思,是要怪世子了?”
  桑绮南一屁股跪坐在脚跟上,又再度跪直:“婢妾不敢。”
  桑慧月始终一句话未曾说过,收起了往日的张扬,一副浑噩认命的样子。
  桑晚已经走过去,很难不注意到她那双眼睛,更像是演出来的。
  她比谁都清楚,若不再有希冀,该是发自内心的无所谓。
  而不是想看她却忍着,偷偷用余光注视自己。
  东陵婧用帕子嫌弃地擦着指尖:“桑姑娘莫怪,府中养的花花草草多了,规矩便大些,否则不好管束。”
  “自是理解,便不打扰娘娘处理府中事了。”
  桑晚微微欠身,预备离开,却听她反问:“桑姑娘不替姐妹求求情?”
  “问陛下求过情了,二姐姐和林夫人如今掌管皇家绣坊,倒是安逸。”
  桑晚一句不提眼前跪着的两人,轻巧绕开。
  东陵婧掩唇,笑声穿透力极强,“我倒是有点喜欢你这性子了,但曾经同为公主,你有个致命的缺点。”
  “缺点?”桑晚不解。
  “东夷郡还是东夷国的时候,我也有个讨人厌的皇姐。”
  她笑起来很是甜美,说话柔情似水,眼中好似还在回忆:“我向来喜静,可她偏要招惹我。”
  “晋军踏进皇城的时候,我亲手杀了她,一点点看着她死在我面前。”
  东陵婧拉过桑晚的双手,好似并无恶意,直直看着她那双眼:“我若是你,断不会放她们活着从我身边离开,亲手解决,才是快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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