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于是我又放了一段你的录音,之后我在他身边故意说道:你不是说咽不下那口气吗?你不是说要找她算账吗?你就甘心一辈子躺着?”
  听到这,纪瓷只觉得无奈又好笑。
  “谁知道靳舟望还真的醒过来了。”贺云沨苦涩一笑,“他配合医生的治疗,恢复得很快,有一次我晚上去病房看他,当时他正侧头看着窗外的月亮……”
  听到病房门口的动静,靳舟望没有转头看贺云沨,依然看着窗外的景色。
  贺云沨没打扰靳舟望,自顾自地在他床边坐下。
  过了许久,靳舟望的声音在病房里响起,很轻很轻:“其实我真的想过死……”
  在进入抢救室前的最后一秒,在靳舟望失去意识前,他也曾想过,或许就这样死去也挺好的。
  听到靳舟望的话,贺云沨一拳砸在了一旁的桌上:“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靳舟望只是说了短短三个字:“太累了……”
  贺云沨一时间哽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因为靳舟望说的都是实话,从小到大,他需要肩负的太多,他比同龄人也经历了太多太多。
  ……
  “大概就是这样。”
  贺云沨讲完之后,偌大的房子里一片安静,他觉得气氛有些怪,想要打破当下的气氛。
  “幸好那三年靳舟望熬过来了,他出院后顺利成为了靳氏集团的掌门人,靳莫淮也因为杀人未遂等各种罪名送进了监狱,无期徒刑。”
  “纪家当年出事,他也默默在背后搭把手帮了不少忙。那三年他其实经常去伦敦看你,有一次我问他:既然放不下为什么不直接找你?他说他不敢。”
  这一刻,纪瓷终于明白了,难怪她在英国那三年,每逢圣诞节、春节这些大型节日时,她的家门口总会有一束鲜花和小礼物。
  原来都是靳舟望跨越大洋彼岸送给她的。
  “靳舟望一直不让我们把这些事情告诉你,但我还是没忍住,我觉得你有必要知道。”
  “好,我知道了……”纪瓷垂眸,掩去眼底的情绪,她现在已经平复好心情了,“谢谢你今天告诉我这些。”
  把憋了许久的话讲了出来,贺云沨长舒一口气:“没事,我希望你能好好思考一下你和靳舟望之间的感情。如果有那一天,我希望你们可以和好。”
  ……
  第二天,纪瓷按照贺云沨给的地址,去了一趟靳舟望祖父和母亲的墓园,昨晚听完贺云风的话,她失眠了一晚上。
  不知为何,纪瓷突然有些害怕面对靳舟望,现在还不是两人面对面谈话的时候,潜意识里,她觉得自己并没有准备好。
  纪瓷怕在墓园偶遇靳舟望,思来想去,只好选择一个很早的时间过去。
  今天天气很糟糕,灰蒙蒙的天,一如她内心晦暗酸涩的心,天气预报显示,待会即将有大雨。
  等纪瓷到达墓园,正准备下车时,她的视线往不远处的墓碑看去,却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纪瓷身形一顿,收回推门的手,她想等靳舟望离开这里后再过去看一眼墓碑。
  只见男人一身黑衣,站在墓碑前久久未动,寒风吹过,掀起他的衣袂一角。
  他神色平静,叫人辨不出任何情绪,但纪瓷太了解他了,即使隔着这么远,她也能感觉到他眼中深藏的那股无力。
  靳舟望的手里抱着一大束栀子花,那是他母亲生前最爱的花,他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墓碑上的照片。
  时间被拉得格外长,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般。
  就在这时,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倾泻而下,雨点落在地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打破了当下的静谧。
  靳舟望没有带雨伞,他站在雨中,任凭雨水淋在自己身上,雨珠顺着他的脸颊滑落,很快全身便湿透了。
  怀里的那束栀子花在雨中微微颤动,纯白的花在昏暗的天地间显得格外刺眼。
  纪瓷在车里看着这一幕,有些看不下去了。那个记忆里意气风发的男人,如今却这般狼狈,想到这,她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揪住,疼得厉害。
  犹豫再三,纪瓷还是拿着雨伞下车,一步步走向靳舟望。
  靳舟望全然不知纪瓷的到来,他依然将目光放在墓碑上。
  雨幕中,靳舟望缓缓屈膝,将花束轻轻放在母亲的坟前。
