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柳文茵笑容可人,殷勤地将面前茶水呈上:“菊花清心,母后莫气,喝些败火才是。”
姚淑兰心知她在打趣,笑道:“你呀,惯会惹哀家笑。”
主位上,几人有说有笑。
桑晚被晾在那里,默默咬着嘴里的软肉,膝盖刺痛,但跪的笔直,仪态上挑不出半点错来。
过了会,太后才又将目光慢慢转向她。
“皇帝不懂事,桑姑娘要懂得劝谏,你也是宫里长大的,该知道侍寝皇帝,是个什么规矩。”
桑晚不卑不亢,“回太后,我未曾侍寝,也没有嬷嬷教,不懂您说的规矩。”
众人皆是一愣,姚淑兰蹙眉:“未曾侍寝,怎得在雍华宫宿了这半月?”
皇帝前宫之事,密不透风,看来就连太后都没探听到有用的消息。
桑晚:“陛下赐了偏殿独居。”
姚淑兰冷笑:“你的意思是,皇帝只把你养在眼前,未曾碰你一根指头?”
桑晚眼前闪过许多画面,最激烈的,便是前些日子,萧衍之不给她喘息的亲吻。
“不敢欺瞒太后,是有肢体相碰。”
说完眼底也蓄了层泪,无法言说的难过。
周遭不时有轻嘲的笑声传来,“不还是碰了?得陛下盛宠,还在这假惺惺哭给谁看呢。”
薛瑶实在不忍,福礼求情:“母后,桑姑娘身子弱,石子硌人,不若请姑娘起来回话吧。”
姚淑兰看都没看薛瑶一眼,横眉冷对:“你心疼她,不如陪她一起跪着。”
薛瑶语气一顿,姚淑兰忽地扭头,直直看向她。
她默默跪下,眼睛黯淡:“臣妾知错。”
“薛贵人,你是兵部尚书家的嫡女,满宫除了柳嫔,就属你位份最高,也该明白薛家送你进宫为的是什么,心软也要用在对的地方,给对的人。”
姚淑兰言语直白。
薛瑶跪着,将身子转向太后:“臣妾谨记母后教诲。”
那双眼里,却看不见任何光芒。
姚淑兰还欲说什么,忽听元德清急促的声音从菊园正门传来。
“陛下驾到——”
第29章
一瞬间,女孩们脸上或惊喜,或讶异。
太后和帝王关系已经僵硬许久,来参加太后的赏菊宴能遇见萧衍之,真的是意外之喜。
萧衍之走的极快,进到后园已经跪了一片人,只一眼便在五颜六色的衣裳中,看到安静跪着的桑晚。
见礼问安的声音七嘴八舌,太后身边凑着的多是妃嫔,起身后都向帝王看去。
这是她们自遴选入宫后,真正意义上第一次见着皇帝。
主位上柳文茵身居嫔位,同萧琼斓分别坐在太后两侧,萧衍之来了,她自然让出位置。
众人起身,却见桑晚和薛瑶仍跪着,而桑晚跪着的方向,更是面朝太后,仔细看,眼眶隐隐红着,明显哭过了,只是不多。
就连身后的元德清都跟着一愣,心想着完了。
萧衍之原本面无表情的脸,登时变得寒若冰霜。
阔步朝桑晚走去,行至身边也不见她抬头看自己一眼,眼底含了丝倔强。
众目睽睽下,帝王未向太后问安,便径直走向桑晚,有力的臂膀从她腿弯穿过,将身形已经飘摇的人从地上打横抱起。
一瞬间,桑晚膝头压在石子上的力气松懈,吃痛地轻吸了口气,转眼便被萧衍之抱着走向太后。
在柳文茵方才的位子上坐下,才施施然说了句:“儿臣给太后请安。”
眼中满是不羁,甚至带着寒意。
桑晚自然坐在帝王腿上,依旧面朝太后,萧衍之的手落在她膝头,轻轻揉着。
她看了眼近在咫尺的太后,便垂眼乖顺,任由帝王这般抱着。
侧后方依次站着满宫妃嫔,视线灼热地盯着桑晚背影。
她们知道桑晚盛宠,但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亲眼见到时,还是无法想象这几年并未踏足后宫的帝王,竟也会对一个女子温柔至此。
姚淑兰冷哼了声:“皇帝就是坐着问安的?礼仪规矩都丢去哪里了!”
打从萧衍之大权在握后,几乎就没去寿康宫问安过,更没唤过一声母后。
“说到规矩,朕倒是忘了。”萧衍之不紧不慢,“天子亲临,怎不见宁王有行拜礼?朕不记得对他有过特殊赦免。”
姚淑兰不可思议:“他痴傻多年,心智如同七岁小儿,皇帝也要计较?”