  男人跪在那里,没有起身,他低垂着头,敛下黯淡的眼眸,身影透着破碎的凄凉感。
  雨越来越大,雨水落在大大小小的水洼中,泛起点点涟漪。雨水在青石板路上汇成细流,倒映出男人支离破碎的身影。
  纪瓷看到这一幕只觉得心疼不已,她加快脚步走向靳舟望,隐隐约约间,她闻到了雨水混着栀子花的苦涩香气。
  靳舟望原本正垂眼看着地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突然——
  眼前的光线变暗,面前投下一道阴影。
  头顶上方出现一把黑伞,没有雨再落下。
  靳舟望缓缓抬眼,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黑色高跟鞋,纤细的脚踝,黑色西装,再往上,是他朝思暮想的那张脸。
  他心头一颤,径直对上纪瓷的眼眸。
  四目相对,一时间,千言万语涌上心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伞下的空间仿佛成了一个与世隔绝的小世界,周围只有雨声在肆意喧嚣,掩盖了两人剧烈的心跳声。
  纪瓷的眼眶微红,就这样看着靳舟望。
  过了许久,她的声音在雨声中响起。
  “对不起,靳舟望……”
  第30章
  纪瓷微弯腰,将手中的栀子花花束放在靳母的坟前,她轻声道:“那些事情我都知道了。”
  靳舟望神色微变,很快便恢复如常,他点头“嗯”了一声,没有说话。
  到这种时候,越是想说些什么,却发现越是开不了口,所有的话语堵在喉间,酸酸胀胀的,纪瓷唇瓣微动,到最后只是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对不起。”
  靳舟望从母亲的坟前起身,目光始终落在墓碑上,半分都没有分给纪瓷,他神情很淡,连带着语气也没有任何起伏。
  “不用对我说这三个字,”靳舟望看着墓碑上靳母的黑白照片,强迫自己不去看纪瓷,语气是毫不掩饰的疏离,“你又没有做对不起我的事情。”
  握着伞柄的手不易察觉地紧了紧,纪瓷的心一点点下沉,她下意识抬头看向不远处的天边,墨般的云团缓缓飘向他们所在的位置,昭示着真正的大雨将至。
  耳边狂风呼啸,雨伞也抵挡不住雨水的袭扰,丝丝点点地落在身上,衣服渐湿。
  天空阴沉,两人站在墓碑前谁也没在说话,纪瓷察觉到靳舟望的左肩被雨水淋到,她将伞微微倾斜向他那边,却在下一秒被他微微推开。
  “没事,反正都湿透了。”靳舟望侧过头,最后看了一眼纪瓷,视线在她脸上停留了两秒,最后不动声色地收回,他微颔首,像是对陌生人说话,“我先走了。”
  说罢,靳舟望没有任何犹豫,转身离去。冷风就这样夹着雨水扑面而来,黑发贴在额前,更显得皮肤冷白。
  他的背影毅然决然。
  经过几天的冷静,他已经彻底想通了,或许他是时候该放手了。
  既然她不喜他,那他便不再靠近。
  大雨愈发滂沱,整个世界陷入一片混乱,弥漫的水汽将一切笼罩在朦胧中,模糊了视线。狂风刮过两旁的大树,叫嚣着撕裂静谧的氛围,树叶在风中狂舞,越来越多的枯叶被卷走。
  纪瓷站在原地,盯着靳舟望逐渐远去的背影,心脏跳动的速度不断加快,忽然之间,她想要将所有的压抑全部释放。
  与此同时,又是一阵大风刮过,纪瓷猝不及防,手没收紧力道,雨伞就这样径直吹到地上。
  纪瓷无暇顾及,她的目光依旧落在靳舟望的背影上,任由雨水打湿自己,不多时,她的全身便湿透了。
  风声太大,颇有
  要掩盖纪瓷声音的趋势,不得已,她只好提高几分自己的音量:“靳舟望。”
  她唤了一声他的名字。
  听到声音,靳舟望停下脚步,他微微侧头,却没有看纪瓷,唇角掀起淡淡的弧度,眼底漫上自嘲的笑意。
  他承认,他还是狠不下心来。
  从纪瓷的角度,只能看到男人的侧脸,垂在身侧的手不断攥紧,纪瓷强行压下心底的酸涩,尽量让语气与平常无异:“我们聊聊。”
  对于一个拧巴的人来说,这句话有多么难说出口,恐怕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
  有的时候,纪瓷也无比痛恨自己的性格,可她却无能无力。
  然而今天,在这样的雨中、风中,麻木的牢笼终于裂开缝隙,她不想再挣扎了,她想说出那些无法宣之于口的话。
  只见不远处的男人缓缓转过身来,他静静地看着纪瓷,喉结上下滚动,几秒后,这才开口:“聊什么?”声音有点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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