“三岁知礼,何况七岁?”萧衍之反问,侧眸不留情面地看向太后:“慈母多败儿,既然宁王心智只有七岁,那也要教出七岁的样子才是,五岁孩童尚会识文断字,送入学堂,太后却无作为。”
“皇帝要如何?”姚淑兰暗暗握拳,指甲深陷手掌。
“朕不过替太后,教教宁王罢了。”萧衍之揉着桑晚膝头的手一顿,“宁王藐视天威,无规无矩,鞭七十,以儆效尤。”
元德清拂尘轻扬,躬身利落的应了声:“是!”
随后向身后使了个眼色。
金鳞卫在太后身侧强
行带走萧承基,只听菊园里瞬间传来宁王痴傻的哭声。
姚淑兰起身将茶盏拍翻在地,“你敢!皇帝长本事了,哀家看今日谁敢动他!”
他明显有备而来,安顺竟随身带着鞭子,双手呈递给金鳞卫。
“太后不如坐下好好看着,朕到底敢不敢。”萧衍之没理她,转而看了眼桑晚水汪汪的眼睛,又紧了紧扣在她腰间的手:“对不起,是朕来晚了。”
桑晚默默摇头,温声说:“阿晚无事。”
早与晚都不重要,今日这一遭,本就是迟早的事,她心中并无波澜。
萧衍之心揪着痛,冷声道:“打吧,数着点,让太后听仔细了。”
帝王话音落下,金鳞卫便按着宁王跪在地上,石子路面硌的他哭声更大。
鞭子冲着脊背而去,犹如毒蛇吐出的蛇信,蜿蜒迅速,咬上皮肉。
只一鞭,便破了那华服,带出一抹淡淡血色。
姚淑兰激动地向前走了一步,喊了声:“皇儿!”
又向后趔趄,被佩兰眼疾手快地扶住,堪堪坐回椅子。
宁王的哭喊声响彻整个菊园,世家贵女和宫妃看了,皆蹙眉,不忍直视。
金鳞卫下手,没有丝毫放水。
旁边还有安顺,一鞭鞭的报数声透过宁王的哭喊声,深入人心。
萧衍之的手继续轻柔桑晚膝头,声音压得很低,对身侧的姚淑兰说:“太后上了岁数,还是少动怒的好,别轻易死了,让朕报复无门。”
姚淑兰胸口起伏不定,“今日宫外贵女不少,皇帝此举,传出去就不怕世人指责你暴虐无常,连手足都不放过吗!”
“朕何曾在意过名声?太后未免太天真了些。”帝王好似在听什么天大的笑话:“再说,太后该知道,他为什么要挨鞭子,你不觉得这鞭子很眼熟吗?”
姚淑兰本不忍向萧承基看去,萧衍之如此说着,太后便顺着目光抬眼……
萧衍之:“是不是同太后之前那条,一模一样。”
桑晚听不出他们在打什么哑谜,但姚淑兰一眼便认出,那是多年前,用在萧衍之身上的。
萧衍之从前挨鞭子哪里需要什么理由,姚淑兰每每看到萧承基痴傻的模样时,就满是恨意。
她恨先帝,恨皇族,恨为什么是自己的儿子。
萧衍之为此,没少被当做撒气桶,在萧承基面前挨过无数鞭子,不同的是,他从不出一声,能忍常人所不能。
姚淑兰:“你有什么冲哀家来,他又不懂!”
“朕倒是想,可太后,放过朕身边的人了吗?”萧衍之用手背轻碰了碰桑晚的脸,话语间透着股狠意。
安顺那边已经数到四十多,鞭子染上血色,将周围女眷吓得不轻。
萧承基背后的华服也已破烂不堪,血肉模糊。
姚淑兰这才细细打量桑晚,那张脸,梨花带雨,楚楚动人。
“难得遇到喜欢的人,皇帝可要护好了。”
“不劳太后操心,阿晚有任何闪失,朕会加倍让宁王偿还。”
萧衍之看着眼前挥动的鞭子,萧承基的哭声都快没了音,还吊着一口气没晕过去。
帝王却是不满:“没吃饭吗?”
金鳞卫手腕微顿,姚淑兰几乎同时喊道:“——皇帝!”
就见眼前的侍卫抡圆了臂膀,萧承基哀嚎一声,彻底昏死过去。
脊背上留下一道深深的血痕。
姚淑兰眼圈微红,勉强维持着太后的体面和尊荣,握着佩兰的手却在宽大的衣袖下轻颤。
萧琼斓更是吓得不敢说话,安静坐在太后另一侧,亦不敢抬头向前看去。
安顺高声唱数:“六十七。”
还差三鞭。
桑晚抬手轻拽了拽萧衍之的衣角:“陛下。”
帝王低头,看向她微微瑟缩的眼睛,低低嗯了声,尾音上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